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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叫别人不轻贱你,你先不能轻贱你自己。葛秋娘和望秋楼是雇佣关系,感情事完全可以自由作主,但如果表现得太随意,就会影响到所有的葛秋。为此,在雇佣期间,葛秋娘的生活作息会受到望秋楼的约束,除非是男客正式求娶,否则不能与男客私下见面。如果和客人偷偷相爱,不顾名分也要在一起,那么就等同毁约,从此离开望秋楼。
“琴姑,我可是听说了你的秘密武器。”墨紫看那群葛秋走远,其中有一个穿百蝶裙的女子,自始自终没正面瞧她。琴姑一说上台,那女子就走得飞快。奇怪,这么怕生,如何在客人面前表演。
说到这个,琴姑眼睛闪闪生辉,你说尘娘啊。告诉你,还真让我挖到宝。那嗓子唱起歌来,真是天上落雨,万山飞雪,美妙之极。”
天上落雨,万山飞雪。这么厉害的形容词?
墨紫笑着说好,“琴姑,你得让我们听听看,要是夸大其词,你到东家跟前罚酒三杯。”
“三娘出得来了?在哪儿坐?”琴姑很想念这个弟子。
“在大堂三楼包间。”墨紫指指头上楼阁。
“望秋楼大东家来了,却在堂间里。不过,她瞧生意那么好,应该不计较。”琴姑也很了解三娘的个性,“尘娘得上台,唱完就来,你让三娘等我,好久不见她,念得紧。”
这时跑来两个小葛秋,叫姑姑快去。
琴姑急匆匆走了。
不过墨紫没那么听话,见她们的表演就在离自己不远的云歌台,正好也是岑二的必经之路,就索性过去看看。
云歌台是墨紫利用回声原理尝试设计的,弧形构造和声纳仪沾一点点边,再利用瓷片和空间,成了天然的扬声器。云歌台前有专门听歌的小亭,据岑二传来的消息,得提前五六日预订,否则不可能有位。可见,这音响效果还不错。后来又听琴姑说,尘娘的首次登场就是云歌台,她的音色让云歌台衬到极致,才有了天上落雨,万山飞雪的赞美之誉。
日后,无忧阁的人跑来侦察敌情,终于发现除了镇楼之宝尘娘外,云歌台也是制胜的一处,依葫芦画瓢弄了一个,却远没有原装的好。要知道,看似不过是个弧形,角度却要十分精确,否则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站在路边,她能清楚听到凹处小葛秋们的合唱,真是空谷回音,很是悦耳。一曲毕,掌声不错。她能瞧见一些客人,都是华衣佩玉,男女皆富贵。
然后,陡静。一个女子莲步轻移,裙片上百蝶随之飞舞,没有琵琶没有琴声,低眸,启唇,轻唱。
词是你侬词。
音是珠玉落。
瞬间,摄人心魂。
她就是尘娘。
尘娘也是珍娘。
墨紫还来不及赞声妙,就被双眼所发现的事实惊到无以复加。双脚不由得往前走,没在意进入到客人区,直到有人把她拉住。
“墨哥!”有些欲盖弥彰的高调,是岑二硬起头皮。
“岑二。”相对于岑二的急,墨紫经他一拉,却冷静了,“珍娘怎么变成了尘娘?”
