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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闽松咬牙切齿。听错了,一定听错了。
基本上,每个人听到这样的事实时,都会问两遍。因此,墨紫耐心很好。
“闽松,我有那么像男人吗?”她问。
闯三关的一幕幕返回脑中。那么秀气的脸,却那么市井的表情。火海的时候,穿着衣服下水。旧伤复发,却不肯让日升的郎中医治。养伤期间,只要一个丫头服侍。其实,心里有疑问的。但,怎能想到呢?这一行,便是再异想天开,都料不到会有女子造船,而且还一手惊人的技艺。大概,所有的人都会跟卫庆刚说的那样,只认为这个墨哥有点娘,不肯再深想下去,因为太荒唐。
越想,真是越怒。闽松突然用力一扯缰绳,硬生生将马掰回了头,紧跟着挥鞭,疾驰而去。
惊动到丁修他们,看着一尾烟尘,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没事,墨掌让阿松去买些东西,有备无患。”卫庆见赞进拎着一个大麻袋来,低头问马车上的墨紫,“咱们可以走了么?”
墨紫的心情并没有让离去的闽松影响,却惊讶卫庆竟帮她安抚人心。
车马前行,她问卫庆,“你为何不走?”他刚才的脸色不比闽松好到哪里。
“他是少爷,我不是。他有地方可以抱怨,我没有。他可以重新选择,我不可以。”卫庆不紧不慢跟在马车旁,言语一如既往冷漠,“我只知道,跟着你,能学谋生的本事。”
当初招工的时候,卫庆和闽松一起来的,听墨紫松少爷松少爷的叫,他略能猜到闽松是富家弟子。不过,墨紫在大伙儿面前隐瞒了闽松的身份,他不多事,自然不会去拆穿。
“再说,那样任性傲慢的家伙,你本不该招进来。走了才好,省心。”同为红萸船工,卫庆对闽松很看不惯。
一个不为家族看重的庶子,一个被家族作为继承者的骄子,生长环境天差地别,怎么相处融洽?
墨紫一笑,“他没那么糟糕,有点少爷脾气,人品却是不错的。”
卫庆垂眼看她,石雕般硬的五官,同平时一般,距人千里之远,“我看不出来。”
墨紫再笑笑,看着就在眼前的大门,“以后你就知道。咱们到了,卫庆,帮我跟丁修他们说一声,斧子是装装样子的,没人要他们拚命。一有不对,就跑。活命最重要。”
卫庆又看她一眼,突然来一句,“早点告诉他们你是女的吧,免得跟那没志气的家伙一样,比兔子跑得还快。尤其是牛师傅,那脾气,油浇出来的。”
“是有这个打算。”墨紫点点头。
卫庆下马,大步上前,同丁修牛皋说话去了。
墨紫拿出贴子。
守门的显然是徐九的人,十分热络得将他们请了进去。
所谓的帮派总舵,其实跟寻常富贵人家差不多,不过,没有花园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地方,一进进的屋子之间有大片的空地,像校场一样。如今,密密麻麻摆满了上百张吃饭桌子,铺着鲜红的绸布,放好碗筷,就等着开席。
似乎来得不早不晚,外院酒席坐了半满。
豹帮里头管事的,普遍年轻,且一身劲衣劲裤,精神抖擞。更不错的是,管事还有男有女。
上前来招待墨紫的,就是一个叫春嫂的管事,很客气,挺不好意思地说,帮会客人只能带两人到里面,其他人要留在外席
墨紫便留了丁修牛皋等人,让赞进和卫庆跟着。她琢磨,今日主角是徐九,她带个功夫好的,再带个很机灵的,应该能低调混过。
到了中院,看到更大的场地,同样一片圆桌。风吹大些,红绸布就扬成无边的霞色,很是壮观。那头,搭了个陛”,放着长条形的香案,有几人在摆祭品和鼎炉。和外院不同,这个场地,还没几个人影。
“墨哥驾临,蓬荜生辉!”一阵爽朗的笑声,御风而来。
●● 第198章 香一枝花
徐九今日一身行头,很让人眼前一亮。
他本就五官端正,皮肤黝黑,但身材又高又结实,有大丈夫当如是的气魄。再加上银蓝的海纹大舟袍,象牙镶宝石的腰带上插一把银鞘宝刀,好不威风。一如既往,臂上扣一环。这回,就是她第一次见到徐九时的那个白金环,两指宽,上有云豹图案,粗狂中一领群雄的霸然。
“恭喜九爷,贺喜九爷。”墨紫连忙抱拳,笑脸迎人,“这样的喜庆日子,九爷看上去真是潇洒英俊,意气风发。像帮主,更像新郎官儿,缺朵红花当胸。”
徐九哈哈大笑,手不客气往墨紫肩上拍,“待你大哥我成亲之日,让你大嫂给你捧酒。”
墨紫本是开玩笑,听他这么说,咦一声,“九爷,我看你也二十好几了,怎得未成亲?”
