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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漾起冷冷地笑,再如何狼狈,也不肯在罗家人面前示弱。
“小雅,你怎么样?有没有事?”罗绮珊心疼地护住自己的女儿,一边委屈得声泪俱下,“小米,我知道外婆死了你很伤心,你心里肯定也在怪我没有好好照顾好外婆。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也不是我说想留就留得住的,你又一离家就是半年多,我一个人撑着这个家,也不容易啊。现在,你回来了,心里不快活,可就算要出气要发泄也请冲着我来,反正我也习惯了。求你不要伤害小雅,她毕竟是你妹妹呀。”
唱作俱佳的一番说辞,果然引起好多宾客的同情。
但,那些客人,不都是你们罗家的亲卫队?
让你们站在这间屋子里作戏,外婆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这是我的家,我要休息了,你们这么抓住我,是想赶我走吗?”
左边那个男人终于尴尬地松开她。
“这是哪里话?你大舅舅也是为你好,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很容易出事的。”罗绮珊赔笑道。
“什么大舅舅?哪里来的舅舅?我母亲可没有那么多不相干的亲戚。”
碰了个软钉子,罗绮珊颇不高兴,但又不能骂,心里窝了一股无名火。
“就算不是舅舅,马上也要做公爹了,终归是你的长辈,你的态度……”
“你说什么?什么公爹?”到底只是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再如何冷静,也会有惊乱失措的时候。
罗绮珊的唇嚅动一下,要笑不笑地,“你也别怪我这个当妈的没有好好为你尽心。原本,A城贺家,是多么显赫的家庭,他们都不计较你了,你偏要逃婚。现在好了,人家觉得丢了面子,要退婚,我有什么办法?你的样子又不是生得特别美,脸上又有那么明显的一块胎记,老太太在的时候不急,我这个做妈的可不能不急。贺家这一退婚,传了出去,还有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肯要你?说不得,只有我这个做姑妈的委屈自己侄子了,你这一次回来,就把婚事给办了吧。”
“什么?”
“妈——”
同时两声,一惊一怒。
罗绮珊皱皱眉。
“妈,你怎么可以让表哥娶她?”乐小雅似乎比小米这个当事人还惊讶。
“不好吗?表哥做了你姐夫,就更亲了。”罗绮珊拍哄着女儿。
这件事情,筹谋这么久,她都能令丈夫在遗嘱上加上一条,“女儿若在二十岁之前出嫁,就是自动放弃继承遗产。”难道,她还没本事把一个小丫头在二十岁之前嫁出去吗?
况且,老夫人在世的时候,都没办法阻止她,只能让外孙女去外地求学,想拖过二十岁。
小丫头也真有些本事,那一招,差点奏效,连她请来的黑道杀手,都没办法捉回她。不过,那时候,碍于老夫人一些残余的威力,不敢有所错失。
现在,就不一样了,老夫人一去,丫头失了靠山,就算在外头有个三长两短,那也是天灾人祸,没有办法的事。
原本,就想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算了,没想到,她反而自己跑了回来。
一进门,倒像是早已知道老太婆仙游的消息似的,这一来,她反而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她了。
迂回曲折,仍然只能联姻。
可短时间之内,让她去哪里找合适的人选?
再说,若真给小丫头找了个势力太大的夫家,那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最好是自己人,这一辈子,就这么牢牢控制住她,也出了自己这十几年来在乐家所受的窝囊气。
罗绮珊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没想到,女儿的反应会有那么大。
“不好不好!”乐小雅反抗性地抽回手臂。
“怎么?!”
“她有什么好?为什么我喜欢的东西,最后都会属于她?”
“你疯了你?”“啪”的一声,又急又气的巴掌轰上乐小雅脸颊,“你被烟呛昏了头是不是?还是被人揍坏了脑子,女孩子家口没遮拦,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姐夫是人,不是东西,由得你喜不喜欢?你姐姐喜欢就好。”
乐小雅愣了一下,没有预料到母亲会打她。心里好痛,好乱……越想越委屈,猛地推开母亲,掩面跑了出去。
罗绮珊望着女儿的背影,忽然又转头,望望站在一起的面无表情的侄子,以及似笑非笑,斜眼睨望着自己的乐小米,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厌恶的情绪。
阴魂,真是阴魂不散哪!
所有的纷纷扰扰,似乎都已散去。
屋子里又恢复了初时的安静。
房间里的大灯被最后一个离去的,乐小雅的表哥关闭了。仍是角落里的那一盏小夜灯尽忠职守地亮着,可惜,这方长倚摆放在灯火够不及的地方,没法照亮她深心里的黯淡。
蜷起腿,把自己抱成一团。
这样,仍然感觉不到温暖。
只有在想到A城贺家的时候,才有了一些属于人间的感觉。
A城贺家,罗绮珊嘴里的A城贺家,是他吗?会是贺意随吗?
不,不可能。天下间,姓贺的何其之多?
她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曾经与他只隔那么近,那么近的距离?
不,不对,她还与他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呢。
苍白的脸颊染上一抹晕红。
哀伤的泪却不受控制地滚滑下双颊。
又苦涩,又甜蜜的感觉,是咸咸的泪水。
她和他,应该再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吧?
她走得那么匆忙,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想念?
会不会偶尔有一天,终令他想起那夜的缠绵?
十年?或者二十年?
不,不会。
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会有爱他的娇妻,会有顽皮可爱的孩子,怎么还会记得这样渺小卑微的自己?
