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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没有?”见她沉默不语,皇甫烨不悦地再问一次。
“听到了。”听到是一回事,至少她心里要怎么想,就不是由他说了算的。
“你最好有把我说的话给听进心里。”他眯了眯眸,拇指滑上她苍白的唇瓣,轻声警告,他不准她再想着他以外的任何人,她能惦在心里想的只有他一个。
蓝印不吭声,在他发髻上系上一条与腰带同色的黑色滚银边的方巾后,垂手退开一步,提醒他,“时辰差不多了,堡主该去练功了。”
再瞥他一眼,皇甫烨才举步走出寝房。
见他离开,蓝印轻吐一口气。每次面对他,他那浑身散发出来的邪冷气息总让她心慌畏怯。
他前脚一离开,蓝印也没闲着,强忍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冷寒,朝灶房走去。已耽误太多天了,她必须要赶紧做出让他满意的包子才行。
“来,印儿,这碗粥是留给你的,快吃吧。”来到灶房,青嫂端了碗粥给她。
“谢谢青嫂。”蓝印接过,低头喝粥。现下她吃任何东西,都形同嚼蜡,没有半丝味道。
留意到她身上穿着的是自己给她的旧袄子,青嫂皱起了眉。
“方总管还是没拿冬衣给你吗?”
“嗯。不要紧,有青嫂你们给我的这些衣裳已经够暖了。”她挤出一抹笑说。
当初被皇甫烨带来凤翔堡,除了穿在身上的衣裳外,她什么都没有。
本来她还有件暗红色的斗篷,却因为大夫在治疗她的箭伤时给扯烂,被那时照顾她的小春给拿去扔了,因此这几日来身上穿的这些御寒的衣物,都是小春还有青嫂好心凑出来给她替换的。
“真不知道方总管在想什么,天这么冷,怎么连套衣裳都不给你,是存心想叫你冻死吗?”青嫂不满地道。
昨日她特地去拜托方总管,这天寒地冻的,请她拨几件冬衣给印儿御寒,岂知方总管竟说这事她自有分寸,要她不要多管闲事。
“青嫂,没关系,这些衣服够暖了,真的。”她毕竟不是凤翔堡的人,只是一个外人,方总管不给她御寒的衣物,她也没得怨,现下她只一心想着尽快做出让皇甫烨觉得好吃的包子,好赶快离开这里,上扬县去找少爷。
匆匆喝完米粥,她拿出面粉,准备做包子。
皇甫烨每日都会练功一个时辰,她抓紧时间揉面团,揉好之后,先放在一旁醒一下备用。
接着再用清水将要做成馅料的食材一一洗净,她被冷水冻得僵硬的手拿着菜刀,将菜剁成细末,剁完准备调味时,这才赫然发现菜末里竟掺染了些红色汁液,她纳闷地蹙眉,正在想那些腥红的汁液是打哪来的时候,耳旁便飘来另一位厨娘的低叫声。
“啊,蓝姑娘,你的手在流血?”
