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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道:“县主方才已经跟周二姑娘说过了,不怪她,只是让她别继续纠缠。姨娘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把县主的话当成耳边风么?”
蔡姨娘忙道:“不敢,不敢,二姑娘绝不敢怠慢县主的吩咐,因此才不敢亲自送点心来……”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青云的脸色,谄媚笑道:“是我见县主独自在此,怕县主觉得冷清,才特意来相陪的……”
旁边的婆子笑了:“这是谁家的规矩?叫个姨娘来陪县主?你这是瞧不起温郡王府么?”
蔡姨娘听得脸色都变了:“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青云懒懒地伸了伸双臂,站起身来:“我总算明白周樱为什么方才会说,她在乡下长大了,没见过世面,年少无知,所以才会在我面前做傻事了。这种事原也不是少年人的专利。”杏儿只听了个半懂,却已明了,在一旁偷笑。
蔡姨娘没听懂,但也猜到她定是在嘲笑自己,干笑着不敢说什么。
青云望了望远处:“似乎准备开席了,我们先过去吧,继续在这里坐着,还不知又要遇上几次相同的戏码呢。”
蔡姨娘看着青云带着杏儿从面前走过,眼角都没瞥她一眼,正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咋一望向她们前进的方向,便猛然一惊。
王老太太与王大太太杜氏都穿着她们最好的行头,面上带笑地朝她们走过来,隔着老远杜氏就笑着向青云打招呼:“清河县主原来在这里?我们方才还说起您呢,这就遇上了,真是好巧……”
这“巧”字还没说完,青云就视若无睹地从她们面前走了过去。王老太太的脸一下阴沉下来,杜氏也僵住了。
等青云主仆消失在小路远方时,园中的侍从们已经收拾好亭子里的东西,自顾自地退走了。亭边就只剩下了王老太太、杜氏与蔡姨娘三人,你望我,我望你。
一阵风吹来,刮走了几片树叶。
第五十七章 露馅
如果说蔡姨娘与周樱有意巴结,青云还能理解的话,王老太太和杜氏婆媳俩也跑来凑热闹,她就弄不明白了。
这两个女人该不会觉得说几句奉承她的好话,她就会忘记当年王家给刘谢造成的麻烦了吧?再说,王家的问题是曾经跟着藩王造反,是站在先帝对立面的,虽然世人不知道她是先帝之女,她好歹也是明摆着站在太后和当今皇帝这边的人,会因为几句好话就抬举反贼家眷?王家的女人也想得太美了些。他家其实已经算是运气好了,因为只能算是从犯,又没有真正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所以只是丢了爵位而已。王家老爷是后来病死的,王大爷——也就是周王氏的哥哥,是因为身体不好,在狱中病死的,都不是因罪而死。王家想要翻身,也只能靠小一辈的努力。难道巴结上位者巴结得好,就能让皇家忘了王家曾经从逆的罪行吗?
青云一边腹诽着,一边在周家丫环的引领下,入了席。
她作为女宾中身份最高的人,今日坐的是首席。这一席上坐的除了作东的周老太太、周王氏以外,就是周康几位新上司的夫人,后者的女儿们则与周楠、周樱姐妹坐在次席,接下来的是周康平级的同僚们的女眷,还有比他略低一级的下属们的妻女。女宾们人数众多,足有十席,除去亲友外,基本是照着女宾丈夫和父亲的品阶来排的。而王家婆媳由于是亲家,也被安排到了比较靠前的席位上,跟周老太太的娘家表亲和世交家的女眷坐在一处。
以王家如今的地位,这个安排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虽然王老太太认为自己和媳妇都应该坐在首席上,被当作是贵客来招待,才是正理,无奈周老太太与周康都不肯给她们这个脸面。周王氏说什么话都没用,还好筹备宴席的是周楠,她是个做事不给人留把柄的姑娘,才没有将王老太太与杜氏安排在末席上,哪怕以王家的地位,那才是她们该坐的地方。
然而,周楠的一片好意,王老太太和杜氏都是体会不到的。她们一向与周老太太不睦,与后者的亲友坐在一处,自然得不到什么好脸。而与她们相邻的那一桌。则都是都察院官员的妻女,都察院的人大都从科举入仕,讲究清贵、刚正。对勋贵本来就有些看不上,一听说这婆媳俩是前虞山侯的妻子和儿媳,心里就硌应了。
周康新入都察院,他家里的情况,众人都早已烂熟于心。且不说前任与现任两位虞山侯都是跟读书人过不去的性子,光是王家曾经做过的事,就够叫人瞧不起的了。从前他们只是私下跟家里人说说周家姻亲的闲话,再感叹几句周康娶妻不贤,如今对着正主儿,那些太太姑娘们彼此对视一眼。都懒得搭理了。杜氏本来还端着笑脸跟人问好,人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也无心去自讨没趣了。
她们竭力打扮得尽可能华贵气派。就是为了在席间多认识点人,拓展人脉,为自家儿孙谋点好处,没想到吃饭没吃好,反添了一肚子气。自然要把帐记在周楠身上,杜氏还在心下埋怨周王氏无能。竟没给她们介绍几个好相处的官太太。
周王氏这会子哪里有空管这些?她现在忙着呢!
她既要笼络丈夫上司们的太太,又要夸奖推销自己的儿子,顺便推销一下女儿,同时又要表现一下自己的贤惠能干,反正人人都夸今日的宴席安排得好,不但地点上挡次,景色好,菜色也很美味别致,外人不知道这些都是周楠安排的,周王氏也就厚着脸皮揽下一大半功劳了——没敢全揽,不然婆母会当场拆穿她的,再说,女儿能干也是件很有面子的事,那也说明她教导得好啊!
