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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算给表妹个惊喜。这房子的浴室里有个桧木做的浴盆,足足有半个多人高,就像儿时回忆中外婆家的浴盆,一定会勾起表妹许多回忆的。
“要、要、要!”张莉英连连点头。“我最喜欢你了!”
对于表妹这种热情的言语,她边笑边摇头。
“你在这儿坐一会,好了就叫你。”
“啊!”
听到惨叫声,翟净棻急忙冲到前庭。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什么东西……呀?”抱在梁柱上的张莉英颤抖的手遥指表姐的左后侧。
她惊悚的表情让翟净棻一僵,睁著恐惧的眼,僵硬地缓缓转头望去──是一团黑白毛交杂的东西,正缓慢──呃,或者该说──优雅地移动著
“呵……真被你吓死了。”翟净棻身子一松,按著胸口,呼出一口长气,弯下腰对黑白毛团伸出手。“加菲,你终于肚子饿了?”
被唤作加菲的动物仍是慢条斯理地行进,身体摩挲过主人的手指,然后像麻花似地绕在她的脚边转。翟净棻温柔地抚摸它弓起的背,它舒服地微仰起头──
咚!环抱原木柱的张莉英滑落下来,一屁股跌在地板上,惊讶地张著口问:
“它是猫还是狗呀?”
它的外型看起来像……像只狗,可……可是那姿态分明像只猫!
“加菲是只以为自己是猫的狗狗。”翟净棻搔搔加菲的耳后,加菲咕哝出声,好像在抗议主人说的话──它本来就是猫!
张莉英发誓她真听到了那只狗发出喵呜呜呜的猫叫声!
她怪异地盯著加菲瞧了半天,越看越像是只小型西施狗;初时会受到惊吓,实在是因为它全身毛发长及地板,甚至覆盖住它的脸,让她一时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原来表姐说她有四只狗是这么来的,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研究般地走近──
“它是不是有毛病呀?明明是只狗,却装得像只猫?”
翟净棻抱起加菲。
“加菲不是装的,它真以为自己是猫。加菲还是幼犬时,不知怎么的流浪到我朋友叮当家,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朋友,养了十几只猫咪的叮当?就是她。叮当家只养猫不养狗的,可是加菲实在太小了,只好暂时收留它。有趣的是,加菲把叮当家一只刚当上妈妈的猫──牛奶,当成自己的妈妈,跟牛奶初生的小猫一起吸奶、一起睡觉、一起玩,最后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说著说著,她们已经穿过居间、走道,到了房子后半部的饭厅了。
“你先去泡澡吧,我来弄饭给加菲吃,它不到肚子饿是不出来的。”
张莉英仍十分好奇。
“可是它又怎会跟你住一起呢?”
“叮当送它过来学习的,希望它跟丫麦、小玉、火腿一起,学习如何当一只狗。”
翟净棻低头望了望在她腿边绕圈、不时发出几声低沉的喵呜喵呜乞食的加菲,笑笑说:“我想很难的,加菲一点自觉自己是狗都没有,它从不跟丫麦它们玩的。呵……其实当只猫也没什么不好,是不是呀?加菲?”