认识贺意随之前,她从不会感觉到自卑。然而,现在,她会。
她会埋怨自己不够聪明,会哀叹自己不够美丽,会怜惜自己身世堪怜。
若她生在一个父母健全的家庭,有爱护自己的长辈,有友爱的兄弟姐妹,她一定会更加坚强,更有勇气。
若是那样,她绝不会爱他爱得这么辛苦,这么小心翼翼,这么卑微。
对不起!贺意随,对不起!
泪水——无声地顺颊而下。
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流泪。
外婆在的时候,总是对她说,每一个女孩子都是一朵花,只要它好好生长,不暗藏扎人的刺,就会有一个惜花的人来爱它。
可是,外婆忘了告诉她,如果那朵花等不及爱它的人就凋谢了呢?风雨太大,它等不及了呢?怎么办?
外婆!怎么办?
这样一个人,茫然无助。怎么办?
外婆的葬礼,她无论如何都要回来。可是,回来了,再也出不去,怎么办?
不是不曾奢望过,踏着彩虹而来的英雄,将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潇洒地带走。
可这样的童话太过美好,连想多了,都觉得是一种罪恶。
但有时候,转念又想,用自己不完美的身心去嫁罗家人,用不完美的婚姻去刺激乐小雅,用小雅的颓废来打击罗绮珊。
这是上帝布好的局,她只是消极地去实现,消极地去报复。
但,外婆若有灵,一定会伤心的吧?
外婆不是一直希望,她可以过得快乐吗?就算在二十岁之前嫁人,就算不要乐家的一分一厘,只要她能快乐,就已足够?
然而,她的快乐,不是已离得太远太远了吗?
一声叹息,逸出门缝。
门外,默然守候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乐家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忙完了白喜事,又忙红喜事。
虽然说,老人还没过头七就忙外孙女的婚事,是有些于礼不合。但,若老人家临死之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亲见外孙女成婚。那么,这样匆匆忙忙地将喜事办起来,也算说得过去了。
婚礼在教堂举行,由最受财商名流青睐的雅芝婚纱包办。场面浩大,宾客众多。财商名流、各界媒体都在受邀之列。
尤其是三百桌的流水席,更是让滨城百姓津津乐道。
不知道的人,都羡慕乐家大小姐有福气,都夸赞乐夫人贤惠能干心肠善,对待丈夫前妻的女儿竟比自己的女儿还要亲。
这样贤良淑德又美丽大方的女人哪里找喔,一时之间,镁光灯此起彼落地闪着。丈母娘风头太劲,倒显得那沉默不语的新郎官备受冷落了。
好在,吉时已到,宾客们步入教堂观礼,神职人员就位,身穿白纱礼服,落落寡欢的新娘子吸引了大部分人的好奇。
气氛有些古怪。
众人议论纷纷,都说乐家大小姐性情古怪,今日一见,果真如是。
看来,做人后娘,真是难哪。
神父证婚,宾客们安静下来。
“你愿意永远陪伴他,无论生病或是……”神父问着。
乐小米低垂着头,眼睛专注地盯着手上那一捧热闹缤纷的捧花。她不喜欢玫瑰,可玫瑰却出现在她的婚礼上。
很讨厌,为什么她不喜欢的东西,没有人知道?
是没有人肯费神去了解吧?
自嘲地挑了挑唇。
“乐小米,你愿意吗?”神父加重语气,继续问。
她忽然抬起头来,张着大大的眼,瞪着神父,“若我不愿意,是不是就可以取消婚礼?”声音并不是很大,却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记者们不失时机地举起镁光灯,大拍特拍。
一脸挑衅的新娘子,深沉莫测的新郎,花容失色的乐夫人,厌恶憎恨的伴娘。各有各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赫——这就是她的婚礼?
注视着眼前闹哄哄的人群,小米僵着脸无法笑出来。她最多只能引起这样的骚乱吗?有什么意义?
罗家人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还有贺意随,贺意随那里,明明是没有任何希望的,但,就让她远远看着他,也是奢侈吗?
她垂下双肩,脸色苍白,看起来异常无助。
一个人面对这许多纷争,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困难。
“这个……你……你说……”神父额头冒汗,神情为难。
“我说……”乐小米闭了闭眼睛,她的快乐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可,她的快乐,她的快乐呢?“我说……”
“她说不同意,你没听见吗?”突然,台下一男子高声发音。
他身穿皮衣,前发覆额,下巴坚毅,身材瘦削。
在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有四五个黑衣男子向他靠近。
小米吃了一惊,她知道,那些人都是罗绮珊请来的打手,“你快走。”她出声提醒,不希望无辜的人为自己受累。
然而,那男子只是满不在乎地冲她摆了摆手。
他的身后,冒出一张脸来,顽皮地做了个鬼脸。
小米一愣,雾气冲上眼眶。
嘉璇说,若她七日不回,她就让大哥带上人来救她。
当时,她以为她在说笑,没想到,是真的。
嘉璇真的带了弟兄来。
人群中一阵骚动,众人纷纷后退,让出好大一片空地。眼看着,一场争斗在所难免。突然,一抹高大的身影冲出人群,向她冲来。
小米怔住了,傻傻望着他。
那人大步奔来,停在她面前。
“你……你怎么?”等等,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幻觉,眼前的男人的确是贺意随啊……
她的英雄,真的踏云而来?
小米捂住嘴,震惊之极。
“小米,我……”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