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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不是吧?密告你父王?”
惊愕地重复了一遍,睁大了眼,顾惜惜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原来是这般打算,“可是,告诉了他之后又如何?如此荒谬之事,他会相信吗?”
越王轩扬眉一笑,甚为自得,“这便是这几日我所做的事情了。”迎着她迷惑的眼神,微笑道,“想想吧,这种关系之中,怨恨最深的人会是谁?”
顾惜惜稍加思索,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头看他,见他微微颔首表示确认,却依然犹疑道:“可是……毕竟他们两人,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弟弟,她又怎么可能……”
他笑了起来,“若是你自己处在她的位置上,惜惜,只怕你的憎恨,你的手段会更加可怕吧?”又闲闲道,“就是因为那两个都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以恨得才会愈发深啊。而有她作证的话,自然由不得老头子不信了。”
也是……顾惜惜暗忖道。只是——
“这样就能够将青王一举击毙了吗?未免太轻巧了吧?”若能借皇帝之力除去青王,只怕他越王轩早就下手了,哪还等得到今日?
“当然不是。而且这种秽闻,无论如何都不能大肆张扬,因而我从老头子那边得到的,是一道允许我不计任何手段除去谢靖的密旨。”幸亏他似并未察觉顾惜惜的震惊,只继续得意道:“此人一除,便如同除了青王的左臂右膀。只是他向来无比谨慎,我们的人从来抓不着一点空子。呵呵,亏了惜惜你的发现,此次青王自身难保,除非愿意拱手退出,否则便再难保全他的这位秘密情人了,哈哈。”
顾惜惜的脸色顿时微微有些发白。
他忽然停了下来,关切道:“怎么了?神色很不对劲啊。”
她强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你说下去吧。”
见他果然又将说下去,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情急开口道:“等等——”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做到若无其事状,对着不解的他道:“反正接下来我应该都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你的计划,还是不用告诉我了吧。”
他似乎越发不解,只是看着她不做声,良久,方表情奇异地点了点头。却不知,顾惜惜心中自有主张——她怕自己面对谢靖万一一时心软露了口,因而一番权衡之后,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来得干脆,亦免得自己心中愧疚。
第9章(1)
回到楼中,依然抛不下百般思量。对这一堆杂务,脑中却不时浮起来他的只言片语。
第一次相认时,他说:“这些年你独自一人流落风尘,一定受了很多苦吧?惜惜,从今后就让哥哥来保护你吧,好吗?”
后来他说:“到底在忙些什么啊?看你,人都憔悴至此……”
他自然地揉了揉自己的发,说:“傻话,就算不相像,你也还是我们的妹妹啊。”
他对着自己那样温柔而落寞地笑的时候……
怎么办?越王轩的手段,只怕再无人比她认识得更清楚。若是下定了心要对付谢靖,只怕他凶多吉少,更不用说如今又知晓了这一秘密——原先只是想助他脱离青王脱离官场,却没想到情况变得如此糟糕……
其实也就一个忽然冒出来的自称是她兄长的男子而已,其重要性,无论如何是不能与她怀玉楼的前途相比的。然而一想到那人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牺牲,却依然觉得心神好生怔忡,无心工作。想起之前似乎在绿意那儿有看到过龙脑香,据说有凝神定心之用,遂过去想问她索要些。不料绿意那边亦是已然告罄,只得徒劳欲返。此时紫荷却忽然进得房来,见她两个都在,笑道:“这下倒好了,省得我再往你房中去一趟。”
二人正不解,无须紫荷多言,身后那小姑娘已乖巧地捧上了数团黑漆漆的物事。绿意喜道:“呵,惜惜问我要,我正愁也没了呢,紫荷你可真是及时雨哪。”
顾惜惜亦惊道:“哎,沉香?是哪边的恩客这么大方?”
“大方的可不是什么恩客,而是另有其人啊,我们都不过是沾了你的光而已。”紫荷笑着微微飞了一个眼风——绿意恍然,掩嘴轻笑,“没想到上次只不过随口说了句你最近晚上似乎有些失眠,你那谢大哥居然就立刻送了沉香过来,倒真是有心人啊。”
“早知道就该说你最近一直在为资金周转不便而烦恼嘛。”紫荷亦笑道。
顾惜惜勉强一笑,心中却是烦乱愈甚。
绿意注意到她的异常,奇道:“怎么总觉得你像是哭丧着脸?有这么一个体贴的哥哥,不该庆幸才是吗?”
顾惜惜心乱如麻,转身便走,被紫荷拉住,后者柔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像是有事情瞒着大家一样……这么急着是去干什么啊,惜惜?”
她皱了皱眉,低声却是坚决道:“我要去找谢靖,迟了就怕来不及了。”
甩手便走。身后紫荷愕然许久,方才追出来唤道:“等等等等——谢靖他不就在雅阁等你吗?”
顾惜惜亦是愕然,随即哭笑不得,“那你不早说?”
紫荷嫣然,“你又没问我,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急着是想去见他?”
无语。
幸而之前制止了越王轩告诉自己更多细节,不然此刻看到谢靖,只怕自己就会不由自主地露了口风吧?
饶是如此,这般没头没脑地忽然告诉谢靖,让他自己这几日要多加小心的时候,顾惜惜心里的负罪感依然弥漫得一塌糊涂,并且变本加厉了。原先也不过是对不起他谢靖一人,如此却恐怕是连他小王爷的信任都给一并辜负了。
如此突兀,怪不得谢靖会愣了一愣之后方温和道:“怎么了?”
