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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便故作关怀地继续询问:“那家里如今谁在管事?老爷身边总不成无人伺候吧?”那管家听了一愣,接着又叹了口气道:“三小姐也不是外人,如今老爷又纳了一房姨娘,就是原先三姨娘身边伺候的丫头海棠。这新姨娘年轻,家里的事还不大上手,只一门心思伺候老爷吧。”管家边说边连连摇头,他说得虽然隐晦,但是人也都能听出点意思来,就说这海棠什么也不管就想着勾引连老爷呗,云书在边上悄悄拉了拉连馨宁的衣袖。
“那海棠原先在家的时候就心气高着呢,原来竟存着这么个想头,难怪谁都不放在眼里,不过她也比奶奶大不了几岁,如今倒成了奶奶的姨娘了。”连馨宁抿唇不语,那老管家却忍不住接了云书的话头。
“更有意思的话也还有,奴才一并说给三小姐知道吧,别到了跟前儿又大眼瞪小眼。新姨娘如今已经有了九个月的身子,临盆在即,小姐肚子里的小少爷很快就要添个小舅舅了。”
“那甚好,可惜老爷不在家,管家替我转达贺喜之意吧,等我那小弟弟出生了,自然还要来道贺的。”连馨宁隔着莲花池瞅着不远处的佛堂浅笑,这海棠也是个可怜人,连老爷纳了她哪里就是喜欢她的意思,想必多半是为了有个儿子吧,谁叫这偌大的产业如今尚且后继无人呢?她还不知道趁机好生帮着理理家事,反而仗着身孕躲懒,把个家弄得如此颓败的样子,只怕连老爷早就心中不喜,待孩子生下来总是要抱给太太养的,她这个不得力的姨娘还有什么用处?想来也替她可惜,不过却也实在无心无力去提点她罢了。老管家在佛堂前止步,连太太一向不喜他们这些曾经跟着三姨娘鞍前马后的人,他也不去惹起,只弯着腰对连馨宁做了个请的姿势,连馨宁朝他点头示意,就听见里头传来了脆生生的呼唤声,接着便是秀杏迎了出来,她倒脚程快,想必一到家就先赶过来报信了。
“三小姐可到了,快里面请吧,太太和大小姐可都盼着呢!”说罢就亲亲热热地过来挽连馨宁的手,连馨宁也笑着任她搀扶着进了屋,果然见大太太和连悦芙母女正对坐在炕上瞅着她笑。
“我的儿,你受苦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把你盼回来了。”连太太笑中闪着泪意,连悦芙也在边上陪着垂泪。
“馨宁给太太请安,大姐姐好。”连馨宁心中泛起一股苦涩,却忍着还是落落大方地行了礼,早被荣太太一把拉过坐在她身前,一连声“我的儿”的唤了起来。不过也是些家常闲话,说了不多时荣太太便说要到前头去看看晚饭,连馨宁觑着悦芙的脸色像是有话要同她说,便忙笑着送连太太出了门。这里连悦芙怔怔地看着这个妹子正苦思不知如何开口,却见连馨宁已经笑吟吟地坐到了她跟前。
“以前在家时亏得姐姐疼我,才不至于过得太苦,姐姐有什么话要教导馨宁不妨直说,还求姐姐莫把馨宁当成外人才好。”连悦芙闻言心下也一阵放松,拉起连馨宁的手略顿了顿,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好妹子,这事搁在姐姐心里好几天了,当真是天大的事情总不敢往外说的,可又思量着咱们虽不是同母,却也打小就好,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同荣家一块去死啊!”说完又捂着脸哭了起来,弄得连馨宁满心疑虑一头雾水,却只得耐着性子给她拍着背,等她继续往下说。
第 94 章
连悦芙自己平复了一会子心情,这才继续开了口,说出来的话却果真是个天大的事,惊得连馨宁一时不知说何是好。
原来宫里竟起了大变故,三天前,荣妃不知做了什么事触怒了龙颜,虽然不曾下旨降了她的位份,名义上依旧还是荣妃娘娘,却竟然已将她的妃子宝册收走,并迁居到了永福宫的侧殿,一应排场用度皆按着贵人的份例来,小阿哥也被抱走了,交给禧妃娘娘抚养。
更可怕的是整座永福宫都被禁卫军看守了起来,对外宣称荣妃娘娘忽染恶疾,需要在永福宫好生静养,无旨不得外出。如今里面一片慌乱,撤走了不少宫女太监,只留下奉旨静养的荣妃和几个随身伺候的宫女。
“这样的大事,何以我们三叔竟半句也不曾回家提起?”
