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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非鱼跳下驴背,将他拉进包围圈,道:“随心而行,量力而为,有我在,不怕的。”
“有我在,不怕的”,这是他有生以来所听到的最好听的一句话。她也许并不知道,这句话彼时就在他心里扎下了根。
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借他用。里头其实并没有什么玄机,倒是有一套齐全的银针,闪闪发亮,似乎还是崭新的。
看他的目光瞄准那套银针,她尴尬地咳嗽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虽然是个半吊子,可是形式还是要有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对吧?”
他暗中不禁莞而,不知道就她这种心态,治死了多少人?
估计应该不曾闹出过人命。不然,不会有这么强大的说服力。并不质疑为什么一群成年人会听从一个半大孩子的话,事实上,整个火凤国都这样,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大多数的平民根本就没有机会摸到书籍,无知自然盲目昏聩,若是有谁认得字、晓得礼,说出的话有根有据,那么这个人便会给崇拜尊重,被认作是具有贵族的气质。
不过眼下,他没有精力去猜测她是否具备贵族气息。比较而言,棺材里的那个大肚子女人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在检查死者,而鱼非鱼则在一旁观察他。不时地小声说道:“《黄帝内经·素问》中说:‘人之遇病,外有五有余、内有二不足者,病在手足太阴,藏于胃中,动之于肺,非定在于表里,名曰厥死之病,不可疗也。’你看她有几成把握?”
他扭头看了看忐忑且兴奋异常的她一眼,淡淡地问:“你学医几年?”
她才多大?至多十一二岁,却省得不少典故,却也稀罕。
她嘿嘿干笑两声,似乎不愿深入这个话题:“胡乱看了些书而已。大病医不得,小病医不死,全当是练手了。”
这个论调,嗯,确实、绝。
不过,真正绝的是他的医术。已经厥死一天一夜的孕妇在他的银针下竟然醒转了过来!霎时间,整个平芜城都轰动了。之前还怒目相向的死者的亲属噼里啪啦跪了一地,连呼“神仙”、高喊“大医”。
而此后,紧跟着一名稳婆的参与进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更是激起了连绵不绝的涕泣。
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堇色由一种情形下的进退两难变成了另一种情形下的进退维谷。
他脱不了身了。疯狂的人群伸出无数双热情的手想要留住他。
他蹙起眉。眼前的狂乱让他产生了深陷漩涡不能自主的警惕与反感。
他想起了大海里的虾子。一旦红透了,便是死期到了。
他不想置身于烈火沸油中。如果可以,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一生。
“你想去哪里?”鱼非鱼审视着他的面色,忖度着他的心思,不无小心地问。
他不语,信步前行。
她控制着毛驴的速度紧紧跟着他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不停地替他介绍着过往的人物风情,那感觉好像她是他雇佣的尽职尽责的向导似的。
而当他不悦地侧目相向时,她脸上的笑容更是一目了然地谄媚殷勤:“这地方民风彪悍,像你这样才貌双全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很容易引起觊觎引发战争。你要去哪儿,我免费护送你一程,也算是尽到了地主之谊不是?”
这是打定主意要赖上他么?他心头不快,加快了脚步往前,只想尽快地甩掉她的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既然木有人发言,李阐提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写了。
☆、30 烟花
前面出现了一条狭窄的深巷。——平芜城妇孺皆知的“夹死驴”胡同。
身后的鱼非鱼有些情急地叫嚷起来:“那边去不得!去不得啊美人儿!”
嚷嚷完了人,又斥责身下的毛驴:“看吧,那就是你的劫。告诉你,有事没事千万别往里走。走一半卡住了,你就只能强行瘦身了。最后便宜的可是那些几个月没吃到荤腥的叫花子!”
这算不算指桑骂槐?
堇色心里打了个疙瘩,脚步却不停。
什么龙潭虎穴去不得?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快速地侧身钻入巷子,听到身后她跳下驴背,噼里啪啦跟上来,口中屋里哇啦叫嚷着一些听不明白的话,大意不外乎是让他停下来。
“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你去吧,你去吧,去了就给零碎分割了!……”她气喘吁吁地小跑而来。
最后看一眼她小小的身子,眉宇间掠过一丝夹杂着迷茫的不屑:追索、追索,就连这小小的人儿也心怀叵测么?人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呢?
毅然决然地转身,——
无数道杂糅着尘土气息的香气争先恐后地扑面而来。姹紫嫣红魔障了阐提,滕藤蔓蔓绊住了浮浪,燕语莺歌错乱了时序。
见鬼杀鬼,遇魔灭魔。可是,这混沌的糜烂荒唐该如何扑杀?
他忽然陷入了不能自拔的泥沼中,也由此再次悲哀地发现了自己的微薄与无助。
天下之大,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人海茫茫,竟没有一人知己。
就在这时,一声气贯长虹毁天灭地的大喊硬生生地石化了向他伸过来的魔爪美甲。
“他是我的人,谁敢乱动我保证让谁吃不完兜着走!”紧跟着这声呐喊,一条青色的小小身影如梭如楔地穿过人墙,护在了他的面前。
一愣之后的妓女们哄然大笑。
“笑什么笑!这叫‘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又叫作‘有志不在年高,五指空活百岁’。未雨绸缪是智者才懂得的道理。再过个三年两载试试,看你们还瞧得起瞧不起我!”鱼非鱼面不改色心不跳,当众砸下承诺,自动自发地揽下了对他的监护权。
她那坚定的背影、无畏的眼神,幻化成为他心里顶天立地的支柱。让他于刹那恍然有所顿悟: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原来,被追索也并非无法忍受,原来,所谓依靠是这种感觉。
他跟她走了,在她的三请四邀下,在她的甜言蜜语中,在她的前揖后躬下,体面地留了下来,成为了她的老师,“济生堂”的坐堂医者,平芜城受人尊敬的名医。
她从不承认是她的一念慈悲拯救了他。她一直宣称他不过是她的一次成功的投资,她要留他替她卖力赚银子,更要对得起对他的那一声“先生”的称呼,学会他的全部医术。
开玩笑!就她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有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心不在焉,他敢打赌,哪怕到她老死的那一天,她也学不到他医术的一成。
心下雪亮。
她在用谎言作垒,护佑他的自尊;以自己的贪财成全他的大度宽仁。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自私的?
