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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一直微笑着,静静地注视着她,直到她完成作为主人的“义务”,两人得以坐下说话,才慢慢地开了口。
他是为了九阿哥的事来的。九阿哥跟着去了新行宫,可有了八阿哥的安排,其实没他什么事儿,闲着没事儿,就跑了趟盛京,名为考察当地建材市场,结果考察回来一个大姑娘。
那姑娘和楚言还有些渊源,是辽东佟家的女儿,本来是今年的秀女,托了佟家的关系早早办了免选。选秀是免了,家里让她嫁人,大姑娘不乐意,女扮男装逃了出来,也不知怎的遇上了九阿哥。下面一段,八阿哥言语不祥,楚言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小红帽遇到大灰狼,什么下场?九阿哥大概吃完了,抹嘴的时候发现这姑娘不是他能随用随扔的,犯起了难。
“好啊,九爷好本事!欺负到我们家头上了!吃干抹净,就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哪有这么美的事!”楚言冷笑。
八阿哥皱了皱眉,仍是好声好气地说:“九弟是想娶的,已经托了佟尔敦跟她家里提亲,连聘礼都送过去了,她父亲兄长也已经答应。”
“不答应行么?好好的女儿妹妹,就剩骨头渣了。”楚言继续义愤填膺,转念一想:“一边愿娶,一边愿嫁,还要我做什么?当伴娘?”
八阿哥第一次发现,同她说话也有很费劲的时候,有些艰难地说出此行的重点:“她家里答应了,可那姑娘不答应。自从知道了九弟的身份,就没给过好脸色。”
“那当然,不能给,更不能答应!”楚言的态度立刻转弯:“九爷定是隐瞒了身份,骗那姑娘他尚未定亲更没娶亲,不知怎么花言巧语,最后再霸王硬上弓。也不想想,他都娶了几个老婆了?让我们家女孩儿给他做侍妾?做他的清秋大梦!”这种流氓,在美国就是性罪犯,搬次家都该上警局备注,各州各地都要在网上公布示众,提请公民注意安全。
八阿哥开始头疼,目光不露痕迹地四下扫过,声调放得更低更软:“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要说起来,她娘家身份不高,九弟肯三媒六聘已经——”
见她两道眉毛渐渐绞到了一块儿,八阿哥心里有点发虚,一回京就听见老十老十四拍案叫绝地谈论纳尔苏出的洋相,那一趟要落在他身上,他是跑还是不跑?连忙换一个方式说话:“这事儿是九弟欠妥当,可他这回是动了真心,才肯费这么大周章。那姑娘心性甚高,脾气也不小,进京这一路上,对九弟一天三顿加宵夜点心地骂,要不是动了真情,九弟哪儿受得了这份闲气。”
楚言果然被勾起好奇心,能让“花心老九”甘心受气的,是什么样的神仙妹妹?从来一物降一物,九阿哥这条恶龙的捕龙手出现了?从此人能减少一大害,也是善事一件,阿弥陀佛!
八阿哥看她转着眼珠子思量,心中除了叹气,还是叹气。这两个人,谈起生意来,常常一拍即合,其他的时候就没有对过盘,总是一付“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更不顺眼!”这回,九弟没奈何,求到她身上,怕是有的苦头吃!
果然,楚言认真想了想,露出巫婆般的笑容:“这事,我管定了!”
八阿哥替弟弟头皮发麻,干干笑道:“让她先住到你嬷嬷家,请你嬷嬷嫂嫂劝劝她,成么?”
楚言奇道:“你们没地方给她住么?”
