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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过海,以假货牟取暴利,但很抱歉,没有一件假货能逃过保罗锐利的眼,他鉴定的技术世界公认一流。
而不幸的是,她,梅杜莎,就是保罗的……养女。
懵懵懂懂的十岁,对亲生父母已然毫无记忆,不知走什么“好运”的她,辗转被领养进司各特家族,而让她昵称为保罗爸爸的保罗,待她极好,甚至超越了对两个亲生儿子的疼爱。
所以,什么被养父母虐待的烂戏码并未发生在她身上,除了敌视她这个侵略者抢走父爱的两个挂名兄长外,基本上,她在司各特家族里的时光是无忧无虑的。
可是,她痛恨司各特这个姓氏、痛恨这个家族的一切,痛恨死了!
谁愿意当侵略者?谁要家族股份、谁要跟席凡争权夺利?她才不要!什么都不要!可是,偏偏保罗指定他们“兄妹”三人在最终遗嘱公布之前必须共同继承,而目前,位在巴黎的拍卖会总部的大权稳稳地掌控在席凡手中……
骤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想什么?这么入神。”见她似乎失神,席凡幽深的眼像虎视眈眈一般,缓缓将她蜕变后的惊艳丽颜烙刻在瞳底。
被这一问惊慑,猛地回神,收回望着车窗外的双眼,梅杜莎瞟向邻座的男人,颇不自在地悄然往旁边挪动身子。只要能离他远些,她连零点零一公分的距离都不会放过。
“你在乎我想什么吗?混帐。”她轻声以中文咕哝着,神情看似若无其事,心却绷得又紧又闷。
“用法文说话。”席凡的俊脸阴沉了几分,厉声提醒她。
她毫不遮掩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我的监护人,不需要用这种态度命令我,我也没有义务必恭必敬听你的话。”
“莎莎,你知道吗?这几年来,我总是反复思索,保罗为何要领养你。”
心跳陡然漏了半拍,梅杜莎下意识地屏息,“你为什么不在保罗爸爸离开前问清楚?”突然提起这种敏感话题,这个男人铁定心里有鬼!
疾速奔驰的车子猛地一震,似是突然踩煞车,梅杜莎一时失神,摇摇晃晃的身子重心不稳,再加上车子忽然剧烈的左转,她错愕地扑身撞进席凡怀里。
迷魅的香气沁入她的鼻端,直窜胸臆,缭绕如受了魔咒的迷雾,将她层层包围。
他的西装、大衣甚至皮革手套,对她而言好陌生、好陌生,相隔这么长的一段时空,她和他都已经变了,什么都变了……
同时,凝睇她手足无措模样的那双冰冷眸子突地氤氲,席凡微眯起眼,心中猛然浮现许久以前的记忆。
同样是一张苍白无助的脸,却显得稚嫩天真,一双杏眸总爱用眼角余光偷瞄,不爱正眼瞧人,微抿紧的菱形小嘴透着自然的粉色,淡淡的,像极了礼物盒上装饰的粉色缎带,令人不自觉想轻抚触碰……
席凡猛地回神,冷漠地移开目光,强迫自己收敛散乱无章的心绪,即使那得用尽他所有心力,也不能让她察觉。
“你的眼神似乎告诉我,你有多么想念我。”
“作梦!我才不会想念一个对我百般仇视的家伙。”仓皇地退开身,她竟有些心虚,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蓦地,厚实的大掌擒住她习惯性拨撩一头蓬发的雪腕,席凡温热的鼻息冷不防地凑近她,有着捕捉猎物般的精准眼神,车内的气温仿佛骤升十几度,她愣望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还埋怨在心?”他像是捉住她小辫子般,取笑她的不成熟。
“往事很难如烟,你不觉得吗?”她淡淡地反问。
他晦涩幽邃的棕瞳倒映出她妍丽的美颜。“莎莎,你一直躲着我,莫非是怕我把你除掉?”说这话时,他的嗓音略微沙哑低沉。
闻言,梅杜莎差点落泪,半真半假的嚷着,“是啊,当年你千方百计欺负我、排斥我,不就是怕我跟你抢夺保罗爸爸留下的财产?我怕死你了!”