闻言,她的目光觑向左手,这才发现手指不知在何时被菜刀切了道口子,正汩汩沁着腥红的血汁,也许是冻僵的缘故,她一点都不觉得疼。
青嫂连忙拿了条干净的布巾过来,帮她止血包扎伤口。
“你这孩子,怎么切到手了都还没感觉?”青嫂一边包扎一边叨念着。
蓝印感激地道:“多谢青嫂。”
失去至亲的爹和大人后,她待在这里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兴许是天气太冷了,才会冻得没知觉。”一旁的陈大娘说道。
青嫂怜惜地轻叹一声说道:“待会我再拿些衣裳给你穿,你穿这样真的太单薄了。”
“不用了,青嫂,衣裳真的够暖了,是我方才不专心,才会不小心切到手。”她知道青嫂她们其实也没有多少件替换的衣物,遂婉谢了她的好意。
她将沾到血丝的菜挑掉,加入适量的调味料拌匀,包进适才扞好的面皮里,最后放进蒸笼后,用干净的湿布盖上再醒片刻,才用小火蒸起了包子。
包子蒸熟后,她先拈了一枚包子,剥了一半,分别递给陈大娘和青嫂,她的味觉尚未恢复,尝不出味道,只好请青嫂和陈大娘先尝尝看滋味如何。
“这次做的包子真不错,外皮弹牙内馅鲜美。”陈大娘赞道,三两口就将包子给吃光了。
蓝印紧张地望向青嫂,青嫂尝了两口也附和道:“嗯,滋味确实不错,你在馅料里加了冬粉,吃起来味道更为爽口。”
听到两人都这么说,蓝印舒开微攒的眉心,唇边漾开一抹笑。
前几日和青嫂讨论后,她总算明白刚开始做出的包子,之所以跟以前在叶府所做的味道不同,是由于南北两地气候的差异,所以食材的味道也多少会有不同,她听了青嫂的意见,更改了些食材和佐料后,再做出来的包子味道便好了许多。
然而前两次送到皇甫烨面前,还是无法令他满意,全都被他挑剔得没一处好。
她垂眸望着这笼热腾腾的包子,不知这次他又会挑出什么毛病。
“快趁热送去给堡主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我想这次堡主应该没话说了。”青嫂笑道。
“嗯。”青嫂的话给了她一些信心,她端着包子与早膳回到闲心园。
园中,已练完功的皇甫烨正在同杨望说话,她迳自走进一旁的亭子里,没有出声打扰他们。
屋外天寒地冻的,她缩着身子,将早膳搁在石桌上,皇甫烨习惯练完功后在这亭子里用早膳。
在等候时,她朝冻得僵硬的掌心吹几口热气,两手紧紧环抱在胸前,还是止不住寻觅泌入骨髓的寒意。
牙关不禁咬得紧紧的,兴许是太冷了,也让她的脑袋愈来愈昏沉,她努力撑住沉重的眼皮,心忖着待会要去煮些姜汤来喝,祛寒提神。
俄顷,皇甫烨交代完事情,走进八角亭。
她连忙奉上一杯热茶给他。
接过杯子,瞟见她手上绑着一条渗着血渍的布巾,皇甫烨俊眉微攒问:“这是怎么回事?”
“切菜时不小心切伤的。”说着,她想将手藏到背后。
却被他一把扯住,拉到面前,解开布巾,看到她食指上那道约莫寸长的伤口。
皇甫烨身形一晃,进到屋里,旋即又再出来,手上多了只白色瓷瓶。
蓝印怔怔地看着他为她上药,此刻他脸上流露出的那抹罕见的柔和,令她看痴了眼。
该不会是因为此刻她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所以才眼花看错了吧?她不由得轻轻敲了敲昏沉的脑袋。
上完药,皇甫烨将瓷瓶递到她手里,说道:“拿着,每日早晚上两药次,不出两天伤口就会收口了。”手指触到她异常冰冷的手,他皱眉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蓝印没听清楚他说的话,只觉得脑袋愈来愈沉,整个人都快站不稳了。
“你傻啦,怎么不回话?”皇甫烨伸手弹向她的俏鼻,眉峰霎时蹙凝,大手旋即覆上她额面,低咒道:“该死,这么烫,你不知道自个儿在发烧吗?”
“我……”她眼皮再也撑不住,双眸一闭,刹那间被卷进一片黑暗中。
第4章(1)
长指轻搭脉搏,顷刻,便诊出了问题所在。
“重创后未好好休养,以致忧劳成疾,又染上风寒,再加上郁结在心,若是再不好好调养身子,她恐怕活不长命。”仔细地断出病情,欧阳炘从药箱里取出绢纸,飞快地写了一帖方剂,递给皇甫烨,交代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一日三次,连服七日后,她的风寒便可痊愈,不过她背后的伤若不好好调养,恐怕会落下病根,往后一冷就会犯疼。”
他说完才发觉皇甫烨面色阴沉,不知是谁惹着了他。
欧阳炘今晨才风尘仆仆地抵达凤翔堡,一进凤翔堡,才刚喝了杯热茶,就被抓来诊病。
皇甫烨接过药方,沉下脸吩咐方眉,“按照欧阳大夫开的药方命人去抓药,还有,派人送几件暖裘过来,等她苏醒后,再命人为她缝制几套御寒的冬衣。”
感受到他的怒气是针对她而来,方眉垂下那张娇艳的脸孔应道:“是。”
她临走前,听到他再吩咐,“还有,日后她的吃穿用度,一切均与我相同,若再有人敢亏待她,我绝不轻饶。”
明白他指的是哪一桩事,她连忙解释,“堡主,因为蓝姑娘她不是堡里的人,所以我才没有……”
皇甫烨不悦地沉声打断她的话,“谁说她不是堡里的人?”