“不是。这个——”八阿哥踌躇着怎么说。那姑娘的身份有些尴尬,姓佟,可在庞大的佟氏家族只是不起眼的一支远亲。她父亲因为生意的关系与佟尔敦有一点联系,佟尔敦能做的也做了,不能再指望佟家哪位长辈为她操心劳神。而女孩儿的性子太烈,胆子太大,交给谁都不放心。八阿哥安排九阿哥带着她先住在自己城外的庄子上,关上门详详细细地说明了利害关系,劝九阿哥放手算了。
九阿哥当初劝八阿哥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头上,却是咬紧了牙,不松口,非把那姑娘娶到手不可,想来想去,最适合帮他的,还是楚言。
八阿哥不想把楚言绕进去,一回府,先求八福晋帮帮自己的表哥。八福晋这一年来,性子大改,好相处多了,二话不说,第二天就去了庄子。她两人倒是相谈甚欢,可正事上毫无进展。八福晋回来,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八阿哥的询问:“我怎么说都是婆家人,把老九能夸的地方都夸了一遍,不好说的话,说了徒惹人嫌。那丫头入了我的眼,等真进了老九的门,我会看顾她。可眼前这事,你得找个她娘家的人来。”
八阿哥没奈何,有了这档子事做借口,倒也可以大摇大摆地进慈宁宫找人。这会儿,想了想说:“九弟自然有地方给她住,她不肯嫁,又哪里肯住九弟的地方?就是我的地方也不合适。让她住到佟家又怕委屈了她。我想你嬷嬷一家人好,没那么大规矩,算来也是你家里的人,你嬷嬷嫂嫂还能帮着劝劝她,要能住那儿,最好不过了。”
楚言犹豫着,古代避嫌的规矩很多,她到现在也没弄清,那个女孩不肯嫁给九阿哥,多半是被强制带进京的,要帮她先要把她从九阿哥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可是——“她的脾气很坏么?怎么个坏法?象谁?”要是像绿珠,还是算了吧。
“倒也说不上坏,一路上也就对九弟发脾气,我劝了她一回也挨了顿骂,其他时候倒是挺好的。”
“你带她去见见我嫂子吧,问我嫂子愿不愿意,别跟我嬷嬷说什么我答应了的话。要跟那姑娘共处的是他们,又不是我。”
他们当然不会把底细告诉洛珠嬷嬷一家,只说楚言的同宗妹妹,家里已经给定了亲,逃婚跑了出来,如今不肯回佟家,也不肯住在两位阿哥的地方,问能不能让她住几天。
玉茹听婆婆的主意,洛珠听了那番话,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立刻说好,还说愿意住多久住多久,就当在自己家。大概在洛珠心里,哪天楚言来这么一逃也不稀罕。
她那个族妹是个什么样的绝色?楚言好奇了好几天,一出宫就奔嬷嬷家去,半路先拐去了“清粥小菜”听听玉茹的评价。
玉茹手里忙着,零零碎碎地讲着那位客人。女孩叫寒水,第三天上把九阿哥送来的东西全砸了出去,把来的人兜头盖脸一顿臭骂,听得他们一家心里都打鼓,可后来几天觉得其实是个极温顺懂事的少女,话不多,对洛珠尤其孝顺,喜欢带着两个小的玩,还喜欢听玉茹讲生意上的事儿。末了,玉茹想起来一件事,寒水刚来时脸色不太好,站都站不稳似的,洛珠怕她病了,可巧芸芷来,就让她先看看,芸芷同靖夷商量,抓了几味药熬了给她服下去,才过一个天就活奔乱跳的,喜得洛珠不住夸奖芸芷的医术好。
楚言听得肺都快气炸了,凭她看武侠小说的经验,寒水那样,多半是被那个该千刀万剐的臭老九下了软骨散还是酥骨散之类的东西。有机会她要拆了九阿哥的骨头,数数是不是真的有206块。
小院的气氛宁谧温馨。寒水陪洛珠坐在小桌边择菜,唠着家常,两个孩子满院子笑着跑着。
洛珠招手让楚言过去:“楚言啊,寒水正在说辽东那边祖坟宗祠的事儿,你也听听。”楚言的太祖曾祖祖父,将来她的父亲叔伯,死后还是要归葬故里。
楚言坐下,悄悄打量对面的女孩几眼,有些失望,鹅蛋脸,弯弯的眉毛,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嘴角有两个酒窝,很甜美很可爱,可是离神仙妹妹的标准还远着呢!九阿哥至于要那么不择手段吗?
