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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一张脸倒人胃口,其它部分倒是……挺有韵味。他瞪着她杨柳纤腰,皱起了眉。
李若水飞快地站直身子,瞪着那张厚颜无耻的脸孔。
“烧饼!”他用手巾随意擦了两下,往地上一扔后,不客气地吆喝道:“再去给老子煮碗饽饽过来,南方黏答答米饭吃得我想吐!”
“那饽饽不是给你吃的。”李若水双手插腰,存心跟他作对。
他脾气这么大,活该吃不到饽饽,活该让黏答答米饭噎死。
“银子拿去!”耶律烈扔过一锭碎银,存心要她那张傲脸屈服。
李若水一看他银子出手,双眸旋即一亮,完全没矫揉作态地推辞,弯身便把银子收进荷包。尊严早在她出门挣银两的那一刻起,便被她压在心里最深处了。
“多谢赐银,接下来几日便请好好指教了。饽饽之外,要不要再来点热茶?”她拿人银两,便打赏给他一副和颜悦色表情。
耶律烈一看她也同旁人一样,拿了银子之后便好声好气,但觉一阵不痛快,眉眼一横便张狂地嚷道:“我要喝酒!”
“酒是穿肠毒药。”她瞪他一眼,怪他得寸进尺。
“毒药也好过吃那堆苦得要死的药,去给我拿酒来!”耶律烈见她回嘴,精神便全来了。
“你若不想活了,便不会乖乖待在这里,继续喝夏大夫的药。”李若水佯装没听见他的命令,侧身收拾完盥洗用品,从药罐里倒了杯浓稠药汁送到他手边。
耶律烈露出嫌恶眼神,用力转过头,浓密乌丝披散在深峻脸庞两侧。
李若水望着他,眼里闪过一丝顽皮,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在我帮你煮饽饽之前,要不要我给你一块糖饴配药吃?”
“你当我是三岁小娃!”耶律烈怒吼出声,褐脸胀成通红,瞪着她黑白分明亮眸,他只差没伸出双拳挥舞一番。
“不,我只是很清楚夏大夫良药苦口,苦得真的让人食不下咽。”李若水一本正经地从怀里掏出一块以竹叶包裹住的糖饴,放到他手边。
耶律烈脸一阵青白,想骂人却又突然骂不出半个字。
李若水瞧他气到脸红脖子粗,城墙般健壮身躯像是要炸开来一般,忍不住笑出声来。此时便是她恶踢他一脚,猛扯虎须三下,他也没法子奈她如何吧。
“我去煮饽饽,阁下慢用。”她莞尔一笑后,转身离开。
耶律烈瞪着她的背影,气到牙齿打颤。
这个女人活得不耐烦了,信不信他一手就可以把她拎到半天高,再摔她个稀巴烂!
等到她关门离开后,耶律烈只好改瞪着那块糖饴。
想他“北商王”名号轰轰烈烈,今天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而且还是只弱不禁风的雌犬!
除了勾栏里那些见多识广的花魁女子外,寻常女人见到他,哪个不像见到猫的老鼠,急得四处躲窜。莫非是他如今受了伤,连发威的力道都因此减弱?
耶律烈抓起汤药,连骂数声之后,一口气吞尽苦药。
接着,他一口含住那块糖饴,闷声诅咒一声之后,近日总抿成一线的双唇却慢慢地上扬。
这该死的南方,除了那几个敢砍他的该死盗贼、及爱折磨人的该死夏大夫之外,总算是有点意思了。
隔日一早,李若水依旧在同样时间到了夏大夫家。
这一回,夏大夫正在门口晒着药草,白发童颜一见着她,笑得更开心了。
“我给你的域外染药,还管用吧?”夏大夫指指她脸上麻子与粗眉。
“此种散沫花真的很厉害,画上之后可以维持个十来日,就算是水洗雨淋也掉不了。”李若水如获至宝似地拚命点头。
夏大夫呵呵笑着,朝屋内指了指。“里头那个坏脾气家伙,一早就要找你,还把你的名字来历全都问了个一清二楚。”
“八成是他梦见我今日带了石烙饼给他吧。他昨日吃了三大碗饽饽,活像饿了三天三夜似地。”她说。
“那家伙躺了十日,多少有些思乡。他脾气比鬼还差,若不是屋内能摔的物品全给他砸光了,我这里可是没一时安宁。他没吓到你吧?”
