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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组织人去什刹海筒子河等处凿冰入窖……以前都是四哥负责,可这回他外出办差,这事就落在了我头上……烦琐的要命……董鄂,考察黄河的事……皇阿玛……大婚后就……”他居然睡着了,还真是……往熏炉里加了块麝香,又轻手轻脚的往暖笼里添了几块儿炭,屋里顿时香暖了不少……离下匙还有些时间,让他多睡会儿吧……
“不要啊!”我拼命的向后缩,却被十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牢牢的控制住,“不许动,咱们当初遭的罪,你今天一样也逃不了!”八福晋郭络罗氏狞笑着用丝线一一绞去我脸上手上的、其实一点也不影响美观的可爱小茸毛……紧接着四福晋乌喇那拉氏和五福晋他塔喇氏粉墨登场,逮着我沐啊浴呀,恨不得搓掉一层皮!沐浴之后,洒上沁人心脾的蔷薇露,穿上繁琐的嫁衣,再用蜂蜜牛乳玫瑰花泥等合成的洗面奶洁面,用江宁织造的高级纸膜轻轻地擦净;又用羊脂和白色素馨香等炼成的护肤霜,均匀涂抹……第三道工序由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主刀,三福晋董鄂氏协助,施朱敷粉,画眉以黛,描眼线,涂眼影,点绛唇,还硬是在脸蛋子上,鼓捣出两块“颊红”来……“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银笋尽标齐……”觉罗老太君喃喃的念着吉祥话,为我精心的打理着发髻……终于,全副武装完毕……
“吉时到,请新娘上轿!”……
由二舅舅揆叙将我背上喜轿……我蒙着盖头,左手握红苹果,右手持玉如意,腰间吊着吉祥佩,腕子上戴着七宝佛珠,脖子处还挂着驱邪的麒麟锁……随着晃来荡去的喜轿晃来荡去,一会儿觉得这轿子怎么走的这么慢,一会儿又觉得路还是长些好了……终于,轿子被放了下来,外面锣鼓喧天,礼乐齐鸣,人声鼎沸,鞭炮还噼里啪啦的……就是没人来搭理我,正纳闷呢,一只皂靴外加半截腿突然冷不防的从轿帘处踢了进来,吓得我一哆嗦,对了,这是‘下马威’,意思是告诫新妇,不许任性胡闹,就算未来相公是个恶茬儿,也只能蔫不拉叽的委曲求全……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三声喝彩,看来为了赶走那个传说中的黑煞神,新郎倌在新娘下轿前向其头顶上方连射三箭的任务已经完成……被人搀扶下轿,手中的红苹果和玉如意被取走,一个大宝瓶又被硬塞进了怀里……在左右牵引下脚踩红毡,象征一生永走鸿运;跨过一个大火盆,寓意将来红红火火;再跨过一副马鞍,以示全家平平安安……终于来到一门槛前,大宝瓶被人接了去,大红稠塞进了手里,虽然看不见,但一想到大红稠的那端是老九,心里便美孜孜的……
他拉了拉红稠:“葶儿,跨过这道槛儿就是洞房了。”
我也扯了扯:“我知道。”
他又拉了拉:“我抱你进去好不好?”
我也又扯了扯:“好。”
“新郎新娘不许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旁边有人急忙出声提醒,接着便被众人一哄而上的簇拥了进去。
一把新斧子置于被褥之下,而我被安排坐在上面,寓意坐享其福……好硌屁股啊,也不知这些古人怎么想的,就不怕新娘子顺便取出斧子谋杀亲夫?