加菲仰头赞同似地摇了摇尾巴,发出一声长喵──
哇塞!它连摇尾巴的姿势都像猫!优雅的摆动,完全不像一般狗儿讨好时急速的左右摇摆。
“我想我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热闹……”张莉英喃喃自语著。
第二章
If a dog will not come to you after having looked you in the face , you should go home and examine your conscience。
──Woodrow Wilson
随著春天的脚步,她们的新生活进入了规律的轨道──
翟净棻跟张莉英的工作性质虽然不同,但都需要轮班。由于两人每月各有八天假,除非巧合,否则一半以上的时间,家里都有人照料的。
不过,翟净棻还是尽量在每天出门前,骑著脚踏车带火腿出去跑跑。
大型犬需要较大的活动空间,仅是前后院的活动范围对火腿是不够的,尤其好吃的火腿食量特大,更需要适当的运动。
“火腿加油!”翟净棻帮狗狗打气,双颊因运动而红粉,自然卷的长发紧紧扎了马尾垂在脑后。
连著几日的好天气,正午的气温应该已达二十七、八度了吧?她一手扶著脚踏车把手,一手拭汗;保持小跑步的火腿早已垂著长长的舌头喊热,不时投以可怜兮兮的哀求眼神。
“好啦,要回家喽……”想想也绕了好大一圈了,连她都觉得快吃不消了,何况是没有汗腺散热的狗狗。
翟净棻掉转方向,往自家方向骑去快到回家必经的社区时,发现路中央停了辆搬家公司的大卡车;她缓缓放慢速度,顺著斜坡慢慢滑行下去。
她不怎么经意地注意到,卡车上只剩包里家具的护垫、橡皮绳,应该已搬完东西了。
这时社区大门开了,走出几名身材结实的工人,还有一男一女,他们走到卡车驾驶座附近停了下来。
随著与卡车距离的拉近,翟净棻隐约听到谈话声──
“老板,下次要搬家再找偶,哈哈……”台语口音的中年嗓音。
被称作老板的男人语气很阿莎力说:“多谢哩啦!这钱请大家喝啤酒……”
“……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就晚了……”吴侬软语的好听女声,像歌唱般穿过空气。
“呵……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先前的中年男人口气惊喜,看来这老板很大方哦──翟净棻迳自猜测著。自大卡车右侧经过,不料火腿突然来个紧急煞车,虽不及防,她差点连车带人摔倒!好不容易右脚著地撑住,还来不及叱喝火腿,发现系在把手上的皮带经这一扯松脱了,正想伸手绑好,孰料火腿突然一挣,快速地朝左侧奔去。
“火──”她还来不及唤完狗儿的名字,就听到高分贝的连连惊叫──
“啊!啊!啊……好可怕……快把它赶走!”
顾不得什么,翟净棻把车往地上一丢,跑过去──“火腿!不行!火腿──”她边跑边嚷著。
拐过大卡车车头,入眼即看到火腿雀跃地围著一位尖叫不休的小姐打转。
能让火腿显得如此精神的只有──食物!
翟净棻立即寻找引起火腿骚动的主因;她刚发现目标,火腿已经抢过战利品咬在口中,喜悦地摆动尾巴随地卧下,喜孜孜用前脚压住散发食物香味的袋子,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不行!”翟净棻飞奔过去,伸手抢回食物袋,并以身体压制住挣扎起身的火腿,狼狈抬眼。“真对不起……吓到你们了……”
朱毅两道浓眉困惑拱起,恍然大悟一喝:“又是你!”
混乱中,翟净棻分神仰望,是上次那个凶恶的男人──她面色一紧,猛然低下头,牢牢抓好火腿的项圈,急欲带它离开;但,受食物诱惑的火腿趁机张口咬住食物袋,她慌忙扯回,火腿抵著前脚,轻松地将食物袋拉回,她出声叱喝火腿──“不行!”使力将袋子拉回,就这样一拉一扯……一拉一扯……
朱毅兴味盎然地看著人狗拔河,一副事不关己的痞样;倒是旁边的搬家工人哈哈笑著,其中一位较热心的嚷道:
“小姐,你抢不过它啦!乾脆让它吃一吃啦!哈……”
翟净棻顿时想起旁人的存在,意会到自己成了众人注目焦点,突生的不自在感令她动作一滞!再眨眼,那袋食物已
完全落入火腿口中,火腿叼著食物傻笑,钮扣般大的黑眼无辜地望著她,讨好的尾巴啪啪啪啪拍击著地面。
翟净棻不得不放弃,吁口气,她尴尬地抬头将视线固定在一脸惊魂未定、攀附在凶恶男子身旁的美丽小姐身上,带著深深歉意说:
“真对不起,吓到你了──”
“你怎么可以让它这样出来吓人!”美丽小姐按著喘息起伏的胸口,衰弱地责问。
“对不起……”翟净棻脸颊微红,不知所措地再度道歉。“呃……那包东西多少钱?我赔给你。”
“谁要你赔钱!下次别让它吓到人了。”美丽小姐嗔怒地说,恐惧的眼神飘向一旁高大得吓人、毛色一块黑一块白补钉似的大狗,不由一阵抖瑟。
“真对不起。”翟净棻弯身一鞠躬,扯著火腿打算尽速离开。
从头到尾彻底被忽视的朱毅突然出声道:“喂,你没事做,一天到晚带狗出来溜吗?”