除此之外,周王氏还得顾及青云。因为在场的不是老夫人就是贵太太,没一个跟青云能说得上话的,但又不能把青云这种身份的贵客往姑娘们那一席上领,她只得时不时奉承几句,又引着其他太太们与青云搭话了。周老太太心里也知道青云是得罪不得的,虽然拉不下老脸跟着奉承她,但看到媳妇主动出手,她也就不拆台了,偶尔还笑着附和两句。
青云其实对跟官太太们说话没有太大兴趣,从头到尾她只是微笑着听别人说,介绍到自己时,一律微笑致意,话题里牵涉到自己了,也是不咸不淡地回应几句。在场的官太太们都是火眼金睛,明白这是小姑娘不乐意跟大妈们结交,也不大放在心上——别说人家是位宗室贵女了,即便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儿,也没几个喜欢跟老太太、大婶们说话的。
不过该夸的她们还是会夸的。青云长得端庄秀丽,是世人眼中有福气的女孩儿长相,礼数周到,言辞文雅,举止娴静,端坐如仪,完全就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加上又有这么个身份,还十分得太后宠爱。傻子才会当面说出不好听的话来。即使是性子最不合群、丈夫又最清高耿介的一位官太太,也不过是冷淡些,没夸青云太多话罢了。
其实这些太太们心里也很好奇,周康离京在外任官已经有很多年了,听说他的女儿一直陪在他身边,又是怎么认得清河县主这样的贵女的?听说是从小儿认识的好友,多年的交情,又不由得怀疑是周康还在京中做六科给事中时,周楠结交的朋友。当时虞山侯府还在,周楠认识几位贵女也是有可能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周家几番起落,居然还有贵女愿意认周楠这个朋友,实在是难得。她们不由得在心中给青云留下了“不慕权势”、“对友真诚”之类的评价,对她又高看了一眼。
青云虽然不在意周王氏对自己的巴结,但周围女宾们看她时眼神的变化,态度的细微转变,她还是能感受出来的。这似乎并不是件坏事。她的微笑便更深了些,说话时也更和气些,更有耐性。言谈间偶尔还透露出自己这几年闲下来时修习的才艺。其实只是点皮毛。但托了清江王这位真正有才的皇兄的福,她三年来耳渲目染,那点皮毛也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众太太们又不约而同地回想起当年温郡王太妃年轻时也有过才名,还有温郡王妃姜氏原是出身书香望族,书法、棋艺都有些名气,难怪清河县主也如此不凡,这是家世渊源之故!
青云认祖归宗后,社交圈子一直很窄,除了宫中和城外的庄园,很少到别人家去。也就是去年才添了姜家这一户亲戚走动,另外就是几家与太后或温郡王太妃关系比较好的宗室家里,一年里头还能上门拜访个两、三回。这是她头一次出现在士人与中、低层官员的圈子里。甫一出现就得了好评,从今往后,外界再提起她这个有些神秘的宗室贵女,便不仅仅是“身世神秘”、“没落王府的孤女”以及“太后宠爱的义女”这三个标签了,也开始出现真正与她本人性情有关的评价:温和。有礼,端庄,贵气,有才华……等等等等。至于是真是假,倒是没几个人在意,反正她们眼睛看到的清河县主。就是这样的形象。
托青云今日装逼成功的福,与她交好的周楠也得了许多好评。周楠不用装也是个真正的淑女,在外省几年。当家作主,也历练得十分能干爽利。有经验、有眼色的太太们只须观察一阵子,就知道这是个上好的媳妇人选,而且很适合做嫡长媳、宗妇一类的,自然就热心地打听起了她订亲没有。
周王氏心中骄傲得不行。虽然人家对她长子没啥兴趣,让她觉得有些扫兴。但能给女儿寻门好亲事也不错,说不定还能帮扶儿子一把呢,忙忙将女儿还未许人之事说了,又在那里感叹:“说来都是我们家老爷糊涂,把女儿带到任上这么些年了,竟没给她挑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害得孩子如今都成老姑娘了。我这心里是成天都在愁啊……”
“前儿太后召了楠儿入宫晋见,不是说了会为她的亲事做主么?”周老太太大概是终于忍受不了儿媳的张狂样儿了,终于吐了她的嘈,“有太后在,你还有什么可愁的?”她觉得周王氏一定是忘记她们已经没办法决定周楠的婚事了。
周王氏正说得兴起,被婆母这冷水一泼,顿时噎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其实她是真心想给女儿说一门好亲的,可婆母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太太们谁还愿意再提这事儿呀?万一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觉得她们的儿子本不上周楠,那岂不是很丢脸?
场面有些冷清,有些难堪,青云低头喝了口茶,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都察院右都御史的太太倒是个和气人,非常有眼色地提起了别的话题,都是京中最新的传闻之类的,渐渐地又把席间的气氛带动起来了。
有人提起了这两日刚到都察院报到的一位关经历,由于他新来,当时周家的帖子都送完了,他自然是没有份的,周康后来补了一份送给他,他却说自己刚到京中,妻子染了风寒病倒,家中忙乱,实在无法赴宴。大家开始讨论这位关经历的人品如何,他的太太性情好不好。
说起这位关经历,却也是世家之后,族人曾经也在京中为官的,只是后来没落了,直到关经历,才再次出了京官。邻席的周楠回头问起关经历是哪里人,便笑说:“倒是有些渊缘,家父在锦东为官时,同僚里有一位关通判,就与这位关经历是族人呢,我还跟关家的姑娘交好。”
青云挑了挑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