“我们这些船帮子,靠江吃江,靠海吃海,风浪一来,命在旦夕。自己都今日不知明日事,娶了回来让人早寡,岂不是连累无辜女子?”徐九豪爽直言,“不过,我也不是不成家。好男儿先立业,能养得起妻儿一世,再谈婚娶之事。”
墨紫见他说得不浮夸,倒生出几分敬意,“九爷果然好风范高人品。今日这等大喜,我献送一礼,九爷别嫌弃。礼轻情义重。”
赞进双手奉上礼盒,巴掌大,锦蓝色。
徐九亲手接过,交给身旁梅山,抱拳说谢。
“可是我来早了,这里怎无人坐席?”墨紫摇手说不必谢,问徐九客人们呢。
“墨哥来得正好,不过这中院的多数席位都属帮中兄弟,他们等时间一起进场子。有些客人在内院同老帮主说话,一会儿也来了。墨哥只管跟着春嫂,她会带你入席,稍待片刻,仪式便开始。”徐九吩咐春嫂不可怠慢贵客。
这时,有汉子来说,某某某到了。
墨紫便说:“九爷是主,待客要紧,你我这般相熟,实在无需客套。”
徐九直说不错,“墨哥主掌的红萸听说开了工,我正想请墨哥帮忙。今日事多,等改日咱哥俩单独喝酒,慢慢细聊。”
“徐九,你说谁跟谁是哥俩?”一个声音突兀插入。
墨紫侧过脸一瞧,好个富贵逼人朱唇凤眼的美男子。总是招摇过市的灿烂装,珠宝琳琅,金扇子金坠马,金线金串,缝隙不透。
金银来了。
“金大少,此话从何说起啊?”徐九笑咧嘴,上前就搂人肩膀,看似很熟很好的交情。
金银对墨紫眨眨眼,一手用扇子打徐九的手,“徐九,别跟我动手动脚。告诉你,墨哥是我义弟,我和他才称哥俩,你不要乱套交情。”
徐九忘了大门那儿还有客人等他去接,目光在金银墨紫之间瞧来看去,啧啧称奇,“金大少当真?”
“自然当真。”金银将身后的双胞胎让出来,“百两,千两,看看谁来了?”
粉雕玉琢的一对少年,看到墨紫就笑得很高兴,其中有个大叫,“三公子!”