四年了,如他所愿地,他拥有了四年的安详,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平静。
然而,正如她时常挂在嘴边的:幸福总是短暂的;福祸总相依。一切的安宁富足却在今日被打破。他的生活与生命因为她而再度陷入不可测的漩涡中。
前途如何?
命运会在前方折戟沉沙么?
次日侵晨,当鱼非鱼醒过来时,发现堇色已经离开了。望着身下的被子,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说不上是欣慰还是伤感或是忧虑,她情难自禁地落了几滴眼泪。
但在君安幸灾乐祸地看过来时,她迅速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恶劣地骂了一句:“小人得志!”
可想而知,君安又恼怒了,嘴唇哆嗦着,不知是暗中在磨牙呢,还是在骂脏话。
金丑等人业已习惯了这二人的争斗,只看了一眼,见没有升级的迹象,颇有些失望地掉转了视线,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经过数日的奔波,一个叫楚十二的处女患上了风寒。君安怕她传染到其他人,就想把她隔离开来。可是,又不想为她一个单独腾出一辆马车。
“过来跟我作伴吧。”鱼非鱼忽然悠悠地说道,“反正我已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不在乎这些事儿。”
君安哼了一声:“身为医者,会在乎这种事?”
反正就是不承认她替他解了围。
“你那夸奖丢去喂狗吧。倒是有银子的话,乖乖呈上来才是正理。”鱼非鱼似笑非笑。
“要钱不要命的蠢货。”君安低低地啐了一口。
“一肚子狗屎的家伙。”鱼非鱼毫不客气地还击。
“小心路滑,注意保持队形。”金丑适时的插入截断了那两个人的火拼。
楚十二虽然烧得迷迷糊糊,但还不至于意识涣散。看着鱼非鱼的净白小脸和深沉莫测的眸子,虚弱地道:“谢谢姑娘……”
“我什么也没做。替你抓药的是君总管,不想要你死的是即将要面对的贵人。”鱼非鱼淡淡地说道。
☆、31 都城
楚十二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有些悻悻然。心下想知道她为什么成了犯人,可是隔墙有耳又不敢问。拥着被子闭着眼睛假寐了一会儿,终于受不了车厢里的沉闷,问道:“妹妹认得字啊……”
鱼非鱼睁开眼,眸色迷蒙。楚十二顿时觉得眼睛一亮:眼前这小姑娘长的不稀奇,却生了一双魅惑人心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更像是邀请,叫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亲昵。这有点像、有点像女间里的妓女,不言不语却勾人魂魄,诱人堕落。
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忙垂下眼睑:“妹妹是有知识的,不知道都城是个什么样子?”
鱼非鱼定定地望着她,三看两看不由得就生出感慨了:人家去都城是满怀了希望的。她却是送命去的。不怕不比货,就怕货比货。人比人,气死人哇!
不过,同她生气也没有什么意思,没有利害关系嘛!
想这楚十二不过十五六岁,还是个花样少女,对未来自然充满期待。这原本没有错。但是,如果她横加阻挠或打击,那就是恶人的行径了。
没有谁可以剥夺别人追求幸福的权利。
想了一想,缓缓念出一段美文来:“离宫别馆,弥山跨谷。高廊四注,重坐曲阁。娱耳目乐心意者,丽靡烂漫于前,靡曼美色于后。卢橘夏熟,黄甘橙楱,枇杷橪柿,亭奈厚朴,梬枣杨梅,樱桃蒲陶,隐夫薁棣,答沓离支,罗乎后宫,列乎北园。……”
楚十二听得怔怔的,虽然似懂非懂,但其神往之色却如假包换。
“放心吧,你生的这么好看,一定会得到宠爱的。”鱼非鱼这一刻忽然想起了姬凤音,同样的是个孩子,对于不可知的未来同样充满希望。
都比她强。她甚至连未来都不会有了。
她被追击的事儿七公主是见过的,她会不会仗义出手呢?毕竟身份高贵,就算是说句话,也该有些分量吧?
唉,也不能指望她了。孩子嘛,都是善变的。说不准这会儿已经忘了她呢。
又是几日征程,终于,远远地看到都城的雄伟壮丽的城墙了。
金丑等人至此算是松了口气。处女们则一扫沿途的疲惫颓靡,兴奋地扒着车厢的门窗贪心地汲取着都城的气息、打探着都城的风物。
鱼非鱼也爬出了被窝,借机察看都城的景象。
都城之中的道路分为“经、纬、环、野”四种。九经九纬成棋盘形,围城为环,出城为野。经涂、纬涂宽九轨,环涂宽七轨,野涂宽五轨。一轨约合一米六。而郊外的道路又分为:路、道、涂、畛、径五个等级,根据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