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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墨镜,她漫不经心的目光浏览过曾经熟悉而今微带陌生的景致,在一间间精品店的橱窗前走走停停。
梅杜莎停留在某间店大型橱窗前的脚步正欲离开时,身后忽然一阵冲撞,她愣住,垂眸一瞧,原本揽在肩上的黑色行李袋赫然消失。
“可恶!真他妈的背!”抬眸看向正急速奔离的抢匪,她低咒几声,拉起裙摆,蹬起长靴,以跑百米之姿紧追而去。
梅杜莎跑得两眼昏花,加上天色渐晚,墨镜阻碍了视线,一个大意,她便跟丢了那名模样猥琐的抢匪。
看着前方,梅杜莎深吸一口气,脸上略显茫然,愣了半晌,决定凭直觉选条路走。嗯,左边不错,左边向来是她的幸运方向。
她蹬着脚上那双有个性的深赭色马汀大夫靴,毅然地转入左侧昏暗的小巷弄。
然而砰一声,裹在黑蕾丝长洋装下,穿得稍嫌单薄的纤细娇躯,不期然地扑上一件黑色的男性大衣内,满满的暖意和香水味立即袭来。
GUCCI最新的男性香水霎时团团包围住她,那气味既性感又迷人,记得甫上市时她曾陪威廉去试抹过,绝对大大提升男性魅力。
她重心顿失,往前倒在男子厚实的胸膛上,而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深海蓝与墨黑色相间的丝质领带,品味出众得令她想竖起大拇指赞誉一番。
克什米尔毛料黑大衣下的亚曼尼衬衫与成套西装稍嫌没创意,过于保守了点,虽说亚曼尼是世界公认的西装权威,但这男人不仅身高够高,又不似威廉那般过于单薄,属于欧洲体魄壮硕的男模身材,标准衣架子的那种,应当尝试新潮、年轻一点的名牌……
够了、够了,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梅杜莎被撞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神智全让萦绕不散的香氛侵袭,无法思考,双腿差点软瘫,幸好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适时地抓牢她肩头。
她微愣地抬眸,“谢谢……”一看之下,她的心当场狠狠地拧起。
自以为纵使再次见面,曾经脆弱不堪的心房已能如冰霜般牢牢固守,坚毅不摧,怎知却在刹那间崩裂,不堪一击。
唉!果真是流年不利啊……
她眼前是一双深烙在眼窝内的棕色瞳眸,像冷血动物梭循着猎物行踪般微微眯起,饱满的天庭,衬托出一双漂亮的剑眉,刚直的鼻梁使得这个男人形象严峻,更别提他那双薄薄的且抿成一直线的唇。中国面相学不老说唇薄者寡情吗?这个男人正是最佳示范。
他蓄着一头褐色半长发,以质感极佳的细皮绳整齐地束拢在后头,仅有几绺让寒风吹乱的发丝不驯地飘在犹如雕刻而成的瘦削双颊旁,它轻柔地拂着他的脸,却软化不了他刚硬的五官。
他冰冷不含一丝温度的眸子,先是将呆愣的梅杜莎从脸到脚扫视一遍,紧接着薄唇扬起讥诮的弧度,笑纹显现的同时,他戴着薄薄皮手套的手毫不客气地摘下她覆去半张俏容的复古大墨镜。
“喂!你……”去他的,她都忘了跟这个男人说中文没用。
梅杜莎旋即改口,换上有些生硬的法语,板起苍白的脸低喝。
“你搞什么?把墨镜还我。”不敢看向他过于平静的目光,她直瞪着被抢走的墨镜,清脆的嗓音微微发颤,心底不断祈祷着不要让这个男人认出她来。
都离开法国十年了,她的造型已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总不可能一碰面就让她破功吧?