一杆象征着称心如意的喜秤挑开了大红盖头,还没等我抬起眼睛,寓示着早生贵子的大枣、花生、栗子便像雨点般的砸来……胤禟乐呵呵的抚了抚我的发,再摸摸自己的头,以示夫妇白头偕老……行合卺饮交杯酒,同吃子孙饽饽,又进了‘长寿面’……喜娘们将我们的衣摆牢牢地结在了一起,一边说着祝福的话,一边轻轻退了出去……我赶紧从斧子上跳了起来,却被连着的衣襟一带一扯,险些跌倒,好在老九眼疾手快,将我一把捞进怀里,四目胶着在一起难分难解,室内的温度似乎一下子提高了八度,脸儿发烧心儿狂跳手心冒汗,老九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闭上了眼睛……
一阵异常响亮兴奋的《阿察布密歌》在屋外倏的响起,我和老九像做贼似的倏的分开,屋外似乎来了不少人,老九苦笑起来:“按照习俗,唱完合婚歌,那群狼兄虎弟就要进来闹洞房了!……董鄂,你要有心理准备,咱们今儿可能会被折腾的很惨……”
“为什么?”
老九脸红了:“以前我心理不平衡,闹他们洞房时有一点点过分……”
灵光一闪,同时向后窗瞄去……推开窗户,跳出窗外……同时,听见洞房的门被推开,一干亲贵子弟涌进来闹洞房了……顾不上再细听,赶紧手牵着手狂奔起来……我穿着高高的花盆底,跑了一会儿便自动‘宣告阵亡’,被老九大笑着背了起来,继续踏着雪地里的碎琼乱玉逶迤而行,月光犹如流动的水银,在皎洁的大地上涟波荡漾,把脸埋进老九温暖的颈窝,一句一句的教唱着‘雪中情’:“寒风啸啸,飞雪飘零,长路漫漫踏歌而行,回首望星晨,往事如烟云.尤记别离时,徒留雪中情……唯有与你同行,与你同行,才能把梦追寻。”
突然,听见老九喃喃的低语:“葶儿,原来这世间真有一种感觉叫妙不可言。”
七十四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进入一个自成体系的独立院落,但见院落中,一株苍劲拙朴的油松、一株风雅华贵的白皮松、一株直耸云天的雪松,还有一株分外妖娆的洒金千头柏。
胤禟将我放了下来,指着庭院中间道:“待雪融了,咱们就在那儿合种一棵合欢树,每年九月的时候,金黄色的合欢花会像绒球一样一簇一簇的,清香袭人,咱们就在树下纳凉……”
“好啊,”我拍手笑道:“合欢酒能解郁安神,理气开胃……咱们可以送些给宜妃娘娘、外祖母、苏嘛喇姑和惠妃娘娘,剩下的,我泡合欢蜜茶给你喝。”
“怎么还是宜妃娘娘?该改口叫额娘了!”
“谁叫你骂我了?”开始使坏拧人。
“嘿,谁骂你了?”
“瞧瞧,又是松又是柏的,你的意思分明是说,董鄂。菀葶是‘蒲柳之姿;望秋而落’,而爱新觉罗。胤禟却是‘松柏之质;经霜弥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趁机再拧两下。
“我突然想起来了,”胤禟亲昵的死握住了我施虐的手:“有人曾骂我是不知羞的狗,顶风臭十里的混蛋,还有什么‘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对吧?还咬过我拧过我踢过我揍过我,没错吧?……”
威胁十足的压迫感在黑眸深处跳跃膨胀,狡黠促狭的表情却又让人捉摸不清底牌,奇怪,这还是那个任我搓圆搓扁的九阿哥吗?
刚使劲将手抽回,眼前却是一阵天旋地转……直到被放在了一张软绵绵的厚塌上,眼珠子骨碌了一圈,似乎是个极大的书房:“这是哪儿?”
“以前是专属于我的书房兼卧室,从今儿起,便是专属于咱俩的。”他脱去外衣,蹬掉靴子,鱼跃而上,我却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胤禟,我还没准备好,你听我讲嘛……”一个热吻毫不客气的夺走了所有的呼吸和神智,待嘴唇再获自由的时候,我已经晕忽忽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天鹅绒般轻柔的浅吻来到颈际间游弋轻啄……“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沁人心骨的嗓音温存而魅惑……“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发簪被拔下,如云的秀发铺陈在枕上被轻拢慢捻着……“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鞋袜被尽数剥去,声音噶然而止,夜的静谧令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纤白的裸足被紧紧的握住,突然,毫无任何预警的,他狠狠咬了一口,我痛呼出声,顿觉一股醺暖的热流在肌肤下氤氲浸淫,蒸发出无法遏制的羞赧酡红……
正你侬我侬,忒煞情多……院子里突然人声鼎沸,“九哥,”是老十的大嗓门:“你再不出来,咱们可要破门而入了!”
