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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过两天,顾子青便给林忘叫到了前面偏厅,前者刚吃完晚饭,弘哥儿正伺候着他喝茶。
弘哥儿很少去厨房,林忘少有机会看见他,弘哥儿模样生的秀气,说话也慢声细语,他将茶端到顾子青跟前,一抬手,林忘正好见他手上戴着一条样式繁琐的长命缕,这再一看,屋中伺候的小哥,多数佩戴着,样子各不相同,有繁有简。
顾子青抬头看了眼林忘,见他头上、手上并无自己赠送的长命缕,虽然早猜到会这样,可心里还是有些失望,又有些气。
“再过几日就端午了,吃食可都准备好了?”
林忘以为他问的是粽子的事,于是点头道:“馅料都准备好了,有豆沙、莲蓉、蜜枣、蜜豆、鲜肉。”
顾子青轻轻冷哼一声:“香糖、果子、蜜饯、糕点也都准备好了?都准备的什么?”
林忘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顾子青。
顾子青也不信底下人能这么大胆,端午的这些东西会没准备,想来应是没跟林忘说。
只听咚的一声,顾子青已将茶杯重重扣在桌子上,侧头看着小华哥儿和弘哥儿,冷冷地说:“下人们是怎么办事的?这些东西还没准备?”
比起弘哥儿,小华哥儿更主要负责这些琐事,他连忙上前,说:“二爷息怒,这些东西当然已经备好了,想来林小哥这几日太忙,底下的人忘告知了。”
按理说林忘专职二爷的饮食,一切跟顾子青有关的吃的东西,林忘不可能不知道,可话又说回来,这些都是采买在外面置办的现成的吃食,也不用加工,即便林忘不知道,也不碍着什么,这不过是顾子青趁机迁怒。
果然,顾子青冷笑一声:“再忙,连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顾子青现在确实因长命缕的事情有点气林忘,可无论如何,他私心还是回护他的,见其余人不着痕迹排挤林忘,这气就转移到别人身上了。
他这句话,并不是指代林忘,林忘一听,便明白厨房里还有人没将所有事告知,这就收回了视线,低着头一言不发。
顾子青又不想给林忘再拉仇恨,于是没再发火,只道:“最近府上开销增加,让苏管家一会把账本送过来。”
众人心中一紧,知道二爷这是要查账了。
顾子青捏了捏额头:“这内院没个人管是让人为难,否则这些琐事哪用得着我?”
他说的可并不是管事一类的,要说顾府上的管事的人还是不缺的,众人一听,都听出了二爷的弦外之音,一致放柔了表情,含羞带怯的媚眼像不要钱似的拼命往顾子青身上招呼。
林忘无意间瞄到了其他人表情,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更加压低脑袋,一言不发。
顾子青看了将脑袋扎到胸前的林忘,逃避的姿态又让他觉得好笑,轻咳了一声,说:“底下的人必定已经备好了匣盒,每个馅料的粽子装上四只,再拿一盒拼上虞城的一些果子蜜饯,这是要给京城我姐姐家送去。”
林忘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冲他说的,于是点头应是,顾子青也没什么事,就让林忘下去了。
虞城离京城虽近,但到底需要一天半的行程,给顾子青姐姐送的粽子礼盒,必定要在端午之前,幸好之前他已经准备好了馅料,今天就包出来,明天让人送去,也不耽误。
林忘沉着脸回到了厨房,一言不发开始淘洗糯米,众人见他这样,就知在二爷跟前肯定挨了教训,其中有个采买,人人唤一声赵大哥儿,在顾府有些年头,之前三巧哄着他认了干良,两人于账上经常做些手脚,如今三巧被调走,林忘又是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这赵大哥儿进账少了许多,自然看林忘不顺眼,如今见他这样,心中一阵窃喜。
只是他没喜多久,小华哥儿就怒气冲冲走了过来,也不顾有其他人在场,当下就大声斥责道:“赵大哥儿,你是怎么办事的?采买的果子、糕点、蜜饯也不跟林小哥说一声?你什么心思我清楚,只是你别忘了,现在可不比从前,你若是干不好,多的是人顶替你,不如给你也调去狄哥儿那里,正好和三巧做个伴!”
赵大哥儿立马变了脸色,冲着小华哥儿点头哈腰,嘴上一个劲儿说:“我这是太忙了,忘了,恕我告个罪!”
小华哥儿冷哼一声,用顾子青的原话反问他:“忙?再忙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我来时见你不也只是倚门跟人说话吗?怎么正事就没功夫了?”