很可惜,上天并不打算眷顾她。
伫立在梅杜莎面前,身高少说有一百九十分分,左右两侧站着数名手下的性感男人微挑眉梢,神情冷酷得像冰雕,只是以那双幽深的眼眸睨着她,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晌,就在梅杜莎下定决心转身想跑之际,他终于开口说话。
“梅杜莎,你以为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我就认不出你吗?”柔软如恋人呢喃絮语的法语从男人嘴里吐出,却像是置人于死地前的冷嘲热讽,毫无温柔可言。
他的双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紧锁她一脸不屑的神情,非常仔细地一一检查,像装了X光扫瞄器似的,一寸也不放过。
饱满的丰额,细细描绘过的秀眉,东方人小巧俏立的鼻子,不复十年前天真单纯而化着浓浓烟熏妆的娇娆媚眼,凝眸深处似乎隐约藏着一股烦躁焦虑,菱唇抹上一般东方女性较难接受的鲜红唇彩,但意外地不仅不突兀,反增添一股成熟妩媚,带着点挑逗的性感意味,看来,在这段半长不短的岁月里,她已从女孩成为女人。
“看够了吧?”梅杜莎突地出声打断他过于专注的凝视。“那么久不见,你还是这副扑克脸……亲爱的‘席凡大哥’。”她的语气有着明显的嘲弄。
席凡唇边微噙着笑,神态却毫无半丝笑意。“前些年我曾写信给你,为何你连一封都不曾回过我?亲爱的‘莎莎小妹’。”
梅杜莎两眼往上翻,瞪住他,“你信上写着要来台湾找我,我敢回吗?回了不就代表得让你来?”光想到当时的心悸,她直到现在都还会起鸡皮疙瘩。
蓦地,席凡伸出手,拨弄她那一头长年经高温整烫而发质略显干涩的蓬发,手指穿梭发间,不出所料的随即卡在那团纠结的发里。
一种焦躁如焚的感觉熊熊欲燃,记忆中的柔顺发丝成了一头钢丝,极大的不满缭绕他心头,却不能说出口。
他总是只能选择以沉默或冷漠来面对她,不论从前抑或是现在。
“很痛耶!你是想弄清楚我这头乱发是不是假发,还是只是单纯的想扯下我的发丝泄恨?”梅杜莎惊呼一声,连忙拔开那只强硬如钢铁机器人的胳臂。要扯下那只手着实还费了她一番力气。
白皙俊美的脸庞冷冷睨着她,也睨过那头蓬发,眼眸深处蛰伏着两簇疑似怒火的光芒,就不知这怒气是针对人还是发。
冷淡的嗓音轻道:“你就为了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才躲到台湾去?”他微眯的浅色瞳眸仍锁住她刻意闪躲逃避的焦距。
“是啊,顺便躲开两个变态哥哥对我的摧残。”梅杜莎对他的怒意视而不见。
“变态?”席凡眉间微地拢起,折痕乍现。“这是你对仅存亲人的观感?”
“仅存亲人?”她嗤笑冷哼一声,满脸不以为然。
拜托,她还宁愿自己真是孤苦伶仃的孤儿,大不了死巴着威廉不走,一生在威廉古堡里当魔女直到老死,也不要回到这里。
第1章(2)
席凡神色漠然,寒冽得像块迎风的冰雕,虽俊美却相当慑人。“看来,你对巴黎似乎毫无一丝留恋。”
“没错,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了断这件事。”她仰高丽颜,高傲地宣示。
“了断?你确定自己有那个能耐?”他十分不给面子的冷笑数声。
梅杜莎倏地绷紧俏脸,“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爱哭鬼吗?告诉你,你大错特错!我这次是有备而来!”
“喔?”席凡挑起眉,俊脸依旧冷峻。
梅杜莎极为怀疑这个男人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作微笑。
被质疑得很不高兴,她紧握双拳,双颊被呼啸的冷风刮得红扑扑,正欲来个更狠点的下马威时,他一句话堵住了她差点冲口而出的脏话。
“你在追谁?”
