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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愣了一下,叫声赏,一把抢过还在嚎啕大哭的孩子蹿进门去,抱到荷花跟前道:“是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儿,眼睛大大的。”
荷花见他满脸关切,心中悲喜交加,勉强嗔笑道:“胡说,这时候她哪有力气睁眼?”
小宝牵着她的手放在女儿脸旁,道:“刚才睁眼了,真的是大眼睛!你看,她一接近你就不哭了……”
荷花累极,看了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常氏见荷花生的女儿,自己大儿子却已经能打酱油了,下面还有一个庶子、一个亲子,不免沾沾自喜,言语间越发觉得自己厉害。只她儿子们都喜欢这个小堂妹妹,易哥儿与已经会走路的狗娃每天上赶着去逗弄不说,连还不会说话的礼哥儿见了也好奇不已。她又觉得有个女儿也很好,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再生一个。
荷花虽然添了些心事,但到底是自己身上一块肉,哪有嫌弃的?从前她只能把满腔心思寄托在对别人孩子的照顾上,如今自己又有一个女儿,恨不得倾尽所有,坚决要自己奶孩子。
这个冬天格外冷,雨雪交加,各处有灾情报上来,房子被压倒的,牲畜冻死的,渐渐有流民也不堪饥寒,就是城里的形势也紧张起来。常氏同其他官太太们设了些施粥的点,荷花觉得这也算一件好事,就让季管家也买些粮食送过去。不想才几天,好事就变成了坏事。
有苦难言
大雪一下,到处有冻伤冻死的人报上来,又有房屋倒塌、道路封锁、米粮菜蔬价格飞升、囤积居奇等后续事故连绵不断,县衙人手本来就不多,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忙得鸡飞狗跳。
小宝带着人出去,或指挥扫雪通路,或帮助救济病人,或清查死伤人数、发御寒物品,每天脚不沾地。这一天回到家整个人都哆哆嗦嗦,荷花赶紧叫人拿热水给他泡脚,又煮了姜茶驱寒。细一看才知道,身上那价值好几十两的袍子不见了。
“给当了,你没见那一家子,三四个小孩都冻得不省人事……我拿袍子换了些衣物粮食给他们。”小宝一边捂手,一边打喷嚏。
荷花干脆拿一床被子捂在他身上,嗔怪道:“你也不知道留一件给自己。再这么下去,只怕得向上求助了。”
小宝道:“大哥已经写了折子上去,只是现在道路不通,至少十天才能有回信。”
两人又胡乱说些话,因小宝第二天还要出去,就早早歇了。
第二天叫人拿了些半新不旧的衣物裹成一大包让小宝带出去,因衙门内阿齐郝学康等都带着人出去救灾,晚上还不一定回来,只留下常乔一个大孩子,荷花放心不下,去找常氏说要加紧护卫巡逻,尤其打更上夜的人不得惫懒。
谁想常氏竟然拉着环玉出去了,道是要亲自去施粥的地方看一看,到晚间才哆嗦着狼狈一身回来,说在路上被人围住,许多遭灾的人朝她的轿子跪下,以感激知县奶奶善心,顺便求她们给予更多帮助。人群围了一大堆,轿子过不去,又有几个宵小趁乱去偷她丫鬟身上的配饰,闹了许久才得以脱身。
荷花见她自顾不暇,只得吩咐季管家叫了认识的一些人,让晚上把门窗关好,守夜的人先煮一大锅姜茶,不许喝酒取暖,也不得只管围在火盆旁打瞌睡等等。
半夜时分,荷花起来给孩子喂奶,调亮灯火的时候,猛见得窗外有黑影闪过,连忙去叫小书,骤然又听得有人大喊:“有贼了!有贼了!快来人!”
瞬间到处嚷嚷一片。
她们这一屋,小书和她带着孩子睡里间,小盘小碟在外间,听得这样呼喊,一个个吓得慌乱起来。荷花待要出去看看,小书死命拉着她道:“姐姐千万不要涉险,外面有人呢!”