“四阿哥如今封了亲王,已经搬出宫去另立府邸,荣三爷也跟着过去不大进得了宫了,想必还不曾收到消息,这事实在蹊跷,三妹,你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连悦芙忧虑地看着连馨宁,她原本就生得端庄清雅,眉宇间自然而然带着一股子清愁,如今当真犯起愁来,那两道弯弯的涓烟眉就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了。
连馨宁听了她的话正在出神,荣妃被贬一事和心底一个深埋着的记忆突突地触到了一起,莫不是那件事被捅了出来?想想又不像,若当真真相大白,又岂止是禁足在永福宫这么简单。
思虑间听见她大姐叫她早做打算,她不由心中一动,但却不动声色地跟着蹙眉。
“若荣妃娘娘有个三长两短,荣家满门只怕难逃一劫,馨宁既然是荣家的媳妇,又能有何打算?”
连悦芙一听这话急了,忙按着她的手道:“只要你自己心里有想头,姐姐自然为你想办法。今天叫你回来,就是想给你引荐一位贵人。”
说完便朝着里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眼中带着些微怯意,忧色更重。连馨宁这时才发现原来在那紫檀木雕花镂空屏风的后面,竟然影影绰绰有衣袂晃动,一方质地极佳的宝蓝色镶金线滚边衣袖隔着屏风的空隙被窗外进来的微风吹着晃动,一眼便可认出是内造的上好衣料。
莫非是宫里来的人?
连馨宁才要回头去问她大姐,却见对面的位子已空,连悦芙竟已经不知何时默默退了出去,只留下她与那神秘的贵人共处一室。
“奴才连氏,请主子安。”
不曾做过多的揣测,连馨宁霍地起身朝着屏风的方向盈盈跪拜,匍匐在地半晌也听不叫对方的回应,却依旧端端正正地跪着纹丝不动。
里头终于传来女子的轻笑,声音柔柔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看来荣妃说得不错,你这女子果真是个人精儿,又生得这么个周全模样,倒叫人有些舍不得了。既然晓得叫本宫一声主子,本宫也不愿十分为难你,只是如今你那大姑姐有难,你夫家只怕难保团圆了,不如本宫就做一次好人,叫你与荣少楼和离,将来他荣家遭难,你连家女子自然不受任何牵连。你说可好?”
那端坐里间的旗装女子且说且笑,哪里像是在说什么大事,就像是在问身边的姐妹今日戴什么颜色的珠花更可配这身衣裳一般随意随和,只是隔着厚厚的屏风,并无人能看见她带着盈盈笑意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凶狠的肃杀之色。
她在等待底下那个平民女子的回答,她知道她只是个普通女子,她怕死,是人都怕死。也知道她有些小聪明,但却不知道她到底够不够聪明到能与她共同守住她的秘密,且先试她一试。若得用那自然好,如今这风口浪尖上,动静越小越不会被皇上怀疑,但若她不得用,那也只得冒险灭口。
所谓壮士断腕,荣妃这样既懂事又能干的好奴才她都能舍得下,何况这个民女?死了便死了,总好过自己遭连累。
连馨宁跪在地上,额头几乎抵在了地上,心里却已经不似方才那样害怕,心思飞快地转着,只求能速速理出个头绪来。
荣妃获罪却不曾明说,皇上有意贬她却不曾下旨,可见一切都不曾明了,或许皇上在哪里听了点影子话,或许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却还都不够令他将荣妃定罪,又或许,他想要的人,从来就不是荣妃,而是那背后指使荣妃杀人的人吧?