翟净棻佯装没听到,用力扯著一点都不合作的火腿移动。脾性执拗的朱毅没得到答案是不会罢休的,他加大音量喊道:“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忘了你那只小黄狗在我鞋上乱撒尿,还没跟我道歉咧!”
眼看对方理都不理,迳自埋头连拖带拉带走那只爱吃的笨狗,朱毅纳闷地嘟囔:“搞什么?理都不理我?!”他走到脚踏车旁站定,结实的手臂握拳撑腰,发现忙著固定那只笨狗颈上系绳的她真把他当隐形人看待。
牛脾气一来,朱毅心情极不爽快地张口欲言,他微眯的眼尾瞄到她左耳上戴著的可疑物品──靠!她该不会是戴著耳机,才没听到他说话吧?没多想,他长手一伸,粗鲁地扯下她左耳上的……咦?!朱毅瞪视手掌上的“东西”,这不是耳机,这是助听器!
“你……你是个聋子?”
朱毅意外地怪嚷,询问的视线迎上面色青白的翟净棻;她惊骇圆睁的眼眸,凝住数秒,迟缓地眨了一下眼,难堪的红热倏地攀上脸颊,逼出莹莹颤动的泪珠,骤然,她跨上脚踏车,狂驰而去
“欸,我……我……你的这个……”朱毅张大口,望著手上的助听器,难得的说不出话,对著空气支支吾吾。
“你的饭盒。”
“谢谢。”翟净棻抬头看到表妹张莉英柔柔地笑了,“今天怎样?”
张莉英勉强挤出的一丝笑容,在翟净棻充满同情的注视下,瞬间崩垮,她哀嚎著:“不好,很不好,糟透了!”
“你不会跟病人吵起来吧?”翟净芬紧张地问。
“还好啦。那病人实在超低级的,我只不过帮他抽个血,他就一个个点名问候我们的祖先,祖宗八代都给他问候到了!”想到那情景,张莉英肚里的火又开始冒起来,“看他满嘴脏话,真想把他丢进蒸气消毒机里去!”
护士的工作不但繁琐,压力也大,同时得应付医师跟病人的要求,要是遇上了挑剔的病患家属更是动辄得咎。最近,张莉英的单位来了位非常难缠的病患,骂哭了不少护士,今天轮到张莉英上场,翟净棻心里满担心的,还好没发生什么事。
她说:“还好你没跟人家吵起来,算是有进步,呵……”
呃……张莉英心虚的吐舌。
“吵是没吵啦,不过我忍不住还是问候了他妈妈。”
“啊?你跟病人对骂脏话?!”翟净棻瞪大眼。
“我哪敢,护理长会骂人的。只是那病人出口必成”脏“,实在令人受不了,我可是很有礼貌地跟他说:”谢谢,我也问候你妈妈,祝您早日康复“。”说著,张莉英脸上竟然露出得意的表情,“我可是半个脏字也没说,他听不惯国语,根本不知道我骂他,嘻嘻,”
“你喔……”翟净棻叹口气、摇头,“实在拿你没办法。”
“我苦中作乐嘛,希望他赶快出院。”张莉英握手祈祷。
“呵,你累了一天了,快回去吧。”
“嗯,我得赶快回去,你不在,ㄚ麦就会投奔我的怀抱,唯有帅狗丫麦才能安抚我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