岑二瞧旁边亭子里有客人瞧过来,忙拽着墨紫调头,压低了声,“墨哥,别惊扰了贵客。”
两人走出云歌台,在路边寻了僻静处。
“岑二,你小子可以啊。我让你照顾人家姑娘,随她要走要留,你倒把人变成镇楼之宝了。”语气冷静,不代表就能简单放过。
岑二连喊冤枉,“墨哥,哪是我让她变的。这要怪琴姑姑,一日听到她唱小曲,就盯着不放。不过,首场登台,她是报答咱们救她的恩。谁想她真一夜就唱红了呢。如今,她跟咱们楼里签了三年——”
墨紫一瞪岑二。
岑二慌张摆手,“是她求我的,我一开始不答应,她就说要投湖吊树。事情是这样的。她那没良心的大哥让豹帮的人找出来了,徐九带了珍娘的哥哥亲自上我们这儿来,珍娘当然就出来见了面。林公子给她跪下,求她救他。那场面,你是没瞧见,真让人恨得咬碎牙。咱们给林公子的银子,全让他老婆一人独吞,跑啦。林公子没有了能力还债,原来那借据就得执行。要我说,干脆就断绝兄妹关系,死活不认这笔帐。可林珍娘善良啊,当着徐九,说这钱她来还,让徐九放她兄长。然后,就跟我求了,说只要我借她这笔银子,她就当葛秋娘还债。”
徐九按约行事,墨紫挑不出他的错。不过,林家大兄一直没担当,最终要他妹妹来还债,真令人心寒。
●● 第170章 尘埃高贵(二)
“墨哥你那时病着,我也不能跟东家说,就和琴姑姑商量。琴姑姑说,这么好的女子沦入烟花太可惜,不如借她银子,望秋楼也得个宝。我这才拿了一千五百两出来。徐九倒还痛快,拿了银子,留下林公子,对了,还在咱们楼里吃了顿饭,给钱的,然后走了。这么着,珍娘就成了尘娘,可真不怪我。”岑二一脸实在没法子的模样。
墨紫听了事情的原委,叹口气,这林珍娘的命不比自己好多少。不过,这么处理,总比林珍娘被她兄长卖掉好。当下,便不再说什么。
两人绕出来,不料正碰上四处张望的林珍娘。
林珍娘一见墨紫,立刻深深一福,“墨哥,请恕珍娘欺瞒了你。”
原来林珍娘刚才在台上看到了岑二和墨紫两人,唱完了忙出来找。
“你也是无可奈何。”墨紫穿男装,不敢相扶,“倒是你,怎么认出我的?”
“那日墨哥来时,我正瞧见了,只觉得面善,问过大掌事和姑姑方知自己眼拙。我怕墨哥不同意当葛秋的决定,会认为我自轻——”林珍娘已知墨紫是姑娘家,对于女子也能如此潇洒行事,很是感慨了一番。老实说,她能下定决心登台献艺,是深受了墨紫的影响。父母早亡,哥哥不成气候,她再不想畏畏缩缩孤怜自影地活着。
“你可能是误会了。葛秋这一行业本就是我的提议,我怎会看轻葛秋娘。珍娘也罢,尘娘也罢,尘埃不落地,亦有高贵心。我佩服你踏出自食其力的第一步,更佩服你有情有义。”外人看来,那种没有良心的兄长不要也罢,可对当事人来说,毕竟是同出一脉的至亲,要决绝很难。
“好一个尘埃不落地,亦有高贵心。”有人隔着一排花藤架子,鼓掌。
墨紫一听,这声音耳熟,是徐九?
果不其然,走出来一个魁梧的铜面男子,臂上扣一寸宽的银环,仍是豹纹。
林珍娘显然怕徐九,不由退了一步。
岑二也直皱眉,以为对方再来惹事,想着要不要去找护院来。
“九爷这是喜欢上我们望秋楼的好酒好菜了吧?如何,要不要办张贵宾卡?订位方便,价钱也优惠些。”唯墨紫不怕。那日在无忧阁,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见得是哥们朋友,却应该不是敌人了。
“正有此意。说句实话,你可别搬给无忧去听。这酒这菜,无忧阁比不了。还有,这椅子坐得舒服,景色也好看,叫伙计方便,一拉铃——这都谁想的?”徐九说好处,十个手指头不够数。
望秋楼一开,抢了无忧阁不少生意。墨紫知道,但两家毕竟有本质不同,长远来说,不存在威胁。
“岑二,听见了,等会儿给九爷办卡。九爷可是一言九鼎的人,说话绝对算数。”另一个意思是说,珍娘那事已经过去了。
岑二领悟,忙说是。
徐九哈哈一笑,猿臂一捞,和墨紫勾肩搭背。
珍娘低呼一声,眼儿溜圆。
徐九误以为珍娘仍担心,啪啪拍墨紫的瘦肩,“墨老弟,这小娘子可是对你有意?怕我拍扁了你?怪道,不肯嫁给霍老八。”
墨紫嘿嘿干笑。扮男装难免遇到这种事,她挺习惯。就是徐九这家伙拍那么大力干什么?故意的吧。
“九爷哪里话?我墨哥小人物一个,哪值得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九爷来此,究竟是纯粹吃饭,还是来找人的?”