这个在她童年里留下大量“精采回忆”的坏男人,无论过了几年,她始终对他抱持着一种近乎胆怯的复杂情绪,面对他,就像单枪匹马面对千军万马一样困难。
席凡冷笑,“我不认为我对你有任何亏欠,对于你,我只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她明知故问,一脸毫不在乎。
握在纤腕上的五指使劲收拢,痛得梅杜莎秀眉拢紧,瞪着他咧着笑的恶劣脸庞,只能看着他倾近身子,冰冷的薄唇吐出残酷无情的字语。
“我和你,不是朋友,不是兄妹,很可能会是永远的敌人。”
闻言,她只是淡淡的掩睫,遮去水滟明眸深处的幽怨。
是啊,本来就是如此,他总是能这般轻易地动摇她,甚至单用一、两句话就摧毁她心中对他存有的渴望。
是的,很不幸的,她对他,这个极度痛恨她的男人,存在着不被允许、不被肯定的情愫,渴望他的拥抱、他的体温、他一记温柔的眼神,在没有人能看见的内心深处,她像个可怜虫,渴望拥有他的爱……
第2章(1)
雪花纷飞,落在蜷伏于喷水池旁的小小身子上,缓缓消融成一摊摊水渍,导致她的发顶与肩头一片湿意。
细雪是如此洁白,逐渐铺满大地。
拚命呵气摩挲发白的小手,绒布粉红色小洋装下的身躯冷得直打哆嗦,她仰颈望向夜空,只见雪花不断落下。
蓦地,一道修长的少年身影徐缓地踱未,双手插于口袋中。夜己深,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隐约能窥见少年英挺刚毅的五官线条。
女孩让零下的温度冻得无法言语,动作迟缓地偏首看向来者。
“……席凡,我可以进去了吗?”小巧苍白的脸蛋抬起,蹙着细弯如新月的眉,迷糊无主的焦距蒙蒙如一波荡漾月光,淡淡却足以清晰呈现的恋幕,除非视而不见,否则不可能忽略。
“莎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罚你吗?”少年正逢青春变声期,嗓音已不若从前那般轻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磁性的低嗓。
梅杜莎傻傻地摇摇头。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啊,她猜不透这个阴阳怪气的大哥。从小两人就聚少离多,之前他才让保罗爸爸送去罗兰特种军校,已半年没有踏进家门,今天一回来,马上迫不及待地找机会整她,看来经过半年的训练,他本来就诡谲难测的性格益发明显。
席凡沉默了半晌才又出声,“很简单,因为我就是讨厌你,厌恶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妹妹,你的出现根本是司各特家族之耻。”在青春骤变最复杂的阶段,他几乎连自己的心都无法掌控,永远说着与内心所想严重相反的冷酷言词。
他从未思索、探究过,他对她的复杂情感以及和她的关系,究竟该滞留在什么样的状况会好些,更从未发现,在伤害她的同时,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郁就益发浓厚。
梅杜莎的眼眶不禁发热,不过她始终隐忍住。“保罗爸爸说,我是司各特家族的荣耀,你别胡说!”
