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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动静能听出什么来!”
“我去看看。”
许玲芳站在门厅,为防止意外,手里还拿了个碗做道具,正准备进厨房的意思。但听了半天,对门屋里悄无声息,她饿了,也累了,只好回屋。
“她进屋就不出来了。”
“没事。要有事她就不会在这了。”
许玲芳“嗯”了一声,抓起在外面买的火烧咬了一口,道:“这几天咱俩真得多留点儿神,夏晓雪再来的话,我要不在,你招呼一下,想办法别叫她俩……”她做了个“碰头”的手势。
对面屋门又开了,许玲芳撂下火烧就出去了,与王纯打了个照面,于是光明磊落招呼道:“回来了?”
王纯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和气,愣了一下方道:“回来了。”
许玲芳抓紧这工夫看对方的脸,那张脸上没有创伤,但却布满了内心的伤痛。王纯被看得不知所以然,搭讪着又说了句:“我去挂个长途。”
王纯出去了,许玲芳进屋,“脸上挺光滑的,没事儿。”
“没事儿好。”
“她说她挂长途,给谁挂?……不行,我得听听去。”
老乔不让她去,许玲芳着急地说:“我瞅她脸色很难看,不出事倒罢,万一有什么事咱多掌握点情况不是好些?”
楼下的公用电话处,王纯在打电话:“喂喂,妈妈吗?我是纯纯!妈妈……”她哭了,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没事妈妈我真的没事,就是想你了,我想回家。……就这几天吧,我明天就去跟单位说。……妈妈,你身体没事吧?一定好好保重啊。……再见妈妈。”
许玲芳赶紧回身上楼,受了感染,眼睛鼻子都有些发红,边走,边摸块纸擤了把鼻涕,进到家,对老乔说:“给她妈打电话呢,遇到难处就想起妈来了。唉,都比我强,我现在就是有天大的难处,难死,我妈也不能管我了。”
“你跟着起什么哄呢?……心软了不是?说到底她才二十多岁,还是个孩子。以后长点记性,别脑子一发热怎么痛快就怎么干。我就一向不赞成报复行为,报复不成,窝囊,报复成了,空虚,那些压根不是坏人的主儿还会感到内疚,比如你……”老乔喝口水,咽下,继续阐述他的生活真谛,“怎么说呢?损人利己不好,损人不利己更糟!”
许玲芳听着佩服得要命,目光温柔伤感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道:“我没看错了你,你的水平,当总理都行。”
老乔点点头:“所以我一再跟你说,看人不能看一时一事,尽管我眼下被闲置在家,但是一旦出山……”
“那是肯定的。”
“唉,人生在世有一知音足矣!”
对门打电话回来了,许玲芳把桌上的剩火烧在盘子里归置了归置,提起了热水壶,嘴向对门努着,“给她送去。”
“我去吧,我的人缘比你好点儿。”
许玲芳眼一瞪:“你不许去!”
王纯正在收拾东西,许玲芳推门进来。
“王纯,还没吃饭吧?”
王纯努力遮掩哭过的痕迹:“我不饿许大姐。”
“不饿也吃点儿。”她把火烧和水放下。
“谢谢了。”
许玲芳欲走,又没走,停了停,“你怎么了王纯?”
王纯摇了摇头,笑笑。
“遇事想开点,什么都能过去。……”说完了连自己都觉着说得没劲,咬咬牙,“王纯,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急躁,心里担不住事,毛病忒多。是我对不住你,你心里有气有火,冲我撒吧,撒完了你或许能痛快点儿。……”
王纯抬起泪水模糊的眼睛看着许玲芳,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她极力压着哭声,肩头因此而剧烈抖动,许玲芳紧紧扶住那单薄的双肩,感受着一个年轻姑娘沉重的伤痛、孤苦、柔弱和无奈,两颗泪珠从她的眼中滚出,落在王纯乌亮的发丝上。
晓雪上班了。
下午,周艳打开水进门,看到晓雪,非常高兴:“你来了晓雪!你不在的这几天可闷死我了。跟你说,我最近又处了一个人。”
“是吗?什么样的人?”
“经理,有一辆自己的车。”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我!……你孩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今天他爸爸陪他,我说来看看。”
“其实不用来,这儿屁事没有。”
“那也得来呀。”
“是啊。我妹妹她们单位已经开始精简了,估计咱们这也脱不了。哎,晓雪,要不你再领头咱们干起来,好不好?”晓雪摇头。周艳看着她,问:“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就那么回事儿。”
“还没跟他和好?没和好赶快和好!以后也尽量不要吵。别以为两口子吵架没事儿,吵一次伤一次心,等心伤透了,感情也就完了。”
晓雪不想再听,转移话题:“周艳,你跟那个经理,有感情吗?”
“现在还说不上,慢慢培养吧。感情这东西,有时还真难说。整天挤公共汽车,挤得披头散发满身臭汗,再有情,也得给挤没了。话说回来,俩人坐小汽车里,冬有暖气夏有空调,没情也能培养出几分来。”
“他多大了?”
“比我大十五岁,整五十。”
“年龄还可以。……不过你也得想到,他们这种人接触面广认识人多,诱惑自然也就多。……”
“这个我早想过了。他从前就是真‘花’,那现在也是‘花’够了,要不干吗花钱娶个人到家里管着自己?这个年龄这种地位的男人要是想结婚,就是想找个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话是不错,可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知道知道,我会紧紧盯住他的,加强行政管理,不给他犯错误的机会。”
“那样有什么意思呢?”
