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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个念头才萌发,就被弗里茨的一句话给无情地扼杀了,是她太傻太天真,把一切想得太简单。
纳粹好不容易营造起‘犹太人万恶之首’‘犹太人必灭’的信念,如何可以被人质疑?如何可以被人动摇?既然不能,那为什么纳粹军官还要放任他们任性为之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要杀鸡儆猴!要让更多的群众看到,帮助魔鬼的人,会受到惩罚,而魔鬼的归宿就是下地狱,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弗里茨见好戏上演得差不多了,便下了一道命令,一道想让人用手榴弹炸死他的命令。
他说,小孩全部当场枪毙,而参与救人的帝国公民一律逮捕,送去监狱。
……
人群再度沸腾了,林微微听到他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由自主地转脸。弗里茨也正在低头看她,月光下,只见那双绿眸宛如狼眼,带着睥睨众生的冷傲孤绝。看见她看向自己,双眸一弯,抿起一个笑容,还露出个小酒窝。这么暴虐的人,竟会有这样美绝了的笑容,真正可以用流落在人间的恶魔来形容了。
他对她笑,只是笑容并不让人赏心悦目,反而让人心生惶恐。他走近几步,其实他并不是向着她所在的方向,可是林微微还是忍不住慌乱地向后爬,这不光是单纯的害怕,是一种惊恐恨怒纠缠的复杂情绪。对他们而言,他是强者,他手中操控人们的生死。
党卫军士兵在接到上司的命令后,便将围在教堂下的一群人赶到一起,然后命令那些孩子趴地,一枪一个,毙了。简单明了。
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命,就这样没了,林微微呆了,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林微微被人从地上揪起来,和其他人一同被关入囚车,耳边似乎传来克莱的叫声,她听而不闻。眼前所见的只是那血腥的一幕,以及弗里茨邪恶无底线的笑容,像一个魔咒紧紧扣在头顶。
浑浑噩噩地被人关在监狱里,她缩在角落里,抱着腿将脸埋在膝盖里。上一次是残疾小孩艾玛,这一次是犹太小孩,她明明只是想救他们来着,她明明只是好意来着,她明明只是遵从了自己的良心来着,可是,为什么每次都事与愿违?她的插手,却最终让他们更快、更悲惨地走向灭亡,这到底是为什么?就因为她是一个穿越女,她知道将来的走向,所以老天要一遍遍用如此残忍的方式警告她,不能改变历史?
“我错了吗?”她忍不住转头问那些同样被关押的人,“这样做是错误的么?”
坐在她身边的一个伯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你做的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想要在一个被洗脑的国度里,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在这样的环境里,你还能坚持你的原则,做认为对的,维护了你的良知。你是勇敢的,你用行动唤醒了我们的勇气。孩子,我们向你致敬。”
“可是,奇迹并没有发生啊。”
“被一个人拯救,这不是奇迹,而这个想要救人的人才是个奇迹!”
这话太深奥,她不懂。林微微苦涩的一笑,然后将头埋在了双膝里,不管是否奇迹,她只知道历史始终是历史,无论她如何有良知,无论她如何维护正义,历史都不会被改变,她杀不了谁,却也救不了谁。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纠结于这个改变历史的问题,竟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睡着了。
在梦中,她看见了鲁道夫,他站在树下看着她,然后伸手抚摸她的脸,说道,傻瓜啊,我不是和你说过,一切游戏都有规则,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以身试法?我不在,没人能够保护你,如何是好?
林微微忍不住哭了,一把拉住他,问,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只是叹息,不语。
然后,一个冷颤,她陡然惊醒了。
有人推了她一把,道,“起来。”
她眨着泪眼朦胧的眼,还搞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真实。
那人见她没反应,索性将她拉了起来,押着她走出了牢房。在一间办公室里,她看见了一个男人,一个穿着黑制服的英俊男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吞云吐雾。那烟头一亮一息,一如他散发出来的气息一般妖冶而残酷。
看见林微微,弗里茨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在离他十步处站停。
让部下退下,他抽了最后一口烟,最后将烟头熄灭,站了起来。他一步步走来,林微微花了好大力气,才稳住自己没后退,在恶势力面前绝不能低头。
弗里茨围着她走了一圈后,在身前站定,眯着眼睛看她。他伸出一根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帮她擦掉眼泪,道,“很伤心?也是,做了那么多努力,结果不但救不了他们,反而还搭上了自己。”
这鬼畜男!这张嘴简直就是……找不到形容词了…_…!怕她伤得不够深,硬要扯开她的伤疤,不但扯开,还要再撒上一把盐。太卑鄙,太可恶了!
看着他,林微微突然笑了,说,“我昨晚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凭我一己之力,是否可以改变历史。”
“改变历史?”他挑起嘴角一笑,“然后呢?”
“看见你,我突然有了答案。”
“什么答案?”他更感兴趣。
“历史是无法改变的。”
“说得好,历史是无法改变的,所以?”
“所以犹太人必然会死,但是……”
他挑眉等她下文。
“纳粹也是必败。”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但她确实是这样说了。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她以为他会怒,没想到弗里茨只是哈哈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不以为然地问,“你能猜到将来?”