顾惜惜最怕他这一句追问,没想到该来的终究是来了,还是躲不过,只得无奈道:“请恕惜惜不便多说,反正请谢大哥自己小心一些吧。”
幸而谢靖最是好涵养,一看她为难的模样便没再追问下去,点点头,“好的——谢谢你的提醒,惜惜。”
可怜顾惜惜心神烦乱,虽然至此方稍稍松了口气,然而谈话中间却仍是难免会心不在焉。好在谢靖素来体贴人意,又怎会看不出来?于是没多说几句,便借言俗事缠身离开了。
顾惜惜送他至门口,目送他离去。只是走了几步之后,他忽然又回过头来看她。阳光下,人群中,顾惜惜愕然发现他的眼神,已不复最初的清冷无波,而是夹杂了诸多复杂的情愫,深沉似海——饶是自己一向自负善于察言观色,此时亦看不透他的真正想法,不由呆了一呆。
然而只是这么一瞬,他便似自知失态,又歉然一笑,转身离去了,只剩下顾惜惜依然回不过神来,杵在门口发愣。
忽然间,很久前小王爷的那一句话便浮上了心头:“谢靖此人心计极深,惜惜,自己小心应对吧。”
心计极……深吗?
身边人来来去去,一片热闹喧哗。一货郎担打身畔经过,顾惜惜便听见了满街的拨浪鼓声:“银器打造——来!价廉物美——来!银器打造——来——”
忽然心里一动,脸色顿时剧变。
一个半时辰之后,在那家有着百年老店之称的玉器铺——桓祥斋中,老主人点点头,再一次不厌其烦地对面前的女子重复:“顾姑娘,不会错的,这还是当时你们楼中当年曾是花魁的瑶姑娘,亲自前来定的样子,说是要送给令堂做生日礼物,这字,还是当年我亲自刻的呢。”
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玉佩递还给顾惜惜,“敝店制的这些玉器,虽然简陋,却都也是记录在案的,若顾姑娘实在不信,我这就让人去拿了那年的账簿过来——咦,你没事吧,顾姑娘?脸色这么差,要不要先坐下来休息会儿?”
顾惜惜惨然摇摇头,拒绝了那主人的善意。显而易见,那玉佩原来不过就是一个谎言而已——至于其他的细节,若是有心打听,完全能够打探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说,其实自一开始,她怀玉楼便早暴露在他青王的监视之下,然而谢靖不仅没有揭穿她们,甚至还来了个将计就计上演了场认亲的戏!
如此简单之事,亏自己居然一直不曾想到过!如今终于认清了,却已是大错已成,被那所谓的手足给彻底地欺骗了!
只是现下却再无时间悔恨自责——匆匆离了桓祥斋,脑中只剩了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定要快些通知越王轩,青王他们只怕已经有所警觉了——也不知会不会对他的计划造成致命的影响,若是当真……
顾惜惜没再想下去了。正疾走间,忽看到道旁一辆闲置的马车,赶车的是个癞了头的汉子,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车前看街上风景,不由大为欣喜,赶上去便对那汉子道:“大哥,越王府,尽快!”
那癞子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开口道:“一口价。”伸出了三根手指。
顾惜惜此时虽然心急如焚,却仍忍不住愕然,随之愤然,“哇,你抢钱啊?”
他又爱理不理地冷冷转过了头,顾惜惜恨得直咬牙,奈何左顾右盼,这街上却再见不到别家马车夫,只得忍气吞声道:“算了,三两就三两——快点啊!”
襥襥的车夫大哥方才侧了侧身子,让出地方来让她进车。顾惜惜匆匆忙忙掀起车帘,不意一眼之下看到车中居然似乎有人坐着,呆了一呆,慌乱中情知不好,一声“救命——”才出口,身后立即有人捂住了她的嘴,紧接着只觉脑后被人重重一击,剧痛袭来,顿时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身后那人将昏迷的她往车内一塞,自己亦跟着进了车厢,那马车夫更不迟疑,一声吆喝,答答答的马蹄声响起。
稍顷,街道便又恢复了初夏午后特有的安宁。
睁开眼的时候,却没和意料中一样,身处阴森恐怖的地牢之中。
相反,这竟是一间颇为舒适整洁的房间,桌椅几凳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张床让自己躺着,若不是自己是成大字形被紧紧绑在床上,这般安排,倒更像是住客栈一般。
顾惜惜不由一怔——但很快便又醒悟到,这应该只是为了避免让人发现而已。
嘴中亦被塞了布团,想是为了防她在劫持中醒来大喊大叫吧。不知为什么,脑中依然有些昏昏沉沉的,思索起来亦极是费劲。
毫无疑问,定然是因了越王轩的缘故,因此劫持自己的人也定是青王那方了。想来想去,其他也没什么值得劫持自己的事情,自己方才才与谢靖说了小心,难道对方便是为了越王轩的那个计划?
门一开,顾惜惜不由心里一惊。艰难地转眼望去,却仍一无所见,直到那人走进了床边,方才看到对方年约三十五六的模样,正是朝中的林御史林仲景,顾惜惜不由越发心惊。
此人属少数的青王一派,平时默默无言,最是不引人注意——然而如今既让他来审问自己,可见他平时都不过是韬光隐晦,收敛光芒而已。愈是这样的人便愈是可怕,顾惜惜此时只愿自己这个看法是错误的,或者这位林大人正好例外吧。
他低头凝视了顾惜惜片刻,方才取出了她口中的布团。
顾惜惜忙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方才怒目相视,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这是哪里?”
林仲景微微一笑,道:“顾姑娘,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就不用再演戏了吧?”
听到他的回答,顾惜惜心中便是一凉,却仍然不放弃挣扎作茫然模样,“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