他倏地弯身,俐落地蹲在雪地里,与她那张苍白无血色的小脸相平视。
梅杜莎惊诧得下意识往后退,然而发麻的双足无法合作,整个人向后跌坐在雪地上,顿时浑身又湿又玲,差点冻僵,她急忙扭动着欲爬起身。
他静静睇视着她笨拙迟缓的动作,同样冻僵的冷峻脸庞虽然噙着笑,双掌却不由自主拢紧又放松,松开又紧握,矛盾的内心拉锯困扰着他刚强的意志。
终于,他伸出手,她误以为他是想干脆将她推倒省事,登时愣吓得呆愣,孰料他伸来的胳臂竟然圈住她轻颤的肩,环扣住后将她往怀内拽扯。这突来之举震撼了她,惊慑的心神在瞬间完全被他迷魅的气息钳制。
僵透而发育未全但己显露出嫜婷曲线的馨香身躯就这么靠着他的胸瞠,聆听他平缓如钟摆晃荡的心跳声,一声声透过耳膜传进她悸动的芳心。
他是故意的,她知道,却不由自主的因他这个举动而心绪紊乱。
似搂像拥,注定要令女人心碎的他轻而易举便能在无形中营造出暖昧氛围,让猎物心甘情愿困死他怀中。
抿成一直线的薄唇如铁一般冰冷,抵在她耳畔呼出的热气化为白烟,迷蒙了她的视线。
“你等着吧,一旦保罗离开,我一定会让你过着很凄惨的日子。”
“你、你这个魔鬼!他是我们的爸爸,你怎么可以诅咒……”虚弱疲软的声音自她唇间流泄而出,是那样脆弱惹人怜惜。
“你确定他是‘我们的’爸爸?”席凡讥讽的语气意有所指。
闻言,梅杜莎眼角忍不住溢出泪水,她急忙抬起僵硬的手抹去。
他始终冷漠无情地看着她,浅色的瞳眸如同一双精锐冷酷的豹眼,双眸深处蛰伏着一股深幽晦涩难以窥探的混乱情绪。
没错,他对她的厌恶确实是出于妒恨,嫉妒她能得到保罗的不藏私,将毕生鉴定之能传授给她,更看不惯保罗对她的百般呵护。
更令他无法忍受的是,他对她竟然无法完全狠下心来!甚至在见到她被他伤害后露出的软弱无助时会有种自我厌恶感,他痛恨这样矛盾不干脆的自己,却无法遏止这种诡谲的情感。
尔后,席凡终于狠狠地揪住她缀满白色蕾丝的衣襟,嘶地一声,她耳边传来撕裂的声响。他推开两人过近的距离,却是用极为冷酷野蛮的手劲,她己能揣想到他这半年来到底受过什么样的训练。
捏紧她纤细的皓腕,俊美的脸庞凑近她的鼻尖,他连吐出的鼻息也激不出一丝暖意,寒冷得教她直觉想躲开,但始终抵不过他仍抓在她衣襟上的强硬力道。
狂雪陡降,几乎将他们俩覆盖,成为两个雪人,仅着一袭单薄黑色战斗服的席凡却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仿佛整个人己和这漫天风雪融为一体。
他微眯着双眸道:
“莎莎,你听清楚了,我永远都不可能把你当成妹妹,像你这个卑劣、来历不明的女孩,根本没有资格接受保罗的鉴定训练,你,抢走了我和洛伊的权利,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他明白,心内隐晦难解的骚动,可以肯定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感觉,尽管这种认知使得他对她的感受更加复杂矛盾。
梅杜莎咬唇忍住破碎的哭声。她根本就不希罕什么鉴定训练,她对艺术品一点兴趣也没有,为何要遭受这种对待?
妹妹?太可笑了,她从来就不愿被冠上这个称谓,她想要的是……
“席凡·司各特!放开她!”一声滔天怒吼随着尖锐刺耳的煞车声传来。
不消片刻,一名身型高壮、宛若贵族的银发男子敲着装饰用的细拐杖朝他们奔来,向来儒雅的面孔顿显狰狞,他挥舞着金属制的细杖,毫不犹豫便朝席凡的手掌击去。
猝不及防地,细杖顶端的钝角看似无害,却因使杖者失控挥舞的力道而骤然划破席凡的手背,血渗了出来。
刹那问,雪花沾上了丝丝血痕,更飞溅至错愕微愣的梅杜莎颊上,蓦然,她心底阵阵抽痛翻搅。
她要的,是一个女人渴望从一个男人身上得到的感情……
窸窣细碎的声响回荡在室内。
猛然翻被起身,梅杜莎睁圆双眸瞪视着前方。冷汗自她饱满的额上滑落,她目光涣散,无法对焦,脑海还浸淫于方才那回忆式的梦境中,久久无法回魂,返回现实的似乎只有身躯,心魂却始终还留在梦里。
发颤的手指轻抚上汗湿的额头,仿佛仍心有余悸般,脑悔内仍深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