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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自第一眼看到她起,及每次见面时她带给他的震撼,古淮南怀疑,这个十五岁的小丫头,是否需要靠装扮成男人来提升个人魅力。
不过,他当然不会跟她探讨这个。
这天晚上,从不喜欢跟女人、孩子打交道的古淮南,竟破天荒地陪一个女孩说了几个时辰的话。
当分手时,他心情愉快,而玉蝉也欣然改称他为“古大哥”。
这一声“古大哥”,让古淮南足足开心了一整夜,即使在梦里也在笑。
翌日,虽然古淮南与罗爷一见如故,也与罗玉蝉相处甚欢,但他心里仍惦记着王上遗失的宝物,因此午饭后,他就告别了罗爷父女,返回中山国。
分别前,他让路延和先去备马,自己则去向罗爷父女辞行。
罗爷与他互道珍重后,再次确认了明年开春在此地碰面的约定,随后他又去找罗玉蝉,可惜院子四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当他带着遗憾走向客栈大马房时,却看到她手里牵着他的马,正与路延和在马房外说笑;而昨天还对她恨得牙痒痒的路延和,此刻则是一副满足快乐状。
“古大哥,我们正在等你呢!”玉蝉看到他,立刻牵着他的马迎上来。
看着她阳光般活泼明亮的眼睛,古淮南感到十分愉快。
尽管她仍是一身男儿装扮,但他知道,在那身伪装下,是个美丽聪明的快乐少女。
“少主,瞧这个,罗兄弟送给我们的!”路延和兴奋地拍着马背对他说。
“兄弟?”古淮南微微一怔。
“是的,在外面行走,她就是‘兄弟’。”路延和看了玉蝉一眼。
看到他与罗玉蝉相视而笑,古淮南的心情一黯:这两人几时熟成这样了?
可当他的目光,转向他和路延和的坐骑上新换的鞍垫,和新增加的“马提子”时,黯淡的心情便转为惊讶。“玉蝉,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能送给我们?”
玉蝉害怕他不要,忙说:“这是我自己的东西,当然能送给你们。在我家乡,换胡人的好马具不成问题;再说有了马提子,你们在马上就不会那么累了,还可以随意转身或使用兵器。等用习惯了,我保证你会喜欢它。”
“那,谢谢你的好意啰。”不忍拒绝她的美意,古淮南微笑着接受了。
“不用谢。”玉蝉笑靥如花地对他扬起小手。“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古淮南轻轻与她击掌,肯定地说:“是的,朋友!”
她满意地把枣红马交给了他。“那上路吧,朋友,明年开春再见。”
已经上马的路延和踱到她面前,俯身亲昵地拍拍她头上的毡帽。“‘兄弟’,我也要谢谢你,你的慷慨,一定会让我回去的路程不再那么痛苦。”
“那样最好,不然你又会落在古大哥身后,不能保护他。”
“喔,原来你送我这个,是为了让我保护少主哟。”
“没错。”玉蝉说着,又催促古淮南。“古大哥,你骑上去试试,看吊带的长度合适不?路大哥的已经调整过了。”
听到她对路延和的称呼,古淮南又感到了那股令人陌生的不快。
这令他惊讶,但他努力将这感觉撇开,按照她的指示,踩着马提子翻身上马。
脚一踏上马提子,他就暗自赞叹玉蝉果真有本事,竟能把这摇来晃去的东西捆绑得格外结实,不像他以前尝试过的那样软趴趴,没有着力感。
等他坐稳后,玉蝉站在马侧帮他调整吊带,再一边告诉他要如何绑紧它。
“行了,我知道了。”不习惯被人照顾的古淮南,对她的热心感到很不自在,口气难免有点僵硬,可看到她困惑地抬起头望着他时,又深感自责地解释:“我是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好好照顾罗爷吧,否则大寒来时,你们都回不了晋阳。”
以为他是在为爹爹担心,玉蝉又露出了笑脸,开朗地说:“没事的,我世伯正在为爹爹安排舒服的牛车,我们就要回家了。”
“那祝你们一路平安!”古淮南对她微笑。
“也祝你们平安!”她笑着退开,看着他松开马缰,嘴里发出一声口令,然后枣红马撒开四蹄奔向前去。
她一直注视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方。
“唉,这假小子年纪虽小,心倒挺细致的。”骑出城门后不久,路延和因屁股下有了舒适的鞍垫,而满意地发出感慨。
“你昨天还恨不得掐死她,今天怎么忽然变得友善了?”古淮南好笑地问。
“昨天因为她害少主坠马,所以属下生气,可今天与她相处后,发现她是个挺不错的小妹妹,而且她还送给我们这么好的东西,谁还能恨她呢?”