“是啊,九弟,风水轮流转……哥哥们可要报仇了!”似乎是三阿哥胤祉的声音……连文质彬彬的老三也……对了,老三有个侧福晋好象是前年纳的。
“九弟,你已犯了众怒,还不快快出来领罚!”连向来冷漠的七阿哥胤佑也……
“九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倒是没错,不过在雪地上留下供我们追踪的足印就是百密一疏了,哈哈!”老十四幸灾乐祸的很……
老九痛苦的呻吟起来:“天哪,居然挑在这个节骨眼上,早知当初就……葶儿,我出去打发他们……”
他怎么光着脚就出去了,我怕他冻着,急忙起身提上靴子,可……现在披头散发又是赤足大仙……只好拉开一道门缝,将靴子扔了出去,又火速将门合拢……顿时,外面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哄笑,只听五阿哥胤祺大声笑道:“弟妹莫急,胤禟他是自作自受,放心吧,都是自家兄弟,再怎么着,也会给他留口气的……”
我哭笑不得,透过门缝,窥见大伙完全不理会老九的告罪讨饶,一窝蜂而上,捉手的捉手,抓脚的抓脚,将他横生生的举了出去……老九啊老九,你之前究竟……为什么连你一母同胞的五哥、最最铁杆的八哥十弟都不帮你了……
新婚之夜居然过的这么风起云涌的……点燃气死风灯,在书房里百无聊赖的东摸摸西摸摸……这是什么?……猛的兴奋起来,竟是康熙皇帝御笔亲批的一份奏折,关于黄河河源考察的!……先看皇帝亲批:吾儿能想到此一层,朕心甚慰,准了!特拨银八千两,着拉锡、舒兰等择日同往……再看胤禟的……嗯……见解精辟,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情真意切……“其三,大运河途经六省,纵贯南北,沟通黄河、海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举国半数之粮食、盐铁、金银、布帛、茶叶等国计民生之物资均赖其运输,实乃国家之命脉所在,然历朝历代,黄河屡屡泛滥,洪水退却留下之淤泥造成运河数次严重堵塞,元末时,江淮陷入战乱,元军与起义军对峙,因运河阻塞,粮食军资无法及时运抵,元军惨败,最终改朝换代,故,实地勘查黄河水文,建立……其四,黄河乃华夏之图腾,追本溯源、知而后治实乃攻心抚民之举,正如皇阿玛之教诲:万夫之望,需刚柔相济、恩威并施……惟有因势利导,潜移默化,才能从‘以汉制汉’到‘以汉治汉’,最终满汉一家。”
我合上奏折,心情久久难以平复,记得史书记载:康熙四十三年,康熙帝命拉锡、舒兰探黄河河源。他们到达星宿海,发现星宿海上源还有三条河流,但并未追至源头……为什么竟只字未提及胤禟呢?为什么他们抵达了星宿海就止步了呢?其实,位于星宿海西南数百里的阿勒斯坦郭勒河(即今卡日曲)才是真正的黄河正源……我一定要跟去,督促他们,不许半途而废!要让这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发现,提前八十年……真的可以改变历史吗?倘若可以改变,雍正四年时,胤禟就不会受尽折磨,在壮志难酬的遗憾中凄惨死去……雍正皇帝,胤禛,四哥,欢喜佛……突然心乱如麻……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胤禟回来了,赶紧收拾好心情扑过去开了门……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抱着一坛子酒立于门口,清瘦的仿佛会随风化去一般……眼前一片模糊,急忙用手指揩去眼泪,但揩之还有,揩之还有……突然,他伸出一只手指,揩去我一滴泪水,放进了嘴里,喃喃道:“涩的,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