要说巧,有点太巧。
徐九继续勾着墨紫的肩,“来吃饭,也来找你。老弟,上我那间说说话去。”
岑二傻眼,心想这是直接掳人啊,就喊一声墨哥。
墨紫见徐九嘴笑眼不笑,知道确实有事,不过也不想单刀赴会,回头让岑二把赞进和臭鱼叫来,这才跟着徐九走。
“墨哥怕我对你不利?”徐九有点不满。
“不怕对我不利,就怕九爷有事要我兄弟几个效劳。”她可是为他考虑。上回就说了,能助他一臂之力的。
徐九半眯一只眼,勾着墨紫的手臂一紧,又朗声大笑,“墨老弟实在是聪明,徐九我甘拜下风。”
“好说好说。”墨紫翻个白眼,要被他勒断骨头了。
“不过,我瞧着墨老弟你比起上回真是白了不少,可是敷了粉?”徐九垂头凑近了看。
到底是江湖汉子,行为举止粗狂不拘小节,说什么就做什么。
墨紫伸手拎起他一只手指头,顺势将他的大掌从肩上卸下来,在徐九疑惑开口前说道,“九爷神力,我肩膀要碎了。”
徐九对这一说辞表示深刻理解,“你们这些文人啊,脑袋聪明,身子骨不经捏。”
他说起文人,墨紫就想起仲安了,自己才不是那种风流人物,摇头否认,“我不是什么文人,不过会读书写字。”
随徐九进了一间厢房,席面上还有一个人,她没见过。
“这是梅山,秀才,平时给我出出主意,不会武。”简单介绍过。
梅山上回也在无忧阁,不过当时守在外头没进去。墨紫没留意他,他却见过了。起身作揖,叫声墨哥。从神情看,似乎对墨紫变白一事,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墨紫打定主意对脸部变色不多说,反正大家看看就会习惯,没必要见个人就撒个谎。好在男人吧,多迟钝,对细节也不在意,她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不解释,也没人追着真相,顶多就是心里犯犯嘀咕。
三人入座。
“九爷,开门见山吧,这回又要我效什么劳?”墨紫也不跟他客套,一回生两回熟。
徐九欣赏地看着墨紫,“墨哥,上次你说过的那个法子,我怎么想都挺不错。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找你来,就想跟你借个场子。”
墨紫一听就想,她上回说霍八好色,便设个跳进去就跳不出来的局,徐九用万事俱备来说,显然已经准备好了圈套。问她借场子?就是要在望秋楼里进行这事了?
“九爷,这事可不由我作主。望秋楼我既不是掌事的,也不是东家。早知你问这个,刚才应该让岑二一起来才是。他,倒能说了算。”事情似乎越弄越大,也不知裘三娘那儿能不能瞒得住。
“墨哥,这你可就不坦率了。岑大掌事那儿,还不是你一句话?”梅山既为徐九的谋士,还是有些智慧的。
墨紫笑笑,原来人家是打听清楚来的。
“九爷若不当君子,直接在望秋楼来上演这码戏,我能说什么,只怨倒霉罢了。可九爷开了口,就是给我面子,事先跟我打招呼。那我也得说实话。望秋楼刚开业没几天,出了这种事,谁家女子还敢上门?再说,万一迁怒到我们头上,封了店,便是今后再开,这名声也完了。我心里犹豫,所以怎能坦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