彼时孩子又大哭起来,荷花连忙抱起她咿呀咿呀哄着,小书让小盘小碟搬了桌凳堵着门,又在房间里到处找合适的木棒、花瓶,还抄了一条小板凳在手里,三个人手拿“武器”,紧紧围在荷花身边,如临大敌。
“二奶奶,要不要熄灯?这不是给贼指路么?”小盘哆嗦着问。
“胡说!熄灯了有人进来都看不到,不是更危险?”小书瞪大眼睛,拿着木棒在床沿重重地敲了两下,道:“谁敢进来我打谁!”
小碟举着小板凳,带着哭腔道:“万一他们带着刀子怎么办?我听说贼人都身长九尺,满脸横肉,飞檐走壁,穷凶恶刹,还喜欢……还喜欢抢了小孩去煮着吃……”
荷花脸一板,呵斥道:“胡说!这里是知县衙门后院,哪里有贼敢乱来!说不定是谁嚷嚷错了!”
一时间又听得一些声响,然后黑丫与季管家娘子过来敲门道:“二奶奶,贼人抓了两个,剩下的上房逃跑了,周林媳妇请二奶奶过去呢。”
小书隔着门大叫:“这时节怎可出去?贼人还会上房,要是再来怎么办?”
荷花隔着窗口的洞,眼见得外面已是灯火通明,料那窃贼也不敢再来生事,常氏又是个不顶事的,就把孩子交给小书,让她们在屋里好好守着,随季管家娘子出去。
一路走过,好几个家里人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季管家娘子道:“贼人用了闷香,后门的狗都被放倒了,这几个守夜的也着了道,大奶奶那边失盗了。我们这边……门锁被撬了一个,倒没丢东西。”
等到了常氏那边,只见得许多人跪在地上哀求连连,常氏正披头散发,怒气冲冲道:“都捆起来,天亮后送到衙门里审问!”
环佩也在其中,见荷花来了,忙掉头跪下道:“二奶奶开恩,实不关我的事!”
荷花见这屋子门窗又折坏的痕迹,屋里箱柜大开,乱成一团,忙过去安抚常氏道:“大嫂先别恼,易哥儿几个还好?府里有没有人受伤?被药倒的人可有大碍?到底哪几处丢了东西?”
常氏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往门外跑,嘴里一连声叫着:“易哥儿,礼哥儿!”
周林媳妇忙拉着荷花道:“二奶奶,大奶奶和宋姨娘院子里都丢了东西,几位公子、七少爷和玉姨娘那里俱无事,府里已知三个人受了刀伤,还有好几个被药倒了。我们只抓住两个窃贼,管事的正在四下查看。”
环佩又道:“我睡得死死的,大奶奶就叫人把我拖出来,说是我把贼领进来的。我如今这样子,连府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见不到一个,哪里还能去勾结外人?”
又有人进来报,说是被药倒的人已经醒了。
荷花从没经过这等阵仗,听说又是蒙汗药、又是刀、又是上房爬墙的,也禁不住有些哆嗦。
这边宋姨娘、环玉环佩都在哭,外面又传来嚎叫声,常乔不知从哪里转回来,一脸凶煞道:“可恶!明天必要把那两个窃贼用酷刑!”
荷花知他必是去审了那两人,可他一个半大小子,人家能怕他向他招供?只得道:“七少爷,你且歇着,别在外面冻出病来。”
环佩依然叫人给关起来,宋氏打发回去清点失物,前后门叫人好好守着,守夜的人在一旁,其他人站另一边。又问了还没有请大夫,赶紧拿银子叫人去请,再派人连夜去找阿齐和小宝他们,这番安排下来,常氏也从儿子们那里过来了,道:“好大的胆子,知县衙门也敢闯!弟妹,你那边可有事?”
荷花摇摇头道:“我那里坏了一扇门,想是窃贼还没来得及,刚好我又醒来给孩子喂奶,就把他们惊走了。”
常氏恼恨道:“那些窃贼怎么找到的?必是家里有人和他们串通一气!“
荷花少不得又安慰几句,让她也清查了屋里的东西。常氏一直黑着脸,荷花也吃不准那些乱糟糟的箱柜是被窃贼翻开的,还是她自己打开的。
找来几个管事的一问,家里有个叫王二的不见了,按理他是下半夜轮值的,这番到处找遍了也不见人。
当初担保王二进府的一个管事慌得连滚带爬跪在门外道:“大奶奶,这王二我也不是很熟,只因家里那个老不死的说是他远房侄子,穷得没法过日子了才求上门来。大奶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啊!”