“是蓝姑娘自个这么认为的,她一心只想尽快离开凤翔堡。”方眉恭敬地回答。
瞟一眼躺在床榻上仍昏睡不醒的人,皇甫烨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除非我答应,否则她不可能离开凤翔堡,她留在堡内一天,就是凤翔堡的人。”
“是,属下知道了。”方眉低垂的眼眸,适当地隐藏住了她眼里掠过的一抹嫉妒,躬身一揖后,旋身离开。
皇甫烨凛眸瞅了方眉的背影一眼,直到方才灶房的青嫂拿着衣物来给她,他才知这些时日她身上穿的衣物全是青嫂她们凑出来给她的旧衣,根本抵御不了如此寒冷的天候,今早才会连切伤了手指都冻得没知觉。
垂目睇着她昏迷的脸庞,他有些气恼自己竟粗心得没有察觉她的不适。
玩味地打量着皇甫烨此刻的神情,欧阳炘莞尔地捕捉到他脸上那微露的一丝不舍。
“啧啧啧,难得看见皇甫小弟竟也会有露出这种表情的一天。”这个发现让他啧啧称奇。
几年前经历了凤翔堡的叛变后,皇甫烨原本就喜怒无常的性情,变得更加阴冷无情。
所以此刻在他脸上瞥见那抹心疼,让他很意外,不由得多瞅了几眼躺在床榻上的女孩,想瞧清她究竟有何能耐,竟能让皇甫烨搁上了心。
仔细一看,她微卷的长睫垂覆在紧闭的眸上,秀丽的鹅蛋脸上因高烧而染上了两抹红云,瑶鼻下是一张略嫌苍白的唇瓣,称得上清丽可人,却还远不及上方眉的美艳。
“什么表情?”皇甫烨不解地问。
“喏,你自个儿去瞧瞧镜子就明白了。”他指向不远处的铜镜。
狐疑地踱至铜镜前,皇甫烨拿起镜子,望向镜面,瞥见的是一张早已看惯的俊美脸孔,等等,他眉目间那抹心疼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他在心疼谁?
无须深想,他回头觑向安静躺在床榻上的蓝印,答案已很清楚,他心疼的人是此刻躺在他床上的那个丫头。
而缠绕在胸口的那抹异样的怜惜更让他无法忽视,怜惜?他竟会去怜惜一个女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如何?明白了吗?”欧阳炘笑问。
垂目沉吟须臾,皇甫烨抬首,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在这时来凤翔堡?”
“我来向你借地方炼丹。”双手撑在腮畔,欧阳炘笑得很可亲,仿佛笃定他一定会借似的。
“要借可以,不过不要多管闲事。”皇甫烨语露警告。
欧阳炘懒懒一笑地出声,“这点你大可放心,我生性懒散,怎么可能多管闲事。”
他垂落肩头的银白发丝在洒进屋里的晨光下闪闪发亮,就连他的肌肤也白得近乎透明,脸上镶着一对浅棕色的眼眸,整张脸上唯一有血色的,是他那张润泽饱满的唇瓣。
鹤发童颜的他,犹如一潭看不见底的深潭,予人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
就连皇甫烨也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人,他打小就认识欧阳炘,他是他父亲的朋友,然而这二十几年来,他却一直都维持着这副模样,不见有丝毫改变。
问他,他只说那是因为他潜心修道,所以才能维持容貌的不老,他曾问过他究竟多少岁了,欧阳炘却说他也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