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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着了眼神,他咧出白牙,低笑,眉微微一扬,扫腿,把陪他玩了几招的雄人类踢入台下人潮中。
豪迈自若的轻佻笑法,傲睨众人,五官镂刻着刚棱霸气,她在人类城溜达几日,见过许多面孔,还没有谁能胜过睚眦的俊伟突显,他举手投足,总带有浑然天成的气势,谁朝他身旁站,亦会黯然失色。
“兄弟,我给你机会去挑件兵器,赤手空拳可占不到便宜。”巨汉先礼后兵。
“不用,就这么玩。”睚眦两掌一拍,摊开,摆明用它们便能对抗铁链圆球。
他说的可是“玩”,而非“打”。
“那么我不客气了!”巨汉重喝,圆球击出,顺势力道足以砸碎屋墙。
“睚眦小心!”参娃猛地大喊,在长板椅上坐不住身,跳了起来,险些要爬上擂台。
一声脆响,一道撼动擂台支架的气漩,一颗停滞半空不动的乌沉圆球,以及单单用两反映便深深戳入圆球中央,制止圆球蛮力袭势的睚眦。
腾出的左手还有空闲先拨拨发边飞扬的发,再拍了乌沉圆球一下,轻轻的,连个“啪”声也没有,乌沉圆球仿佛泥沙塑出来的一般脆弱,破碎崩裂,化为七零八落的铁块虀粉……
气焰嚣张的巨汉哪里还在?他跌坐在场中央,瞠目结舌看着眼前这一幕,浑身冷汗不是使劲耍大球给逼出来的,而是吓得心寒牙颤所致,接着他眼白一翻,倒地不起。
睚眦挥去指掌沾染的碎铁屑,嗤鼻一笑。
“昏了?我还没碰到你半根寒毛哩。”真不济事,可别吓破胆才好。
台下掌声如雷震天,蓝袍男子连忙再问。
“有没有人想送死……不,其他英雄好汉愿意上台一试吗?”
鸦雀无声。
“当真没有?”又问一次。
万籁俱寂。
蓝袍男子转身,抱拳询问当家主子:“老爷,你是否要亲自赐教?”本来说好,最终优胜者必须再过主子这关。
“……不用。”他此时摆在椅把上的双手还会抖,一点都不想对上场中男子。
“那么,胜者确定!龙二公子!”
参娃跟着台下众人拍手,嘿嘿,与有荣焉。
和睚眦再对上眼,她双手拇指竖得直挺挺,小嘴大大开合,好似只出水小鱼:好棒!好棒!
等我领到奖品,下去就打赏给你啦。睚眦很大方,他只对刀剑兵器有兴趣,其余身外之物,他样样不缺,不知道比武优胜的大奖是啥?
“谢谢各位乡亲做见证和参与,我们武家庄的乘龙快媚果真是人中之龙,连姓名里都有个‘龙’字!下月迎亲酒宴还望众乡亲赏脸光临,一块儿分些喜气!”
大红幌子一翻再翻,“比武”两字犹在,下头因风吹拧而缠绕幌棍的那部分,终于在下一阵风儿撩弄又歇止时,瞧得一清二楚——
比武招亲。
第4章(1)
“比、比武……招亲?是啥呀?”
参娃不解字面上含义,更不懂为何睚眦上台去打了几回架、扁了几个人,就被一大群人给簇拥入室,左一声“姑爷”,右一句“姑爷”,倒茶水上点心,奉如上宾。
“别问,脱身要紧。”睚眦打定主意,抓扣参娃正要去取糕点的软荑,准备要以法术遁逃。
“为什么要脱身?”她挣开他的大掌,固执地非拿到糕点不可,她没见过捏得如此精致小巧的东西呢,不知滋味如何。
“比武招亲是个大麻烦!我们先走,等会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大麻烦?我不觉得麻烦呀,有茶喝,有东西吃耶。”小嘴咀嚼松香糕点,含糊道。好甜好嫩的口感哦!
“你——”
“龙二公子。”武家庄当家老爷武纬文进入迎宾厅。
惨了,错失逃跑先机。
全是那啰哩啰嗦又爱问东问西的臭人参害的!