“狠话不痛不痒,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李若水浅浅一笑,眼眸里有着超乎二十岁女子的沧桑及聪慧。
“我就知道找你来照顾他是对的。”
“他伤势似乎颇为严重,我昨日替他上药时,几道深一点的口子都还见得到血。”
“邻近的麦城闹旱灾,他路过时,十名拦路恶贼围住他,他跟对方硬呛了起来。虽然撂倒了几个歹徒,自己却身中好几刀,肚腹都被剖开来,要不是正巧遇到我,早去见阎王了。”夏大夫说道。
“他如此有钱有势,为何不雇个护卫在身边?”她问。
“他嫌护卫碍手碍脚。”
“时局不安,他随身带着那么多银两,不出事才怪。”莽撞若此,还保得住一条小命,算是不幸中大幸了。
“他没那么傻,如今身上的银两都是他后来让人去银庄里提来的。”
“你何时变得这么古道热肠,还把人接回家里安养?”李若水好奇地问道。
夏大夫朝她招招手,要她附耳过去。“我收了他一百两。”
“不愧是夏大夫!”李若水朝他竖起大拇指,哈哈大笑出声。
“你们两个家伙在外头嘀咕些什么?你人既来了,还不快点滚进来!被砍了十几刀的人是我,不是那个爱财如命的夏大夫。”门内怒吼愈咆哮愈大声,最后还传来一声重物砸门声音。
“看来他又砸坏东西了。”夏大夫说道。
“我进去收拾。”
“顺便帮他把那头乱发扎整齐一点,省得夜里吓着人。”夏大夫说道。
“是。”
李若水转身入屋后,先将纸包往旁边一搁,故意连看都不看耶律烈一眼,径自拿起扫帚拾起一地碎片。
最好把他气到再拿出银子砸人!
“怎么这么晚才来!拿了银两不办事,就是你们南方人做事态度吗?”耶律烈正箕踞于榻上,一见着她嘴巴便不停地说话。
“我可以把银子还你。”李若水不冷不热地说道。
耶律烈被这招打乱棋,他瞪大眼,浓眉一皱,嘴巴合不拢却也说不出话。
“银子我多得是!你如果服侍本大爷爽快,给你一锭小元宝都没问题!”他决定加码。
一锭小元宝十两钱,是她为人夫子一季所得。李若水为他的出手大方而一惊,却仍不动声色地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只拿我应得的银两。”
“我想给你多少,那便是你当拿的。你不杀不抢,哪来的有道无道?”耶律烈不以为然地说道。
李若水置帚于一旁,但瞧他满头乱发,怒目圆睁,活像头张牙舞爪狮子的模样,又觉得好笑了起来。
“南方有名望之人都避谈银两,以免显得财大气粗,落人耻笑。”她话中有话。
“哈!南方人明明视财如命,干么不承认?若有人想当面讥讽我银两太多,我非常乐意被嘲笑。那些钱都是我双手挣来的,他们挣得到吗?”耶律烈故意拿出钱袋甩得银子叮当响,还顺便把一迭银票也拿出来亮了几下。
李若水圆睁着眼,看着他那张志得意满的慓悍脸庞。这么财大气粗的土财主,她倒是头一回见到。
她咬着唇快步站到他身后,省得又笑出声来。
“这石烙饼给你吃,我帮你束发。”她扶他坐起身,将纸包递到他手边后,便从荷包里拿出一把黑檀发梳。
“石烙饼!”耶律烈迫不及待地打开纸袋,表情像是里头装了金山银山一般。
李若水看他惊喜莫名神情,也跟着开心了。
握住他一把丰厚黑发,她被那黑发厚度一惊。相学里说发厚者性刚硬,这话套在这人身上倒是不假。
她落下檀木梳,轻轻梳拢他的发。
耶律烈咬着脆滋滋石烙饼,感觉被她指尖轻柔地梳过的头皮,全都酥软于她指间。
一道火焰随着她的气味钻入他体内,他浓眉一皱,恁是不快了起来。
多少莺声燕语、软玉温香他全不为所动,怎么如今却对一张麻子脸感兴趣起来,莫非他远离女色过久?