另一个则上来给她行礼,声音没那么洪亮,“三公子。”
大叫那个是百两弟弟,稳重的是千两哥哥。
任何人让这样一对可爱的少年称呼过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墨紫也是如此。而且,在日升的时候,已经自称排行老三了,如今再来装没有那回事,似乎不好。于是,她浅笑着应了声。
徐九好像很是扼腕痛惜一样,“金大少,墨哥,你俩太不够意思了,结拜兄弟这么好的事,居然也不喊上我。想与二位的交情,我自觉着还很不错呢。”
“九爷,您跟咱不是一个辈分的啊。再说,真跟咱们结了拜,外头的人该怎么称呼您?叫徐九爷,还是徐四爷?”墨紫一张嘴,随口说翻人。
金银一摇扇,站到墨紫身边,将她收在他的珠光宝气之中,“三弟说得不错。徐九,你结义的兄弟姐妹还少么?咱不稀罕你。”
徐九再大笑,晃拳说声少陪,往外走去。
“三弟,你可让二哥伤心了。”外人走了,内里小斗。
墨紫不理他瞎哀怨,笑脸请春嫂领路。
“三弟怎么不问二哥为何伤心?”玉爪一只,握住墨紫光洁的手腕。
卫庆见墨紫刚被徐九拍肩膀,又被金光灿灿这位老兄捉腕子,她却面不改色,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姑娘以后谈婚论嫁难了。
“我大半月未曾见过金大少,何来让你伤心一说?”墨紫略使劲,抽出自己的手。
“你自三关回来,便给元某人送了帖子,却一点消息不给我,岂非厚此薄彼?”哀怨,无比哀怨,“他是你哥哥,难道我就不是哥哥了不成?”
这些人,脑袋上长天线了?一个个都知道她闯三关的事。
“元澄与我有恩,我感谢他,难道不应该?哪日金大少若助我一臂之力,我必定也会送上心意。”元澄和金银早结拜的,都没有称兄道弟,她也不用大哥二哥的叫吧。
“心意?”金银一开始不明白,但他何等聪明,立刻恍然大悟,夸张了表情,“三弟,你不但送了帖子,还有礼物?是何物?”
原来她不打自招,暗叫不妙,虚笑着晃过,“就是一份小东西,不值几个钱。金大少开钱庄的,什么好东西未曾见过,根本入不了你眼。”
“能让你送,能让他收,且称得上心意的东西,定然入得了我的眼。”金银凤眼飞挑,“这样吧,照你刚才说的,我帮你,你就送一份一模一样的心意给我就是。”
墨紫突然回过头来看金银。她对这个人,其实了解不多,只不过本能上并不排斥他。但,她的本能,曾经错得很离谱。
金银让她那么一看,华丽的笑容竟然消失个干净,眸底清澈如泉,“墨哥难道不信我?”
多厉害的人!
墨紫这般回答,“心意这东西,因人而异。到时,我自会衡量。”
“三弟,你终是偏心。”凤眼一眨,桃花泛滥,用袖遮面。
“公子,你的位子离三公子好远。”百两指着另一头,千两在那儿招手。
“让千两把名牌拿过来。”金银就座,在墨紫隔壁,拿起面前的名牌往后一扔,好像笃定百两会飞身过来接,“拿过去。”
春嫂笑容有些僵,却一句话不说。
“金大少,你这是让人为难。”墨紫公道。
“我本不是让别人开心的人,自己开心已属不易。”金银说完,又加了一句,“三弟不同于别人。”
墨紫翻翻眼,倒杯茶,喝水。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大群人从中堂屋出来,陆陆续续坐上前三排的桌子。先头走着的,有几个她认识。日升的闽榆老爷子,雅成方明,鸿图曾海,甄氏甄洛都来了。他们和一个面色苍青,头发灰白的锦袍老人有说有笑。不过,老人走路柱着棍,有老态龙钟的病相。应该就是豹帮老帮主。
以为也就这些熟人,她刚想调回视线。
“我就知道他会来。”金银哼哼。
墨紫心念一动,果然就见到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只是这一回,瞧着不再显得那么清冷。谁会孤寂,当身边有一位大美人的时候?
相隔不算远,她能看出元澄身旁女子姣好的容颜。与大家闺秀的打扮也不一般,那女子身穿束袖紧腰半长衣,大红色的宽腿扎脚裤,一双描金线长靴,腰后隐隐露出长鞭的圈儿。两边扎小辫,乌发披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