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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冬仍旧不吭声,只是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青云不知他是怎么了,但可以感觉到他对她的敌意似乎稍稍减轻了一丝,心情也好起来,便笑说:“曹大哥自己就是神医,怎么做才对他的身体有好处,他比我清楚多了。你去跟他说,要是有什么补身的好菜好汤,尽管告诉我,我给他做去!”
麦冬微微点了点头,破天荒地给了她回应,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刘谢笑着出现在门口,抬手跟高大娘打招呼,青云一恍神,麦冬已经捧着托盘匆匆出去了。
青云心里嘀咕了几句,但觉得麦冬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有了改进,还是别要求太多的好,便高高兴兴地迎上刘谢:“干爹,您来啦?今儿我给您做了好吃的!”
“是么?”刘谢听了也十分高兴,“那我可真有口福!”不过他马上口风一转,“只是我还得赶着去衙门,若是太麻烦就算了,你和高大娘两人吃吧,给小曹大夫也送点儿。我就是过来告诉你们,这几天晚上都不过来吃饭了,你们别等我。”
青云忙道:“都做好了,这就能吃,不麻烦的!”匆匆进厨房盛了粥出来,“您瞧,已经放凉了,您现在吃正好。”
刘谢闻得粥味香浓,也食指大动,赶紧吃起来。青云一边替他剥鸡蛋,一边问他:“最近衙门里公务很忙吗?您都好几天没过来吃饭了,我说给您送去,您又不肯。县衙厨子做的东西怎么能跟自家做的比?您当心自己的身子!”
刘谢转眼已经吃完了大半砵粥,抬头笑说:“放心,我会好生保养的。如今周大人对我很是看重,他既有吩咐,我自当竭尽全力。再说了,我如今这主簿之职还不曾坐稳呢,若是偷懒,惹周大人不高兴了,将我抹下来,岂不叫人看了笑话?”
青云将鸡蛋递给他,有些没精打采的:“我当初只是想让您能有个好点的职位,没想到会让您这么累。县衙里能有多少公务?你都没日没夜忙了十来天了!”
“若是平日,自然没那么多公务。”刘谢三两口吃了鸡蛋,差点儿被噎住了,青云忙忙给他倒了杯茶来,他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喘了口气,继续道,“前头黄县令留下不少烂摊子,有许多账册都要重新腾写,公文也要一一清点整理。你想想,这里头可有好几年的文档呢,足够堆满大半间屋子的,可不得忙一阵么?”
青云诧异:“不会吧?您一个人要负责这么多公文?!”
“那倒不是,周大人自己查看账册与公文,我只要将他检查过没问题的重新抄写归档就可以了。虽然多了些,但其实不怎么费神。”刘谢还笑了笑,“干爹最近写字比从前快多了,而且写得还不差!”
青云挑挑眉:“就只有你们俩?”她又是吃惊,又是不以为然:“钟县丞先前不是一直在代理县务吗?难道他什么都没做?我可听说那些东西他是查看过了的,不然黄县令的案子如何了结?再说了,账册的事自有照磨所负责,县衙里的人那么多,也不是吃干饭的,怎么就您一个辛苦?我前两天还瞧见钟县丞带了妻女出城游玩,昨儿葛典吏拉着几个县衙的人去吃酒耍乐呢,悠闲得很!”
刘谢苦笑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周大人做事十分认真,样样都要亲历亲为的。旁人虽然有心助他,但他总不好意思让大家辛苦……”
青云挑了挑眉,有些怀疑周康是信不过县衙里的人,刘谢老实,又给他留下好印象,才被他叫去帮忙的。这不过是官场上常见的勾心斗角,她也懒得理会,只是有些为刘谢不值:“周大人就算要叫你帮忙,也犯不着总让你加班加点,他不是带了很多人来上任吗?两位师爷都是有大才的,小厮也都识文断字,不过是抄写的活儿,难道还非得要您去忙活?”
刘谢就答说:“倒是有两个小厮帮着打下手,卢先生与蒋先生另有事要办,每日都早出晚归的,我问过卢先生,他说是奉了周大人之命,与蒋先生分头到清河县境内各处查探,视察民生民情,好为日后施政做准备。其他的小厮也都随他们一同去了。”他的神情满是敬佩:“百姓的民生是大事!我没有他们的大才,能做的不过是抄抄写写的活计罢了。若能为他们尽一点心,自当尽力!”
说完后,他匆匆掏出帕子擦了擦嘴,道:“今儿这粥十分美味,青姐儿辛苦了,你也吃些吧,记得给小曹大夫送去。我得回去了。”边说边起身要离开。
青云忙叫住他:“上回我跟您提过的,安置下山流民、给他们安排活计的事儿,您跟周大人提过没有?”
“已经提过了,周大人说等手头的事忙完,就会处理的,你放心吧。”
刘谢匆匆走了,青云皱着眉头站在门边,总觉得周康有些不靠谱,钟县丞也算是能吏了,代理县令职权那几个月里也没出什么问题,他犯得着把那段时间的账册公文重新翻检一遍吗?流民安置明明更重要也更迫切,他能不能先将要紧事处理了,再跟属下勾心斗角?
高大娘唤她,她便将心中的怨念暂且放下,陪着前者吃起了早饭,刚吃完,隔壁的曹玦明带着半夏亲自送还碗碟,还笑着对她说:“粥和卷饼都十分美味,妹妹费心了。”
青云心情又好起来:“曹大哥喜欢就好,你还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只要是对你身体有好处的,我都给你做!”
