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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道歉?”
一连串酸言灌顶,让吕若玲羞愧地直想钻进十尺深坑不敢见人。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让我见他好吗?我知道这半个月来,你不肯让他到面店去,就是不想让他见到我。”老爸用尽藉口要聂骉到店里,可惜没一次见效。
“不是我不让他去,是聂自己不想去;他说了,是你要他还你一个清静不是?”
吕若玲满心愧疚,“我不该把跟燕观鸿分手这件事怪在他头上,我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搞的,当时——”
突地,窸窸窣窣掺杂拖著走的颓钝脚步声由远而近。
她听久了,很清楚来自何人。
“黎,我找到——呃……”未续的话打结成一个气音。
她好像瘦了一点。熟悉的身影甫入眼,聂骉直觉地忖想。
“你还好吗?看起来更瘦——唔!”
乍想起那日她的要求,聂骉连忙捂住嘴,惊慌地瞪视她。
当他没说话!当他没说过任何一句话!
他答应还她一个清静,可不能食言。
他能为她做的事就只剩这项了,自当履行。
头压得不能再低,聂骉调整背上沉重的零件,绕道而行?
“聂!”
幻听,绝对是幻听,听人说思念到了某种程度会出现幻觉,所以绝对是幻听。
那日她愤恨的表情如烙铁般烙进他脑海里,想忘都忘不掉。
恨死他的她,怎会像以前那样唤他?
虽然,他难免抱著一丝希望,希望她会原谅他的隐瞒,再像以前那样对他笑,就算只能做一辈子的朋友也无妨,伹这毕竟只是幻想,
他只要能默默看著她就够了,
这样,就够了……聂骉如同过去的每一天—样,说服自己接受事实,自顾自走进公寓大门,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呼喊。
“聂!”为什么不理她?
他还在气她吗?气她无理取闹的迁怒?气她给他的难堪?
吕若玲不懂。若是这样,为什么刚刚一开口问的却是她好不好?
那样的问候是不是意味著他没有生她的气?他还是关心她,像个朋友一样关心她?
“聂!”若真关心她,为什么听见她叫他都不回头?
“聂!”他是气她的吧?所以任凭她怎么喊就是不应。
“聂!呜……”他一定还在生气,她说的话那么过分,今天若是立场对换,她也不可能原谅他,所以……“呜……聂……”
身后的呜咽愈听心愈酸楚,脚步更像灌了铅似的难行寸步。
要走要留?聂骉求救地转身望向冷脸老板。
怎么办?黑框俊的眼眸透苦询问。
“自己看著办。”黎忘恩一脸没好气,她哪管得了这么多事。“让她在这里哭,或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省得丢脸,随你。”
老实如聂骉,沉沉吁口气。对她,他是接近也不对,不接近却又放不下。
原来,他还是懂得什么叫贪心。
从远远看她,到成为点头之交,进而说上几句话、有了交集;走得愈近,愈是无法餍足。
虽然常将两人的差异挂在嘴边,其实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能越雷池一步。
事实上,他已经找不回最初只要远远看著、偷偷恋著她就能满足开怀的聂骉——
这样的他,应该要避著她的。
偏偏现在又——唉。
以往单轨的心思,如今因为生命中多了一份在乎而日渐复杂。聂骉手足略显无措地走向恸哭的人儿,想拉起她,偏偏她又像上回一样蜷缩身子僵著,怎么都拉不起来。
不得已,第二次抱起她。
终究……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哭。
多亏了多年来找零件、扛家电锻炼出的体力,聂骉抱起吕若玲并不费力。
最近的四下无人处就是公寓天台,抱著她,不消一会儿工夫就来到五楼天台。
可是,他找不到一块乾净的地方安置她。
思考直线如他,呆呆将佳人抱在怀里,让她安坐在手臂上,枕在他肩窝呜咽不休。
然而,颈侧时浅时重的热气呼呼,让他禁不住觉得热。
男人到底还是男人,唉……
“不要哭好不好?”十足商量请托的口气。“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不哭,那个……还是我去找黎?她比我会说话、会安慰人,你先下来站好……”慎重放她落地。“那、那个嗯……你等一下,我马上去找——”
“别,”她赶忙留住急退的慌张男人。“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我大学时代是戏剧社社长对不对?”
“啊?欸?呃?嗯……”她那没有泪痕的脸困惑了他。“你刚才——”
“原谅我骗了你,我不想你再躲我。”这还是她第一次装哭,有些不好意思。
“欸,嗯、唉……”颀瘦的身影飘移到栏杆旁。
“你不会说谎,再说你躲我躲得这么明显,就连我带白杨的书轴来还,你也避不见面。”上一次来,被毒舌不亚于忘恩的鱼步云酸上一阵,就连向来绅士的可法·雷也软语带剑,可见她的作为有多么让人气恼。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天我说的每句话都不是真心的,我只是——”
栏杆边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我知道,我没有生气。”
他来不及生气,就已经被伤心和自责填满,连哀伤也来凑热闹,搅得他无暇想到生气这件事。
就算有气,也不会针对她。
“那为什么躲我?”
“嗯……呃……你说想一个人清静……”
一瞬间,想哭又想笑的心情,让吕若玲的表情透著说不出的古怪。
这个男人——真的是傻里傻气到家!
“你跟他……和好了?”所以她心情也变好了?
聂骉的心因这个猜测而沉落谷底。
“不,已经分手了,现在只是单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咦?!栏杆因聂骉的错愕而振动匡啷响。“分、分手?!”