寒水可没她含蓄,眼珠子上下转了几转,笑了笑,回头看着洛珠,笑道:“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离宗祠倒是不远,可有人看着,不许我们进去。祭祖的时候,我们女孩儿家也只能远远站在外面看……”
聊了一阵子乡情,楚言问寒水逛没逛过京城,这季节什刹海风光不错,要不要去走走。寒水有点动心,两个小的已经扑上来,牛皮糖一般缠着要去。
想着他们一天到晚被关在这个院子里,怪闷的,楚言答应一起去,叮嘱不许乱跑,乖乖的,回头给买果子吃。洛珠手边还有家务事,担心楚言对付不了两个小的,锁了门也跟着来了。
楚言和寒水并排走着,突然回身狠狠瞪了一眼身后几步跟着的那人。那人吓了一大跳,连忙拉开一段距离,远远地坠着。
觉得可以安全地说话,楚言开门见山地问:“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寒水眼睛一暗,垂头丧气,她现在是有家不能回,等于无家可归,想起那个罪魁祸首,恨恨地骂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帮他,让他饿死冻死算了!”
楚言一听有文章,来了精神,旁敲侧击,变着法儿要套出实情。寒水一肚子苦水憋了好多天,也要找地方发泄,被她轻轻一拔就开始哗哗往外倒。
原来,事情真不是楚言想的那样。
寒水是在离盛京三十多里的一个集镇遇到唐九的。她正美滋滋地吃着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看见边上几桌人对着店外指指点点,说什么戏子兔儿爷的,好奇地回头一看,就见到了唐九。当时他身边没有一个随从,一身衣服虽然华贵可满是尘土,牵着一匹同样一身土色的马,俊美的容貌透着一股颓丧,可怜兮兮地对着面馆里面流口水。寒水从小有个毛病,在家不知被数落过多少次,每次看见可怜巴巴找食的小猫小狗,总忍不住要喂它们点东西。这回唐九饥饿的目光同样打动了她,让小二招呼他进来,上一碗牛肉面。
没想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唐九已经大摇大摆地坐到了她对面,一边哧溜哧溜地吸面条一边问她上哪儿,一听她说去盛京,立刻说同路吃完了一块走。近看,唐九身上就透出点霸气,寒水想自己一路上一个人也怪闷的,反正是男装,有个伴也好,这人看着眉眼还周正,也不像是个难对付的。
楚言听得摇头,小妹妹没阅历,也不想想,清朝的男人都是月亮门脑袋,女扮男装有那么容易么?何况九阿哥是女人堆里滚大的!寒水从一开始就入了套。
果然,唐九粘上了寒水,一起赶路一起吃饭一起住店,据他说,在前一个市镇被偷了钱包,有两个同伴约好在盛京见,到时会把钱如数还给她。寒水不太信他的话,也没太在意,两间普通客房的钱和一间上房差不多,不过唐九对吃有点挑剔,饭钱多花了不少。怕家里找来,她这一路上忍气吞声吃了不少哑巴亏,唐九有几次把对方打得跪地求饶赔不是,很解气!而且,他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同伴,长相顺眼,说话有趣,又会精打细算,比她一个人乱转好玩多了。
到了盛京,并没有见到他说的两个同伴,寒水也不点破,反正无事,就陪着唐九四处看他要打探的生意。唐九有时会说点他家里的事,似乎唐家也是个大家族,他父亲娶了好些个老婆生了一大堆孩子,他母亲是侧室,还算得宠,但他从小不入父亲的眼,连带着也不讨母亲喜欢,只有一个哥哥跟他亲近,眼见着从家里得不到多少好处,他就跑出来自己做生意,听说往盛京倒腾木料赚钱,先跑来看看。
寒水在佟氏家族也没少听说这类事,一点没起疑心,反而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寒水的父亲是个秀才,连着两次会试不中,就回家接手了生意,连生了五个儿子,最后才得了这么个老闺女,疼爱的不行,在家时总要把女儿抱过去亲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