这样一来,自己岂不就成了人证?
想到这里,连馨宁不由一阵心惊肉跳,忆及当初荣妃曾经隐约提起她也不想害死华嫔,真正想要她性命的另有其人,而如今这坐在屏风背后的女人,一派闲话家常的样子却带着不容旁人质疑的威严,既自称本宫,又把叫人和离说得轻轻松松,明摆着并不怕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怕还是故意要让她猜着的吧,莫非她就是……
两边太阳突突跳得发疼,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人哪,面子上是和蔼,却是轻易就能要人命的,如今若她答应了与荣少楼和离,那便说明她心中对荣家毫无顾忌,便是荣妃真的出事了她也不怕,这样的人若是被皇家的人捉去拷问,只怕什么都要说出来的吧?
若果真如此,那哪里还有她半分活路。看来不论她愿意与否,她的一条小命已经与荣妃、荣府,息息相关了。难怪大姐方才瞧着她的眼神既为难又愧疚,只是这事也怪不得她,面对这母仪天下的主儿,她一个小小的贝子府的福晋,能说出半个不字么?
当下把心一横,又重重地在青砖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贵人眷顾,奴才驽钝,只知身为女子当从一而终,生是荣家的人,死是荣家的鬼,若荣家有难,奴才绝不独活。”
说罢听里头没有响动,她又壮着胆子补道:“妇人之力甚微,但若能用上民妇的地方,能令荣家免于一难,民妇万死不辞。”
言下之意便是,你放心,为了荣家的存亡我绝对守口如瓶。
里面的人轻声叹息:“好……好。自古以来咱们女子都是痴心的,不过是那些男人,总不知足,总一而再再而三的负了咱们,咱们守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却还要为他们出生入死。”
连馨宁听她这话有了些松动,便咬牙接道:“请主子放心,奴才总不负主子,求主子救我荣家一家的性命。”
“你这猴儿,才夸了你一句你就上赶着来了,也罢,看你实在是个可人疼的,本宫就成全了你,只是万事无两全,你荣家如今想要保全,总要做出点牺牲,明儿听见什么,都存在心里按住吧。以后本本分分地过活,这皇家的饭,也不是人人都吃得的。”
那女人说完便没了动静,连馨宁知道是时候走了,忙又磕头告退,里头依旧无人应她。
出门时见连悦芙正揪着帕子等在院中,姐妹两四目相对,却终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妹,你怪我吗?”
“大姐,妹妹还不糊涂,若没有你,妹妹连为自己这颗人头争一争的机会都没了,又怎好怪你?”
二人手拉着手默默垂泪了一番,连馨宁也知此地不好久留,想起方才那位贵人所言,心里一直不放心她所谓的荣家牺牲到底是什么。一路坐在马车上心里到底不安,幸好少谦已经脱了身,便是荣家有难,也总累不到他便好。
想起荣少谦,连馨宁一直揪着的心慢慢放下了些,已是掌灯时分,街面上渐渐安静了下来,马蹄打在路面上发出笃笃的声音,在车里也能听得真切。
途经一间饭馆,云书忽然喊停车。
“奶奶在连家还不曾用饭,这都过了府里用饭的时辰了,只怕小厨房里也不曾备下,不如在此处将就用些吧?”
连馨宁一肚子心思哪里吃得下,但见云书抿着嘴笑嘻嘻地朝她眨了眨眼睛,立刻便会意过来,笑了笑应道:“也好,免得回去闹得她们又要乱忙,李嫂也辛苦了,就在外头用一点吧。”
李嫂回家还要自己起锅起灶地麻烦,跟着主子在外头吃自然是乐意的,于是云书先进去,跟掌柜的要了一个雅间,她陪着连馨宁上去,李嫂则和拉车的小石头还有两个跟着的婆子在楼下的大堂吃饭。
推开雅间的门,连馨宁尚不曾站稳,已经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中,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