常氏大怒,叫人捆了她,说是天明的时候连着窃贼一起送到衙门去。
衙门只留了县丞镇守,听得知县大人后院遭贼,吓得一头撞在桌案上,连连叫人去请知县大人从乡下回来,自己顶着脑门一个大包和丝丝红色痕迹从侧门溜出去,就此称病在家,说是让常七少爷主持大局。
常氏好歹还知道常乔一介白丁,私下里出出主意跟着打打秋风可以,真正入主县衙管事却是不合理的,见县丞不肯出头,只得在家里发火,稍有不如意就叫打板子扣月钱,弄得人人自危。
第三天阿齐终于回来了,把那两个收押在牢里的窃贼提出来一问,其中一个竟是半年多以前惹了官司的人,当时是他们家里送了银子来县衙才逃过一劫。
前些天他见知县夫人花大把银子买了米去施粥,更带着穿得花里胡哨的管家丫鬟去了现场,料得知县大人家里收了不少银钱。约了当初疏通门路的王二一谈,得知县衙里的人都派出去了,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几个人一合计,约定暗号,直奔有钱的常氏、宋氏与荷花院子里来。
阿齐气得半死,家里失窃的物品虽然有数,却不敢报出来——先不说知县家里失窃是笑话,单说七品知县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几十两银子,你如今丢的这许多东西从哪里来的?
只得借宋氏嫁妆的名义列了个单子,又托人私下里慢慢去寻访,终究是有苦说不得。
小宝是之后两天才回来的,听得家里失窃,也大吃一惊,再也不肯跑远路在外过夜。
好在天气渐渐好转,虽然还是冷,但至少没有再整天鹅毛大雪。清远县遭此一劫,死数百人,冻伤无数,阿齐自然要受上司叱责。
好在常氏先前以官府赈灾的名义给他赢了些好名声,家里又有遭遇,阿齐上个折子,极尽哀鸣自责之词,再夹些银票,堪堪保住了乌纱帽。
又因才有果,夫妻两个各有错处,半斤对八两,阿齐也不好严厉苛责常氏,只得小心过日子。
荷花每每见了常氏院子里的那些浑身散发着怨气,整天战战兢兢的下人,心里就极不自在,几番劝慰常氏,又和小宝说等开春的时候,要回季家村。到那时候,阿齐的任期也快满了,他必不会再留在此地,小宝见阿齐行事端正许多,又有郝学康常乔在侧,自己就算离开也无碍大局,就托人开始打点些行李物品先送回去。
不想春节刚过,邻县有一窝山贼打劫县衙,牵扯了好几百人。事情闹大发了,上头派人下来镇压,并一查到底。
这一查,原来偷了常氏与宋氏东西的王二一伙,还有以前孝敬过阿齐的人与事都扯出来了几件。正是要找替死鬼的时候,阿齐的上司毫不犹豫就把他们这两个倒霉县令给当成了弃子。幸得常大人四处周旋,阿齐这里也没有人命官司,才没有下狱,只被革了帽子,留待日后察用,一行人灰溜溜回了定江。
家长里短
回到定江县的时候已是六月,荷花他们的行李物什早先就打点了大半回来,行程也十分轻松,阿齐等却也只有少少几辆车子的箱笼搬回了家。
荷花好奇,私下问小宝道:“七少爷是大嫂的亲兄弟,怎地大嫂也只派了两个人挑个箱子送他回去?”
小宝瞅她半晌,笑道:“这个你该去和大嫂打听,她送了什么东西只怕连大哥也不一定知道。”
荷花见他口风死紧,不免气馁,拿扇子拍他一下道:“就算大哥把金山银山藏起来、大嫂把珠宝翡翠都送给娘家兄弟,那也是他们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