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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顿了顿,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最后的玄机道出:“只可惜,你娘那时早就有心上人,她能答应与老爷的亲事,只是为了保护肚子里的你。而成亲之后,你娘也一直与老爷保持着距离,恪守不渝。所以,他们之间只有夫妻之名却并无夫妻之实。”
陆苑一听完,猝不及防地错愕当场。没想到这事情当中,还藏有这么一段隐情。
她压下心头的愕然,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黑眸的深处闪烁著。然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大娘,可知晓有关我亲爹的事情?”
“这……”钱氏似乎是知道什么,可是却不再透露,看着她的眼眸忽地深了一层,眸光转动间,不由便细微地颤动着,径自说着一些没多大用处地话:“以前,我也曾好奇过,可每次一问起你娘,她便默默地流泪。见她如此难过,我们也就不再做多过问了,只是后来偶然间听她提过一回。她说,你爹是个很伟大的人!”
陆苑一会意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某种复杂的神色,有那么一刻,她微微地蹙起墨眉,打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但随即,淡然又一丝一丝地浮回靥上,自然平静得犹如宛转的风。
“苑一啊……”钱氏的语气越发的亲热,就连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具有深意了:“大娘知道你这些年在庵堂里吃了不少苦,但你切莫要记恨你爹,他这么做也是无奈啊……”
陆苑一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一勾,露出温和的一笑。颔首轻轻应了一声:“嗯,我懂得!”
此时此刻,钱氏的话语背后有着何种深意,她自然是明白的。其实,她之前确实替陆苑一怨恨过陆文冲,可后来知晓真相,恨意也就此打消了。
两人接着又絮絮叨叨的聊了一阵子,直至陆苑一临走之时,钱氏却唤出了她。
“其实,我找你来,是有东西要给你的。”
她从屋内拿出一个乌木盒子和一轴画卷,放入陆苑一手中,说道:“这些是你娘当年委托我转交给你的。当时,皇后突然下旨要你娘入宫,她临走前,把这些交给了我。想来,她应该当时便察觉到自己那一去会身遭不测吧。”
她讷讷地轻叹了一声,暗哑的声音里像是包含了千种心酸万种情绪。随后,她苦笑一声,继续开口,“这木盒子里装的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你娘特意嘱咐过,要你千万要保存好,决不能让外人知道。”
闻言,陆苑一再一次打量了一遍乌木盒子,揣度地转了转眼珠,似乎是有点惊讶。随后,她伸手解开了画轴上面的绳索,将画卷铺开。
那画中人竟是安卉。
只见那画中人着一雪色薄衫,衣袂轻扬。如乌缎般的发丝随意垂落于地,仅用一支黑珠金簪点缀。十指如玉,持一株扶桑花而笑。清兮扬兮,顾盼神飞。
那画中人的容貌之美,与她所见过的美人的美不同。
那随性飞扬的风采,让人心驰神往,过目难忘。
果真是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像她如此的洒脱,当今世上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的吧。
最后,画卷的落款,玉轩。
玉轩?会不会就是陆苑一的便宜老爹?
陆苑一微微眯起双眼,垂下头去,迅速将画卷收好。那双如水的清眸稍稍垂敛于阴影中,双眸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动,带着说不出的情绪,让人难以臆测她此时的心思。
眼见话已谈完,她也准备回去了,“大娘,那我先告辞了,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
“诶,好。”钱氏满怀笑意,甚感欣慰地点点头。
陆苑一微微颔首,便揣起乌木箱子与画卷,转身离开。
就在她刚踏出净心斋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道十分不客气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亦蕾自远处缓缓走来,傲气地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瞪著陆苑一,那眼神里似乎充满了嫉恨。
接收到她如此明显的敌意,陆苑一也不生气,眼里带着懒懒的笑意,瞳眸一亮,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当然是来看大娘啦。”
“来看我娘?”陆亦蕾略微一愣,冷冷的嗤笑了一声,嘴角扯出一道嘲讽的弧度,毫不留情地对她投以不屑的眼神,“哼,以后用不着你假好心。”
陆苑一毫不理会,仍旧是一副懒懒的样子,俏脸却绽出浅浅笑意对她回以一笑。
似乎是被陆亦蕾刺耳的嗓音给惊动了,钱氏很快出现在门前,轻斥了一声:“蕾儿,不得无礼!”
“娘!你怎么还替她说话?”陆亦蕾明显觉察了钱氏的偏袒,不禁气得跺脚,尖锐的嗓音半是娇嗔半是忿然地喊道:“别忘了,你这么多年屈身在这破佛堂里,可全是她娘害的……”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随意胡说,你究竟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见她还是不肯消停,钱氏顿时有些生气了,喝断她的肆意妄为。原本就严肃地脸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飞扬的眉梢顿时显得威严十足。
“还不快回去?!”她低喝了一声,瞪了陆亦蕾一眼,像是某种忍无可忍的告诫。
平白地又被呵斥,陆亦蕾更是怒意难消。她兀自撅着嘴,离去之时,只是望着一旁的陆苑一,几乎暗暗咬碎了满嘴银牙。
见到陆亦蕾离开了,钱氏这才缓和了些脸色,极为委婉地向陆苑一说道,“你二姐从小被我惯坏了,说起话来不知轻重,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陆苑一笑意柔软,话音也很低,却清楚地答道:“不碍事。”
钱氏禁不住无奈地微微蹙起眉,微微叹了一口气,像是无限的感慨。看着陆苑一,眸底掠过一丝意味深长:“那些事蕾儿并不知情,才会对此有诸多误解。往后,她若是做了什么错事,希望你能看在大娘的面子上原谅她一回。”
“大娘放心,只要二姐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定然不会和她计较。”陆苑一慢条斯理地颔首,答应得很干脆。
见她应允,钱氏这才放下心来,满意地点点头。
回到破院,陆苑一坐在床上,仔细研究起这乌木盒子来,那上头还上着一把结实的铜锁,不知里面装着到底是何种贵物?