“龙二公子?”第一次叫唤没得到回应的武纬文再次出声。
“……嗯?”睚眦虚应。
武纬文深谙江湖人士不拘小节,学不来读书人那套之乎者也,当初决定以比武招婿,自是思量过最终进府之人形形色色,睚眦的态度,不过是骄傲武夫目中无人的基本反应罢了。
“龙二是本名吗?还是家中排行?”武纬文坐下,端起丫环侍奉上来的温热香茶啜饮。
“都是。”对人类不用太诚实,半真半假就好。
“家中有多少兄弟姐妹?”
“九子。”
“全是儿子?”
“对。”
“羡煞老夫,老夫为求一子,散尽千金,能拜的神,能吃的药,全都试过,直至五十才获一女,你们龙家好福气,接连九子。”武纬文这是心里话,他此生最大憾事,便是无法为武家生子传嗣。
参娃听得认真,倒不是关于武纬文的家务事,而是睚眦。她都忘了问他这类家族史呢,原来他的兄弟这么多。
“我爹大概很希望用九子换一女。”拿这问题去问龙主老爹,他绝对点头如捣蒜,九支忤逆难驯的孽儿,不如娇滴滴粉嫩嫩的掌上明珠一颗。
“人总是难以知足,有了儿子,便想要女儿……那,你身旁这位小姑娘是?”武纬文可没忽略参娃,尤其是她一身参香,岂能无视。
睚眦完全忘记把参娃编派进祖宗八代里,临时杜撰:“因为太想要女儿,所以收养了一个。”谎话道来脸不红气不喘,只有参娃暗暗不满地皱皱鼻。
“想要女儿的话,叫你们九兄弟早些娶亲不就好了?能有九位媳妇儿也很教老夫叹羡。”武纬文拈胡乐道。
睚眦干笑而不答,这句话,拿到他们九兄弟面前说,武纬文现在不知道已经死过多少回。
武纬文闲话家常地又探问了一些家世、师承、双亲尊名,也清楚感觉到睚眦并未很诚恳回答,有些答案更是模棱两可,本该对这未来女婿印象蒙尘,可先前惊艳于睚眦的过人武艺,迄今仍历历在目,他更清楚这年轻人尚未发挥全力,基于爱才之心,倒没对睚眦露出太多不悦。
然而攸关爱女未来终生幸福,她将许配之人的来历不容含混带过,于是他婉转试探:“龙贤侄不是本城人,由何处来?西京?”
“很远之处。”海底下数万里。
太明显在敷衍他,连居所也难以启齿吗?他这个做爹的,总不能连女儿嫁往何方都不知晓吧?!
“……你方才没回答我,令尊何处高就?或者该问,龙家以何维生?”武纬文语气强烈,摆明不得答案就不放弃。
“海。”不甘不愿吐出一字。
“海?”首先脑中闪过的是渔夫,但立即被睚眦一身气势给推翻这念头,再转念思付与海最有关联之职,不由得抽息。“难道是……海贼?”武纬文相当惊讶,虽说贩夫走卒皆有资格上擂台挑战,可恶名昭彰的海上逆贼万万无权娶走他家宝贝女儿!
睚眦不承认不否认,随便武纬文去猜,他此刻在等,等某只饿鬼将桌上两盘甜糕给扫进肚子,吃饱喝足,他便要走,和老头子多说只是浪费唇舌。
他睨向一边大啖美食,一边眨着一双好奇且困惑的莹灿眸子在观察武纬文及他究竟谈些什么的参娃,她难得如此安静不插嘴,粉嫩的嘴忙碌咀嚼。
不立即策动移形法术将自己及她送到别处去,还得忍受武纬文对他的逼问,全是为了她的一脸满足!
真怪,每瞧她一遍,都感觉她变得更有娘儿味,无论是模样或娇韵,当时黑夜深林内,幻化人形的不男不女小矮子到哪里去了?
他真是哪条龙筋打结纠缠了,才会失常至斯!