“是。”
“哈,那你倒是说说我将来会怎么样。”
“你官衔太小,没列入史册。”
他笑容一敛,脸黑了一半。
“那你说德国将来怎么样?”
“一半被美国吃了,一半被苏联吃了。”
他另一半脸也黑了,但微微却笑了。心中突然有了一种笃定,是的,历史不能改变。虽然她谁也救不了,同样,纳粹也同样注定必败。这样想想,心里会不会好过一些?
不过心里是好过了些,唯一不足的就是自己惹毛了这个鬼畜男也同样木有好果子吃。弗里茨为自己又点燃一根烟,然后对着她喷了一口烟雾,冷冷地看着她,笑道,
“简妮﹒布朗,你的运气很好,有人肯替你作担保,而你又救过我的命,这个人情不卖也得卖。要知道想走出我们党卫军的这个监狱,可不是那么简单。不过……一个人的好运,总有一天会用到头的,我们来日方长。”
这话说得她顿时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做过的那个梦。
简妮,来吧,我会在集中营等着你。他曾在梦中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不容易,我尽力了,大家凑合看吧。瓦不负责任地遁了
第七十七章 谜团
外面的天空早就亮透了;阳光洒在身上,很暖和。林微微腿上受着伤;经历了一个晚上心理和身体上的奋战,筋疲力尽;一时间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参天大树有叶飘零;在眼前晃晃悠悠地落下,她伸手一接,那枯萎的叶子便落在了她的手心里。枯萎代表生命的尽头,可是一到春天又会发芽;如此顺着大自然而循环,就像我们的人生一般。在经历无数的绝望;无数的希望之后,终于走到生命尽头,然后再去回首过往,那些希望和绝望虽然被时间褪尽了色彩,却依然在记忆中留下了它特有的意义。
“简妮。”
林微微正发着呆,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头顶一大片的阳光。她茫然抬头,一双蓝眸跃入眼帘,不禁一愣,那瞬间,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看见了鲁道夫。
可惜来人并不是她心中所思的那个人,而是弗雷德。
看着疲惫的她,看着狼狈的她,纵有千言万语的责备也只化为了一声叹息。简妮,你为什么始终学不乖?为什么一定要帮助犹太人,和我们纳粹作对?
见他动了动嘴皮,她急忙挡住他的话,道,“不要说,我什么都不想听。”
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样固执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明知道应该丢弃她,让她尝一尝不知天高地厚的苦果。可是,看见她受害受苦,他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他想帮她,可是这种帮助也只能在一定程度范围内有效。这个傻丫头怎么就不明白呢?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好说话,更不是每个人都能容忍她的反叛思想。
“还能走么?”他问。
“能。”林微微借着他手上的力气,站了起来,她笑道,“还能走路,说明腿没断。”
“简妮!”她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向来冷静的弗雷德,竟也动了气。至于自己在怒什么,他也不知道,阴着一张脸,用不太温和的语气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见他眼中跳跃的火苗,林微微不禁一愣,心想,大哥,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她无辜的眼神像一只乞怜的小狗,一直望到他心里头,叫人突然烦躁起来。在自制力奔溃之前,他一挥手,说,“算了,这是你的决定,只是将来对自己冲动付出代价的时候,别痛哭流涕!”
“为什么不能?痛哭流涕是女人的专利。”她小小声地反驳,想了想,然后道,“我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闻言,弗雷德讽刺地咧嘴一笑,“立场不同?和我们立场不同的共。。产。党和民主党,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集中营。”她低下了头。
“呵,原来你知道。”
“大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她突然看着他说。
点头示意她说。
“你明知道我和你立场不同,而你是纳粹盖世太保的头头,按照规定,你碰到我这个反动派,该怎么做?”
“逮捕你,送去集中营。”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这么做?反而一次次帮我?”
“……”竟然被她堵得一时语塞,半晌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因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等不到他的回答,她索性替他回答了,“一边是利益,一边是朋友,理智和情感,两者都无法割舍;你帮我,因为你对我有情有义,而这情谊,是关乎情感,无关政治立场的。同样,我对犹太人也是如此,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不禁被她的话震惊,自诩心思细密,但在这刻他然找不到话去反驳她。一字字一句句都在理,直接敲打在他的心头上。真是挺可笑的,一直以为她冥顽不灵,看不清楚状况,原来她看得比谁都透彻。他不禁想,在迷宫里摸不到方向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是她,还是自己?
把她送到饭店门口,弗雷德敲开了大门。克莱一见来人,立即迎了出来,扶住林微微,对着这位太保哥连声叩谢。看着老板关切的神态和询问,不禁微微一笑,她暗忖,幸好,在这乱世中,人心尚未全部作古,人间还有真情在。
弗雷德似乎有话要说,于是,克莱喊来了小女儿,让她搀扶微微上楼休息。林微微转头看了一眼一老一少两个大男人,撇了撇嘴,啥也没多说,乖乖撤了。
腿受了伤,但好在没骨折,外面乱成了一团,没有地方会比自家更安全。林微微给自己上了一点药,然后靠在床上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