赵大哥儿脸上一阵臊,支支吾吾又分辨了几句。
林忘心情本就不好,被小华哥儿那句夹枪带棍的话堵得更是心里憋屈,要说话中夹着讽刺,林忘也会,可他给小华哥儿他们都当成了娘们,真要让他说,他也懒得跟他们费口舌。
小华哥儿也知点到为止,之后没再说别的,只是警告了赵大哥儿一番,等小华哥儿走后,赵大哥儿面上虽对林忘一个劲地陪着不是,可眼中却掩不去浓浓的气愤。
林忘嗯啊敷衍了几句,爱答不理,一直对你客气,倒真当我是软柿子了,林忘指挥其他人帮着剪彩线,自己则在灶前包了起来。
赵大哥儿忍着气,在一边看了会,然后借个由头就出了厨房。
林忘手小,粽子个头比以前他包的小了不少,但他手快,一卷,一盛,一盖,一折,一转,右手线绳麻利的绕了几圈,一个小巧的菱形粽子就包好了。
红线的豆沙,青线的是莲蓉,黄线的是蜜枣,白线是蜜豆,黑线是鲜肉,五色的线代表金木水火土,很是讲究。林忘先将要送出去的粽子包好,然后摆在匣盒里,果子蜜饯又装了一盒,晚上之前就都弄好了。
68香囊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将两个食匣拿走了;顾子青给自己姐姐置办的端午礼物肯定不止这些;算上布匹、胭脂水粉、摆件玩意等;装了一车,这就让人给京城送去了。
端午的讲究也不少,看着众人将雄黄酒洒在墙壁下;门窗边;又是请张天师画像;又是将艾草挂在门上。
这日初五一早,小华哥儿带着几人在院子里焚药材;谓之辟邪气,林忘在后罩房都闻见那呛人的味。
林忘给顾子青做早饭,想着这几日怕是要吃不少粽子;于是早饭准备的面食,小菜也是开胃消食的凉拌青菜。
顾子青又寻了个由头给林忘叫到跟前,问了些吃食的事,然后冲他道:“今年收到了不少粽子礼盒,待会我让吴忧送去厨房一些,你给院里的人都分了吧。”
原来一般下人只能吃无馅的白棕,每年顾子青都能收到不少别人送的礼,也都是给下人分发下去,只不过之前每年都是由三巧负责,今年三巧走了,自然换林忘负责。
林忘点头应是,顾子青没别的话说了,却也不放他走,而是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手总是无意识地摸向腰间,摩挲一下,再抬起手。
林忘起先没注意,后来注意到了,发现顾子青实在摩挲挂在腰间的香囊,林忘见那香囊白底蓝边,料子只是一般,上面是朵并蒂莲花。林忘仍旧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那香囊有些眼熟,这就忍不住又多看几眼。
顾子青的举动其他人自然早注意到了,于是屋子里的人,多数都看向顾子青腰间,顾子青仍不为所动地喝着茶,脸上还挂着笑。
众人见顾子青不停摩挲香囊,心中忍不住嘀咕,这香囊一看就不是府上的针线,又是有些年头,必定不是二爷在外面买的,那只剩一种可能,就是别人送的。香囊这种东西,算是私密之物,也有着特殊意义,顾子青身为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冲他贴上来的人自然不少,可这么久了,也没见他们二爷对谁上心,便是他们二爷知己得宜哥儿送的香囊帕子,也从没见他用过,这个香囊的出现,很是说明问题。
屋中的人见状,不免生出一股危机感,府上有女主人和没女主人,那可是两个情景。不少人在心中为自己打气,想趁着二爷娶妻之前,先爬上他的床,否则等顾府有了女主人,怕是更难了。
林忘又看了两眼,猛地想起那个白底蓝边的香囊正是自己曾经博给顾子青外甥的那个,因林忘实在对这种东西不上心,所以他早就忘了,他明明记得当时是被那个小霸王拿走了,顾子青根本连碰都没碰一下。
林忘猛地抬头,正好对上顾子青促狭的眼神,他略有尴尬,快速收回视线,无可避免地看见顾子青还在反复摩擦着香囊,带着白玉扳指的拇指慢悠悠地在那朵并蒂莲上打着圈,让林忘感觉那手指好像挠在自己心尖上似的,忍不住生出一股烦躁。
顾子青见林忘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生出一股逗弄他的心思,他道:“林哥儿,你怎么一直盯着我挂在腰间的香囊?”
林忘没想到顾子青竟会故意问出来,第一反应是有些心虚。
底下的人不奇怪林忘看向香囊,毕竟屋里的人大多数都不着痕迹往那看去,而是奇怪他们二爷怎么偏偏问了林忘?
顾子青的目光一直盯着林忘,林忘不好不答,又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说,于是随口道:“只是好奇,二爷平时从没戴过香囊一类的东西,所以今个儿忍不住多看两眼。”
顾子青点点头,俩人明白彼此都在口是心非,顾子青将香囊放在手心里,状似无意地问:“那你觉得这香囊如何?”
这下子,屋里的人齐刷刷都看向林忘,想听他如何回答。
林忘这会稳了下来,装模作样看了一眼,然后又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慢吞吞说:“恕我眼拙,并没看出这香囊哪里好,做工一般,料子一般,实在跟二爷您不相配。”
屋中有几人听林忘说的直白,忍不住倒吸口气,但在他们心中,还是非常赞同林忘的话,只不过没人敢说出来,一些人又忍不住想,这林小哥说话怎么如此不经大脑?这会都觉得他是个呆傻愚笨之人,二爷既然佩戴了那个香囊,必然是对它背后的人有些重视的,林忘如此说,绝对是讽刺,都不带藏着掖着的。
果然,顾子青变了脸色,瞪着林忘一时不说话。
其余人大气不敢喘一下,绷着个脸面无表情,但心里却都幸灾乐祸,并不是针对林忘,而是针对送香囊那人,他们巴不得林忘说的再狠一点,最好给那人贬得一文不值。
小昭站在小华哥儿左侧,拼命给林忘打眼色,林忘冲那边看了眼,然后垂下头不再说话了,在别人眼里,一副知错的样子。
顾子青缓缓吐了口气,说话声音恢复如常:“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这句话在外人听来,也许正好堵住了林忘的评价,可林忘算作“当事人”,这句话压根没有说服力。
顾子青毕竟是古人,不可能说出什么“真爱无敌”这种话,于是他也沉默了,刚刚的好心情顿时全无,连带着,都有点不想看见云淡风轻的林忘。
“行了,你下去吧。”
林忘自知刚刚用话堵顾子青似乎不太妥当,可他忍不住心中轻快,低着头时,强忍住上扬的嘴角,弯腰告了是,就退下了。
林忘回到厨房没一会,刚才在前面发生的事就传遍的整个院子,用不了多久,顾府上下都能知道。
众人虽没想到林忘会说的这么直接,可他们更关心的是送二爷香囊的那人,于是八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