“晓雪,你怎么还那么天真浪漫?还是吃亏吃得少,不知道该怎么守住自己的丈夫。”
晓雪不说话了。
下班后晓雪直接去了医院,病区已开始打晚饭了,走廊里的送饭车旁围满了打饭的人。丁丁一见到晓雪就向她报告:“妈妈你看,王纯阿姨送给我的!”
那是一套六个类似变形金刚式的小人,丁丁喜爱之极。
“挺好。……爸爸呢?”
“打饭去了。”
这时屋里有呼机的响声,所有人都看别人,没有发现呼机的主儿。丁丁反应了过来,从钟锐放在床上的外套里掏出了响着的呼机,内行的按了一下,“王小……”他卡了壳,“妈妈,这个字是‘妹’吗?”
晓雪接过呼机看,上面显示的是“王小姐:请速回电话”。她一声不响把呼机还给了丁丁。
“是不是读‘妹’?”丁丁追问。
“姐。姐姐的‘姐’。”
钟锐两手端着仨饭盒进来,丁丁举着呼机报告:“爸爸,王小姐呼你。”
钟锐接过呼机看,看完后抬头看晓雪一眼,她正蹲在床头柜前往里放东西,看不到她的脸。他没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从包里拿出手机,走出病房。
晓雪停止了收拾东西的手,愤怒使她全身崩紧。
钟锐在走廊里接通了王纯。王纯约他晚上七点出来,见面地点在一家餐厅,钟锐跟她解释说不行,他正在医院里,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可不可以,同时心里多少对王纯有点埋怨。但王纯坚持要他出来。要当面谈。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肯定压力很大,北京她又没有别人儿,想到这些,钟锐同意了晚上出来,但把她定的“七点”改为“六点”,早去早回的意思,今晚轮到他在医院陪床。
病房里,晓雪在喂丁丁吃饭。钟锐对她说:“我出去一下。”
“我七点必须到家陪妈妈,晓冰和何涛今晚看演出。……把嘴张大点!”后半句是说丁丁。
钟锐低声下气地说:“知道了。”
钟锐走了。晓雪专心喂丁丁吃饭,始终没有抬头。
这是一个环境相当优雅的餐厅,王纯独自一人坐在一张两人的餐桌旁,静静地等,时而用麦管吸一口饮料。服务员过来:“请问要用点什么?”
“再等等。”
服务员没说什么,但脸上已流露出一丝不满。王纯看了看腕上的表,又抬头向门口看。钟锐来了!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王纯起身对他招手,钟锐走了过来,王纯举起手腕示意他的迟到。
“我是从医院里赶来的。”
“我知道。”
钟锐忍不住了:“那你……唉,王纯,我说过,过过这一段时间咱们再……”
王纯微笑着:“对不起。……来,你来点菜。”
“到底什么事儿,电话里还不能说?”
王纯仍微笑:“先点菜。”
钟锐无奈,随便向等在一边的服务员小姐指了几个菜,服务员刚要走,王纯叫住了她:“再要一个桂鱼,一个酥皮蜗牛,一个豌豆苗,”又对钟锐笑笑,“你要多吃青菜,你太不爱吃青菜,这样不好。”
“要什么饮料?”小姐问。
“葡萄酒。要你们这最好的。”王纯说。
钟锐一怔:“干吗要酒?你不喝酒,我也不爱喝……”
“那是平时。”
钟锐盯住了王纯一直回避着他的眼睛:“说吧,到底什么事?”
服务员送来了酒和冷盘,倒好了酒,这才走开。
钟锐说:“王纯?”
王纯举起杯子:“来!”
“先说什么事。”
“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这我已经感觉到了。往下说。”
“……我要回厦门,明天。”
钟锐明显松了口气,“回家住一段也好,这些日子我们经历的事太多了,你需要放松一下。买的哪次车?”
王纯从兜里拿出车票,钟锐接过看了一下,还给她。“到时候我去送你。家里人知道你要回去吗?那边有没有人接?要不要我给他们打电话……”
“钟锐,我是回厦门……工作。”
“什么?!”
钟锐的呼机响,他看都没看就给关了,眼睛紧紧盯着王纯。
王纯看着杯中的红酒。
“……我父母身体都不太好,就一个弟弟去年也考大学去了上海,我回厦门工作可以照顾父母,住在家里条件也比在这儿要好得多。我父母也同意,噢,应该说他们很高兴。……”
“就是说一切都已经定下来了?”
“……我目睹了你和你儿子的骨肉至情,还有你和她,夏晓雪之间那种种扯不断的联系……”
钟锐摆摆手:“我问的是,是不是一切都已经定下来了。”
“是。”
“定下后才来通知我?”王纯不说话了,钟锐轻声、温和地:“那么,还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王纯?”王纯摇了摇头,这时钟锐依然平和:“把火车票给我。”
“干吗?”
“我去帮你退了。……听话。”王纯只是摇头,钟锐终于爆发了,猛地立起一拍桌子,大吼一声:“给我!听到了没有?!”
桌上杯盏齐跳,酒瓶倒,又滚落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惊动了四方吃客,都扭头看他们。
小姐带着保安匆匆向这边走来。
王纯焦急地叫:“钟锐!”
钟锐隔着桌子探身过去抓住王纯的双肩:“快点!给我!……王纯!”王纯只是摇头,什么都说不出。钟锐摇撼着她:“快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一只警棍搁在了钟锐的胳膊上,钟锐机械地扭过头去,看到了保安冷冷的眼睛。
“先生,我劝你还是客气一点好。”
“噢不,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