“哈哈……”曹玦明笑得爽朗中又带了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我手上倒是有几个食补的方子,妹妹既然有心,我就给你抄下来。我听说刘主簿近日十分忙碌,钱老大夫年纪也大了,需要补身子,妹妹做了不妨给他们都送些去。妹妹落难异乡,父母双亡,若不是得他们照应,如今还不知是什么情形呢,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感激他们一辈子。”
青云忙道:“曹大哥说得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屋取了纸笔出来,“就写在这里吧!”
曹玦明执笔一挥而就,又看着手上的笔若有所思:“这都是不堪使用的东西,将就着写点字条儿还罢了,妹妹若用它练字,就太粗了些,怎么配得上妹妹?”
青云买纸笔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事实上她私下写字还是用的简体,哪里是真有心要练字?那是小学时候的功课,她都有将近二十年没拿过毛笔了。只是这话不好跟曹玦明说,姜青姐既然是世家出身,父亲又做过官,想必是识字的,也许还懂些琴棋书画啥的呢。她只能硬着头皮糊弄曹玦明:“不怕曹大哥笑话,我连怎么写字都忘了,如今写得不怎么好看,也想过要重新练回来,就是舍不得买纸笔。这个是特地买来备着,若干爹过来时有空闲,可以教我几个字的。”
曹玦明吃惊地道:“我没想到你会忘了这么多事!”但他也没多想,“无妨,你从前是学过的,要拣回来也容易,只是写字这玩意儿,若太久不练就手生了,日后未免不便。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好的文房过来,用完了你再找我。”他又亲切地笑了笑,“妹妹若还缺了什么,手头不方便的,只管与我说,都是自家人,何必见外?”
青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她很感激对方的好意,但心里还是觉得,没必要问人要钱买东西使。古代的大书法家能用清水练几十年字,她难道就不行?她毕竟不是姜青姐本尊,用姜青姐亲戚的钱,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她将曹玦明写的方子拿过来细看,发现上头的材料都是很容易就能弄到手的,便高兴地将它收了起来:“我一会儿就买东西回来学做!”
曹玦明笑笑,又似乎有些为难地对她说:“姜妹妹,河阳离这儿很远,兴许那信只是在路上耽搁了,不过我相信姜家很快就会有回音。你不必太担心。”
青云从不为这事儿担心,她还恨不得对方迟些过来呢,便轻松地冲曹玦明摆摆手:“我不担心,无论他们几时来,或者来不来,我在这儿又不缺吃不缺穿,有干爹和钱老大夫照应我,有高大娘教我东西,如今还有曹大哥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罢收好了方子,又兴高采烈地去寻高大娘:“方才去市集时豆腐摊大叔说他做了好些新鲜豆腐脑,大娘咱们要不要去买点儿?您最喜欢了不是吗?”
她没有留意到,曹玦明在她身后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似是苦恼,似是惊奇,又似是失望。
第十三章 亏空
青云去市集买菜回来时,顺路往医馆去了一趟,将曹玦明给的方子上的药材买了几样回来。正好有一味夏枯草,是医馆近日新进的药材,方子上是有的,她就索性拿它熬了个瘦肉汤。午饭时,她担心刘谢在县衙吃不好,就提前备好了饭菜,连汤一起拿个篮子装了,用厚布盖得严严实实,亲自往县衙送去。
她之前曾经来过县衙两趟,道路倒还熟悉,衙门里的人也有不少人认得她的,一改过去的冷淡态度,十分热情亲切地主动上前攀谈,要为她指路,还有人表示可以带她过去。她心里觉得怪异,全都客气地笑着婉拒了。那些人脸上的遗憾之色是遮都遮不住。
莫非是因为刘谢晋升主簿,又得新县令周康重用,所以周围的人才改了态度,想要巴结他?但刘谢就算坐稳了主簿的位子,也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儿,县衙的人对八品的钟县丞尚且没有这般谄媚,那他们现在的态度算是怎么回事?
青云一头雾水地到了衙门里办公的地方,并没有莽撞地进门,只是请守仪门的官差帮着通报一声。那官差倒与旁人不同,一脸的傲慢,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丢下一句“等着”,然后转身进了院内,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回来了。刘谢就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着,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向青云迎上来。
“我不是说了不用送饭来么?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刘谢一开口就是抱怨,但瞧他脸色,也知道他心里一点都不抱怨,高兴着呢。
青云甜甜笑着说:“您是个再省事不过的人了,但我做女儿的,怎么能看着父亲连顿饭都吃不好呢?后街离衙门才几步路?我给您送饭来,比您叫衙门里的厨子做要方便得多,还合口味呢!”接着压低了声音,“您近日熬夜辛苦,曹大哥给您开了几个补身的方子,让我熬了汤给您喝,现在还热着呢,您千万要喝完了!”
刘谢连声叹息:“小曹大夫真是个好人!”又喜滋滋地接过篮子,伸手往里一摸,果然饭菜和汤都是热乎乎的,虽然说如今将近入夏,天气暖和,吃点儿冷食也没啥关系,但能有口家常热饭吃,他心里就暖乎乎的,说不出的熨贴,对青云这个干女儿真是满意得不得了,直恨不得她是自己亲生的!
他柔声对青云道:“辛苦你了,好孩子,赶紧回去吃饭吧。你放心,干爹一定把饭菜和汤都吃完,一粒饭也不剩下!”
青云点头,又嘱咐他:“吃完了饭别忙着做事,先歇一歇,散散步,免得过后消化不良。我回头会来拿东西。”
刘谢应着,欢欢喜喜去了。青云看着他进了屋,回头见那守仪门的官差还冷冷地杵在边上睨着自己,犹豫了一下,想起身上没带什么钱和东西,便冲他甜甜一笑,福了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