在不敢相信的同时,确实感到—股莫名的欣喜。
唉,他也会有这么卑鄙的念头……聂骉愧疚地想。
“嗯。”吕若玲走到他身边,伸伸懒腰试图振作。“我玩不来自助餐式的爱情游戏。在我的印象中,燕观鸿这位大学时代的学长很出色;我喜欢他,也暗恋著他,而当时的他正在追求忘恩……虽然如此,找还是喜欢他。你能了解这种感觉吗?明知对方另有心仪的对象,还是傻呼呼地喜欢上对方,看著他天天出现,却是为了你身边的朋友。”
“……我了解。”他比谁都了解这种心情。
仿佛陷入过往回忆,吕若玲并没有注意到他心有戚戚焉的回应。“当时我不明白为何忘恩一再拒绝他,但现在我懂了,因为她知道他并不是专情的人,只有我,一直看不见他住感情方面的多心,”
然而……她更讶异自己复原得这么快。
在哭过之后、在郁郁寡欢数日之后,横亘在她脑海里的是那日自己迁怒于聂骉的劣行、他离去前那张哀伤的睑,让她觉得自己好可恶,比燕观鸿可恶上十倍不止!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说之以情得到你的原谅……”她自嘲地耸肩。“恐怕还是自私的心态使然,想你陪在我身边。你知道,我不希望我爸担心,我的朋友不多,所以——”
“嗯,我懂。”
“不要这么宽容,我对你做了很糟糕的事,直到现任还是在利用你让自己觉得好过。”
“我没关系。真的,只要你好,我就好。”
如果想逼出她以为已经哭乾的泪,那么聂骉做到了。
“你这个……笨蛋!”
他又做错什么了?!惊见泪珠从她眼中进落,聂骉又忙著道歉,“对、对不起……”
好傻气啊。“根本不是你的错,为什么道歉呜呵呵……”又想哭又想笑,他的无措把她弄得像疯子一样。“是我该跟你道歉才对,真的对不起,那天你离开后,我就后悔了,后悔得不得了……想见你却怕被你拒绝,事实上你也一直躲著我。”
“对、对不——”最后一个字被她的纤掌阻住。
“我们别再道歉来道歉去的好不好?可不可以当这事从来没发生过,燕观鸿只是我的学长兼上司,我没有跟他交往、没有分手、没有那日对你的迁怒……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你不公平。但是,我们当作不曾有过这回事好不好?”她的微笑夹带著化不去的哽咽。
“好。”他答得毫不犹疑。
“你——”太好商量反而让人失笑。“你真的没有脾气吗?虽然我很高兴你是这样的人,但又忍不住为你担心,别人说好你就好,以后会吃亏。”
“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好。”聂骉靠回栏杆,藉由俯视夜景遮去脸上的赧红羞涩。“因为是你才这样。”
突然的心悸,起因于他简单七个字,一时间,她选择望天回避,
因为是你才这样——多简单,却也包含诸多意涵。
倏然想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边一直有他。
自从被狗追事件之后,她和他便有所交集;接著……接著呢?在同一家公司、一起上下班,他知道她在公司的难处、知道她的办公室恋情,也看见了她分手后的狼狈……
他一直都在她身边。
为什么?这个疑问猛然冒出头,让她收回观天的眸,移注向他。
不知情的聂骉犹学她伸长脖子,殊不知对方的视线早回到他身上。
为什么一直在她身边?突然间,她想问明,想知道他的心思。
聂骉刚好在此刻低下头,朝她露出单纯温和的微笑。“你刚刚在看什么?”他认真看了好半天,却什么都没发现,只好问了。
吕若玲这才知道,他方才的专注也是因为她。
为什么——这个问题在此时显得多余了不是?“我在找星星,只可惜今天晚上的夜空什么都没有。”
“星星一直都在,只是台北光害严重,看不见。”
她低吟,想著他的话。
“也许我就是被光害蒙了眼,才看不见一直近住眼前的星星。”
“啊?什么?”他听不懂。
“什么什么?”她学起他的茫然,半晌,自顾自笑了起来。
虽然还是不懂,但见她笑逐颜开,聂骉总算确定她已经没事,告诉自己可以放心了。
多日来的担忧,总算在今晚得以纾脱,聂骉一如过去,静静地看著她、聆听她的笑声,暗暗欣赏。
笑声渐止的她,终于发现了他的凝视。“你在看什么?”
“没!”聂骉赶紧抬头。“我找,找星星。”
“我陪你找吧,”她说,与他并肩仰望漆黑的夜空。
静谧就这么悄然在两人之间流窜,直到吕若玲觉得颈背酸疼回神,看见身边人完整的侧脸。
她第一次认真看著他,惊讶地发现他的轮廓深浅有度,像刀刻过后经砂纸细心琢磨,不致太过深邃刚硬。
那是一张斯文温和的睑,一如他温吞柔缓的个性。
眼镜后的那双眸子呢?忽地好奇了起来。
他的眼睛又是什么模样?单眼皮?双眼皮?还是因为经常熬夜,藏了一对熊猫眼?
凝注的视线明显到连聂骉这么迟钝的人都感觉到了,低下头,迎进她仰首的—光。
“我、我又怎么了?”他什么都没做也有问题吗?
“不,没有,没事。”她赧然垂眸,笑意淡淡牵上唇角。
直至今日才明白,原来他的戒慎小心并非源于恐惧,而是在乎。
因为在乎,对于她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认真看在眼里,放在心底。
虽然表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