石烙饼全进了肚腹后,耶律烈才咽了口口水,一杯热茶便被送到他手边。
耶律烈接过热茶一饮而尽,黑眸死盯着她。
李若水原就是什么也不怕,他这一眼瞥来,她也就毫不退缩地回望着他。
被她一瞧,他只觉胸口有些情绪正翻搅着。
他板起脸,浓眉深皱沉思着。
这女人甚至称不上赏心悦目,但却让他感觉自在——这事比登天还难。
他富可敌国,想要什么东西不可得,偏偏身边就是少了这么一个不卑不亢的贴心人在身边。
他决定了——他要留她在身边。
李若水被他专注眼神弄得莫名其妙,只当他又想找她斗嘴。她于是一侧身,取走他手边空杯,笑咪咪地换上苦药一杯。
他瞪她一眼,却是一声不吭地把药全都吞下肚。
她则悄悄在他枕间又放了颗竹叶糖饴。
“你脸上那麻子怎么不叫老夏帮你治一治?银两不够,我帮你出。”他把药杯一放,目光又转回她脸上。
“我都不在意了,你怎么比我还挂心?”
“我生意做习惯了,看到好货色没被整治好,心里不舒服。”耶律烈继续死盯着她,大掌还若有所思地抚着长满胡渣的下颚。
“这不关你的事。”李若水双手插腰,不客气地说道。
这人是目光有问题吧?她画了粗眉、点了麻子,竟还对她感兴趣?
“整日要面对你的人是我,我瞧着碍眼,不成吗?”耶律烈目光停留在她雪白前额及一对盈水瞳眸上,一时间竟看痴了,完全无法移开目光。
“那你就别瞧。”她耳根子倏地辣红,飞快地转身。
耶律烈拉住她手腕,不许人离开。
“我整天都躺在这榻上,连只会叫的狗都看不到半只,我不瞧你,难道去瞧那个夏老头吗……”他举起手臂挥舞,脸色却突然一白,高壮身躯瑟缩了下。
“扯动伤口了吧。”李若水连忙上前扶住他臂膀,揪起眉头。
耶律烈感觉她柔馨身子偎在身侧,他心中大乐,脸上神色却是益发痛苦。
“你乖乖躺好,伤口快点好转,便能四处行走。我带了些书给你,你喝完药后便拿给你。”她盯着他胸前怵目惊心的伤痕,生怕他的伤处又裂开。
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还得继续照顾他好几日?
“总算有人知道我无聊到快长蛆了,你待会儿读给我听。”他命令道,脸上表情却很满意。
“这不在我的职责内。”
“我给银子总成吧!二两碎银够了吗?”耶律烈转身又掏出钱袋。
“你怎么事事都想用银子解决?金山银山也有用尽之时。”李若水露出贝齿轻笑出声,却没把他硬塞到手里的银子往外推。
他被她唇边那抹盈盈笑意给震慑住,反掌握住她的手便不肯放。
李若水拚命想抽回手,谁知他手臂力道极大,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迫贴近他的身躯,近到他的气息拂动她的发丝。
好大的狗胆!
她飞快伸出皓腕啪地一声打在他胸前,满意地听见他痛哼一声。
“我若不动你,你便念书给我听?”他举高双手,从善如流地背在身后。
“不论我是否念书给你听,你都不能碰我。”她板起脸,摆出女夫子严肃姿态。
“所以?”他饶富兴趣地和她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