她愣了下,旋即忆起自己失窃的行李袋。“法克!你害我把人追丢了!我的行李被……”
“被窃?”他挑高的眉仍未放下,而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活像嘲笑她的大意使得她像个愚蠢的外来客。
她隐忍着窘态,故作镇定。“要是你没有挡路,我早就把行李抢回来了。”
“如果你事先告知要回来,那么,你的行李便没有机会成为小偷的目标。”
“你是打算教训我吗?”仰高艳容,她微眯起眼,毫不客气的表达她此时满溢的不耐烦。
席凡那双性感的眼淡淡瞥过她不驯的脸,冰凉的指头陡然又探上她几欲冻僵的嫣红雪颊,仿佛是确认她真实的存在一般,但神情仍旧漠然。
十年了……她逃了这么久,最终仍是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回来。
“你、你在看什么?看我变得太美,所以舍不得移开眼?”梅杜莎频频掩饰失控的心跳,佯装戏谑地向他挑衅。
岂料,他竟朝她露出勾魂的淡笑,略微低沉的性感嗓音像首催眠曲在她耳边播送,“你确实变美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楚楚可怜的莎莎。”
她当场愣住,耳根处漾起浅浅的粉红,因他忽然倾近呵出的热气,也因他暧昧的低柔口吻。
“你……”不对,这个男人向来善于演戏和戴假面具,她才不会被骗!
如梦初醒般,梅杜莎骤然后退,狠狠推开和她气息几欲交融的席凡,但掩饰不了自心底传达至苍白脸蛋上的惶惑心情。
席凡似乎对她突兀的举动并不惊讶,唇边始终噙着笑,冰冷得像雪的冷笑教人寒心。
梅杜莎双眸迷惘地瞅着他,耳边的风声中夹杂着他不带一丝情感的警告。
“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轻易离开,玩了十年也该足够,你要是敢再不告而别,我发誓,一定让你后悔莫及。”
刹那,她浑身发凉,凉意自内心直涌向四肢百骸,有股的淡淡哀伤也顺势流过她心与微些发烫的眼眶。
后悔莫及?此时此刻与他面对面相视的情景,早令她后悔莫及……
“莎莎,你不会是要哭了吧?”席凡极其嘲弄的口吻,硬是把梅杜莎泛滥过度的复杂心绪逼回高高筑起的心墙内。
可惜她太过于防备,只注意着与他的唇枪舌剑,忽略了他眸间一闪而逝的浅淡抑郁,以及足以让人狠狠为之窒息的阴郁。
狠瞪那张恶劣的俊脸好几眼,梅杜莎狼狈地旋身,频频深呼吸压下面对他时的无助感。说好了的,她不会哭,死都不能哭,尤其是在他面前。
她不是以前的爱哭鬼莎莎,是蜕变后的梅杜莎,一个足以和他相抗衡的怪咖。
对,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了,而他,却仍然是从前那个没心肝、没感情,眼里只有利益权势的席凡·司各特,永远仇视她这个外来侵略者的席凡·司各特。
司各特家族,和罗兰家族同样闻名于世。至于它因何而闻名,简单地说,这个家族等同于极具权威性的拍卖机构“富士比”,不过是黑暗版。
有多黑暗?倒不是说专卖黑心商品,而是他们专卖流通于黑市的物品,举凡失窃的世界名画或者知名艺术品、遭盗的千年古墓里的稀世珍宝;更甚者,他们还兼拍卖毁灭性的武器或是知名人物的命。
怎么卖?从这个家族崛起以来,便有它的一套买卖法则,在黑市拍卖的这块专业领域里,“司各特”代表着无上的权威与不可取代的重要地位,令人肃然起敬。
在商言商,他们只做赚钱生意,不论是非与物品的来源及去处,在他们眼中,唯有金钱才有谈判功能,动刀动枪不过是一种幼稚且毫无建设性的行为。
欧元、英镑、美元、卢布,统统不成问题,只要你拿得出来,他们什么都卖。
这么说吧,他们唯利是图,认钱不认人。
这个黑暗世界,人心浊黑得教人难以置信。
司各特家族的前任掌权者保罗·司各特是个传奇性人物,承袭司各特家族的血统以及个性,冷血爱钱是铁定具备的性格,至于传奇性,便是他那精准无比的鉴赏能力。黑市流通的艺术品可不一定全是真货,仍有许多不怕死的不肖人士自以为可以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