这下武纬文终于动怒了,茗杯重重搁回桌上,震翻杯盖落地碎裂。
“龙贤侄,你怎么好似一点也不开心比武招亲赢得大胜?你若非诚心,又何须上台戏取优胜?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对我武家庄更是一大要事,有多少英雄豪杰想与我武家庄攀上姻亲,你却——”
“我漏看‘招亲’两字,以为纯粹是比武,我无心坏你家大事,要不要干脆重招一次,反正外头擂台还没拆。”睚眦才说着,一道娇斥轻喝,混杂咻咻使鞭声,把迎宾厅的门扉一鞭甩开。
一身利落骑装的年轻姑娘,气焰汹汹,英气细眉紧紧拧着,一脸铁青娇蛮。
“我未来夫婿在哪?”不见女子初遇未曾谋面夫君的娇羞,更没有酥骨软绵的轻声细语,有的只是咬牙切齿的狺吠。
“凤儿!你怎能这般闯入?!你的礼数呢?!”
“今天忘在房里没带出来!”武乘凤不畏父亲板起脸孔斥责她,她自幼倍受呵宠疼爱,早将她捧得无法无天,府里奴仆暗暗称她“小霸王”。她眸子直盯厅里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女的剔除,当然便是那个男人,她几步飞快来到睚眦面前,一手叉腰一手以鞭指他。“就是你吗?你连楚叔都打赢了?!”
楚叔正是武家庄第一教头楚灿,为武纬文最小的金兰义弟,武家人视其如亲,年逾四十,尚末娶亲,此时僵硬伫立厅外。睚眦对他有些许印象,擂台之中,这男人确实与他过过几招,是今日陪他练拳头的对象里最具实力之人。
武纬文特别央求楚灿把关,若最后胜出之人品性样貌无法匹配武乘凤,毋须手下留情,加入场上,剔除那人——他可不允许自家宝贝爱女许给乱七八糟的男人。楚灿武艺沉稳扎实,放眼全城镇,应该只剩武纬文能与他平分秋色。
按理而言,睚眦一路过关斩将,外在条件皆属上乘,最后由他胜出,楚灿该是乐见其成,或许是一时技养,爱武成痴的他,忍不住会会这名年轻人,料想不到的是,他竟以五招败下阵来。
睚眦没开口,是懒,更是嫌武乘凤说废话,他若没打赢,用得着坐在这里任人逼供和指鼻斥骂吗?
“使诈!你一定是使诈!楚叔绝不可能败给你这种家伙!”武乘凤控诉他,撂下罪名。
“胡说八道!”这句反驳,又急又响亮,夹杂几口甜糕碎渣一块喷洒,不是睚眦自我辩解,当然便是那株人形参娃。“睚眦才不会使诈!他是凭实力!”参娃人矮气不短,骄傲扬鄂,替睚眦说话。
睚眦以假名“龙二”在人界走踏,参娃喊出“睚眦”,在场武家庄人虽一时反应不来,事后只当是他的小名或家人惯用的昵称,没多加追问。
“十粒,我还八粒哩!我家楚叔是全城数一数二的高高手,这辈子与人比试不曾输过!”武乘凤高她半个头,俯视她视线颇有睥睨意味。
“凤儿……你爹赢过你楚叔叔,你忘记了吗……”武纬文的声音,如海中小小一波浪,被后头更急更快的大潮吞噬,淹没于两个娃儿对吠间。
“睚眦的本领更高,是高手中的高高高高高高手,赢得理所当然!一山还有一山高,睚眦就是比较高的那座山,怎样?!”参娃不服气。龙子和人类对打,岂有输的道理?虽说以大欺小颇为无耻,但睚眦已经有手下留情,不然这座城哪里还在?早被大龙摆尾给扫为平地!
她一心护他名声,甚至闪身挡在他与武乘凤之间,用她矮矮个头,想筑高高的墙,不容许武乘凤朝他耍骄恣脾气。
她也不懂自己为何这么生气,听见眼前娇娇女的无理指挥,她比睚眦更愤怒!
“不怎么样!我武乘凤不承认他是武家庄女婿!除非他赢过我!”武乘凤性子一躁急,手里长鞭比理智来得更快更猛,话没撂完,她已经甩起如蛇长鞭,抽向睚眦。
“凤儿!不许胡闹——”武纬文及楚灿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