看来小恩小惠确实能收买人的情感,更别说那个可爱的小丫头有张灵巧的嘴。
带着愉快的心情,古淮南重返黑牛山。
可惜整座大山都已被雪覆盖,根本无法进入牛子沟寻找坟址,他只好回庐奴,期待翌年开春与罗爷的约定。
冬去春来,时间转瞬即逝。
就在古淮南准备前往恒阳赴约时,却接到罗爷的急信。
罗爷说因母亲忽然病故,他和女儿得留在故乡办理丧事,并守丧一年,特为不能践约表示歉意,并询问是否可将他们的约定延至明年清明他重返中原时,仍在恒阳“来福客栈”相见。
读罢此信,古淮南虽然失望,但也明白“百善孝当先”,罗爷父女在家守丧是应该的,因此他回信致上哀悼之意,同意明年清明再见。
此后,他利用外出送货的机会,曾带属下前往牛子沟搜寻,但始终没找到罗爷说的坟址,反而在一次进山时与王三界相遇。
双方交手中,他刀劈王三界,令其负伤而逃,他则抓了个“活口”,却惊闻那老贼,也在找寻同样的东西。
得知盗贼底细后,古淮南就不再贸然搜寻,一心等待罗爷到来,直取所需。
他们相约的这一年终于到了,可是春末他前往南方拉货,突遇山洪爆发,被大水阻隔在半道上。
眼见清明将至,无法赶回,他只好派人送信去恒阳,向罗爷说明情况,并请罗爷先忙自己的生意,在其返乡前的九月初九前后,两人在易县古家货栈碰面。
不久,信使带来罗爷的回信,确认了双方的新约定,并说好不见不散。
九月初九,他赶到易县古家货栈,没见到罗爷,但得到他捎来的口信,说已经离开清河,几天内就可抵达易县,于是他安心等待。
然而十天过去,罗氏父女并未出现,也没有任何消息。
最初他估计是罗爷旅途不顺、耽搁了时间,因此并不太担心;可又过了数日,山里开始下雪,仍不见罗爷到来,他开始感到焦虑不安,每日派人打听,自己也在易水河边等候消息。
立冬后的一个下午,他在河边徘徊,下意识地眺望着远方的黑牛山。
当他注视着峰顶压得愈来愈低的云层时,忽然想到已好久没在黑牛山出没的王三界,不由心头掠过一种不祥之感。
那老贼这大半年来常在石研关一带活动,但并不能表明他放弃了宝物,万一他也在暗中等待罗爷──
冷汗涔涔,强烈的不安感,驱使古淮南,当即带了精悍部下,直奔黑牛山。
入山后不久,就遇到一群惊慌逃散的山民,拦下一问,果真是“太行一霸”在仙女谷抢劫。
他心神大震,不顾山道积雪结冰,立刻催马赶往仙女谷。
尚在山谷外,古淮南就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当奔入山谷,看到散落在雪地中的熟悉马驮子和罗氏车幡时,他痛悔不迭。
最终,他在积雪如尘的岩石边,找到了一息尚存的罗爷,可惜罗爷托付他找到玉蝉并照顾她后,便含恨咽了气。
看着罗爷死不瞑目的双眼,他恨自己来晚了一步,让这个耿直豪爽的汉子,就这样丧了命!
注视着苍茫天地,古淮南发誓,就凭这桩血案,他与王三界结下了生死之仇!
怀着无比的憾恨和愤怒,他收殓了罗爷和他属下们的遗体,并在罗爷的坟前立了石碑,以便罗玉蝉日后祭奠。
当又一场新雪缓缓飘落时,尽管知道罗玉蝉不会在附近,否则她不会让她的爹爹僵卧在雪地上,可他还是怀着一丝希望,仔细搜索了附近的山林雪坡,又到山下村镇、民户家中查寻,结果证明她的确不在附近。
此后,他一直在寻找她,可就是打听不到她的消息。
不久,他再次接到王上诏令,征他的车队到南方,帮运一批制作“金缕玉衣”急需的纯金美玉,于是,他不得不把寻找玉蝉的事情暂时搁下。
一个月后,风尘仆仆的古淮南与王宫侍卫,护送着价值连城的金丝美玉由南方返回,并送抵为王上制作“金缕玉衣”的好友──穆怀远的玉坊“五仙堂”。
在移交完货物,吃喝休整后,心中记挂着玉蝉消息的古淮南急于赶回庐奴。
穆怀远陪伴他来到庭院。
第2章(2)
两人边走边说,忽然,古淮南的目光被一个娇小跳跃的身影吸引住了。
凝神细瞧后,他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老天──她怎么会在这里?!”
正与他话别的穆怀远,见一向风趣淡定的古淮南彷佛变了个人似的,不由讶异地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随即纳闷地问:“怎么了?淮南,你认识罗玉蝉吗?”
古淮南犀利的目光倏然转向他。“我当然认识,而且我这阵子一直在找的人,就是她,没想到她竟然在你的作坊里!”
“别冲我瞪眼,谁教你不说清楚要找的人是谁?”穆怀远不疾不徐地说:“她是不久前我从苍头手里买来的庐儿。得知她不懂玉时,我给了她自由,想送她和她的朋友离开,可她们不愿意,我只好让她们留下。”
“庐儿?她怎么会是庐儿?!”古淮南神情紧绷地说着,大步向那女孩走去。
“玉蝉!”
听到他的声音,正要走进石料库的玉蝉蓦地转过身,先是一愣,随即跳着奔跑过来,一把抓着他的手高兴地说:“古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送货。”古淮南回答她,深为她的热情反应感到高兴。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女人装扮,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日子每天都在想她,而她的步伐又是那么与众不同的话,他真的很难认出她。
她比两年前更高了,有了女人的成熟和美丽。古淮南不由得紧握玉蝉的手,感慨地说:“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没想到你竟然藏在我最好的朋友家里!”
她往他身后看了看,惊讶地问:“你是说,穆堂主是你的好朋友吗?”
“对,最好的朋友。”古淮南拉着她的手微笑。“以后你也可以跟他做朋友,不过现在,先跟他道别吧。”
“道别?”她陡然提高了声调,惊诧地问:“你要我向穆堂主道别?”
“当然,你不属于这里,我要带你走。”
他的话彷佛一记猛拳打在玉蝉身上,她倏地挣脱他的手,急切地说:“不,我不想跟你离开这里,我要留下来!”
闻言,古淮南的脸色大变。
他绝对没有想到,当他如此惊喜交加地看到她,并敞开双臂迎接她时,她竟然会拒绝他的好意,不愿跟他走。
“不行,你一定要跟我走!”他坚决地说。
她同样面色苍白。“不要,我不要跟你走,我要跟秋霞……”
玉蝉往后退,而古淮南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她。
无法逃脱的玉蝉突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