围着香气淡淡的木盒子外琢磨了好一会工夫,她才拍开铜锁,手脚利落地开了盒子,轻呼了一声。
她双眼直直地望去,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清淡雅致的木香,精致的盒子里平放着一块月牙形的木牌。
“嗯?这是什么玩意?”陆苑一有点惊讶地挑眉,神情不解。
她本还以为是些金银珠宝呢,却没想到只是一块木牌。难道是定情信物?她暗自猜测,将木牌翻过来一看,是两行诗句:
日月两相宜,
一扭定乾坤。
她捋了一下额前的发丝,复又低眉自顾自的将诗句低低地吟唱了一遍。随后,不动声色地阖上眼睛,思索着诗句中所暗藏的意思。
好一会儿,她睁开眼,黑眸深敛无波,平静的脸沾上了一丝狐疑。这木牌似乎有两块,应该还有一块日形的,只是这么普通的东西能有扭转乾坤的作用么?
她啧啧地摇头轻笑。忽然间,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之处,脸色一变,不经意地将眼眯起,玩味一般细细弯着,锐利的神色自期间一闪而逝。
院子里有杀气!
她侧耳倾听,共有八人,脚步轻微,呼吸绵长,武功似乎都不弱。
陆苑一仍旧是一派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放好东西后,这才悠然走出房门。
果然,原本平静的院子里突然寒光四起,只见几道银色的剑光在日光之下显得寒冽森然。不多不少,正好有八条黑影如鬼魅般从院子四面飞掠而出,周身杀气腾腾,将陆苑一团团围住!
“原来是你们!”
陆苑一一眼一眼扫过眼前的八人,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唇边染上了一缕微乎其微的冷笑。
对于这些人,在陆苑一的记忆之中可是深刻得很。因为,他们正是当初陆苑一回相府的路途中所遇到的暗杀她的那些杀手。
“很好!我还正想去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倒提前送上门来了!”她唇边的冷笑继续突然绽开,成了诡异而深沉的笑,像是意有所指。
那么,这群杀手的背后之人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她的笑意越来越深,可是神色却越来越凉薄,眸中的高深莫测郁结为山雨欲来前的阴霾,一寸一寸席卷散布开来。
她之前还在想,这柳氏的忍耐力何时变强了,却不想这么快就出手了。所以说嘛,有时候守株待兔这招虽然笨了一点,却往往很有用。
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为首之人一双毒蛇般的眼睛定定的端详着陆苑一,闪过几分疑惑不解的光芒,他们上一回明明乔装得很好,这个一无是处的女人,竟然还能认出他们来。
“上一次,让你死里逃生,是你命大。可这一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为首之人照例表示轻蔑地冷哼一声,一双冰寒的眼睛带着狡诈与杀气,就连语气也是凛冽非常。在他的心里,此时的陆苑一已经是死尸一双了,在他们第二次刺杀中绝无幸免的可能。
“是么?!”陆苑一略略将一道眉微微挑起,黑眸深处明亮得有些异常,一点也不惧怕他们周身所散发出的敌意与杀气。
这时,旁边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人突然出声,此刻正用他那双泛着恶意的苍蝇眼色迷迷的盯着她,斜眼龇牙直笑:“大哥,我们的任务可不止这么简单呢,兄弟们别忘记是要先奸再后杀呀!”
“看她这摸样和身段都不错,睡起来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一连串流气的哄笑声跟在她四周轰然响起,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皆带着几分恶意和猥亵。
陆苑一的眉头越蹙越紧,平静无波的黑眸陡然一眯,只是呈现出一种极少见的平静,带着一点诡异,虽然面色不愠不火,但看起来仍有些摄人,令人有点不寒而栗。
那尖嘴猴腮犹不知死活,垂涎的目光溜过她高耸的胸、纤细的腰肢,又往下缓缓移去,“滋味到底如何,要睡过了才……”
那恶心的话音突兀地嘎然而止。
陆苑一瞬间一跃而起,在那尖嘴猴腮还没有反映过来,一根金线已经勒在了他的脖子上。接着,她阴沉的开口,“你可知蠢物是怎么死的么?”
那人不怀好意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可这话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好似一只被突然捏住了喉咙的野鸡,目中满是惊恐欲绝的神色。
“就是这样!”她忽地一用力,咔的一声,那人只觉颈上一痛,尚未回神,身子已向后倒下。他也没有发出声响,只是他圆目暴睁的样子显示了他的死不瞑目。
几乎是不敢置信的,其余七人满目震惊,面部表情仿似见了鬼,全都被她这眨眼间的举动给惊得如遭雷击。刚才那一瞬间快的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眼前站着的柔弱少女突然变成了犹如一个着了魔的恶鬼。在日光潋滟闪耀的光芒下,她的周身显出了冷酷肃然的光芒,隐隐散发着绝然之气。
“你们几位是依次出手,还是一起上罢?”陆苑一取回不沾一丝血迹的金线,对着其余几人淡淡一笑。她负手怡然站定,如水的眼眸里光彩四溢,却凌厉得摄人心魂。
七人沉默片刻,十几只凌厉的黑瞳紧紧盯着她清透的瞳仁,为首之人眼睁睁地看着同伴颓然落地,眼底涌起仇恨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