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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身子一僵,好半天都没话说,重重闭了下眼,嗓音一沉:“我……我是以全力相助蒙哥夺去汗位、放弃自己争取的理由,让娘亲同意我与诗霖的婚事。娘亲在意的是汗位重归托雷家,希望是长子继承,不要引起内乱。对不起,姐姐,让你失望了。”他痛苦地别过头去。
林妹妹诧异地惊道:“如果不为诗霖,你……那么说你已有把握从窝阔台家系中夺取汗位吗?”
忽必烈轻轻点头,“我已和拔都王子联系好,军营中大部分将士现在也都臣服于我,若机会来到,我一举兵,便可轻易夺取汗位。”
“原来……你已经这么有出息了。”林妹妹叹道,历史上说蒙哥坐上汗位是因为长子的缘故,其实暗中是忽必烈的相让,元世祖果真是个令人敬仰的男子汉,为爱情做出这样的牺牲,她折服,“小王子,你没有让姐姐失望,姐姐真的没有白疼你,你……是好样的,姐姐不阻拦你与诗霖的婚事。但小王子,不要气馁,属于你的永远都不会少,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梦想。”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姐姐……”忽必烈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妹妹,他还有做大汗的希望吗?
林妹妹读懂了他眼中的质疑,认真地点了点头。
“姐姐,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努力的。”忽必烈欣喜地说道。
“怎么叫姐姐了,乱了辈分?”一直含笑看着他们二人的俊美男子突然插话道。
“呵呵,是,是,君婶。”忽必烈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那……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诗霖吗?君叔,我想把婚事放在今年冬天。”
“最早得明年春天,君府嫁女,不能随意,总要准备些嫁妆。”君问天欣赏地拍拍忽必烈的肩头,“我同意把诗霖嫁你,不是看上你的王子身份,而是看重你是个真男人。”
君问天的俊眸中悄然泛出泪花,他的一双儿女,都快要离开他了,仕林在外公身边,诗霖小小年纪要嫁为人妻,两个都是他的心头肉,他们从出生到二岁多,都是他亲自带着的,一个睡在他左侧,一个睡在他右侧,诗霖爱摸着他的耳朵睡,仕林要抓着他的手才能安宁。为什么要这么早就与他分离呢,他都没好好享受过天伦之乐。
林妹妹朝忽必烈挥挥手,指指后院,然后轻轻地依进君问天的怀里,握住他的手按在她的小腹上,腹中的孩子像翻了个身,把君问天的手都顶动了。
“我们还有他呀,以后我还会生,你想当几次爹爹都可以。”她柔声低喃道。“你还有我,对不对?”
君问天窝心地揽住她的腰,吻吻她的发心,“嗯,只要有你,就有了一切。”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着,抱着。
“少爷!”这时,君总管抬腿走进客厅,一见二人相拥的样子,慌地别过头。“奥……奥都拉大人来了。”
“呃?”君问天脸色突地凝重,这大白天的,奥都拉公然来君府,不考虑后果吗?做事太草率了。
“请他进来。”他温柔地放开林妹妹。
“问天,嫂子!”奥都拉一身朝廷的官府,阔步走进厅来,神情有些焦躁。
“发生什么事了吗?”君问天责备地拧着眉。
奥都拉抬首,“问天,窝阔台中风了。”
君问天一惊,“这么快?”林妹妹脸上也是一派愕然,前几天不是看着还好好的吗?
“已经三日了,明天可能才对外发布。唉,说来话长。”奥都拉叹了一声,瞅了瞅两人,“以后就是贵由太子代政了。”
“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些?”君问天表情有些深不可测。
“不,今天是大汗让我来请你们夫妇进宫,他……想见你们两位一面。”
“呃?”林妹妹惊得跌坐在椅中。
56,笛声何处(五)
天刚黑,两顶小轿,从后宫的角门边悄然抬进了皇宫,早有几个面色沉重的太监在等着。君问天揽着林妹妹步下小轿,一个头发雪白的太监无声地上前做了请的手势。两人默默地随着太监越过几间殿阁,来到一个清静的庭院前,太监推开院门,一股刺鼻的异味扑面而来,林妹妹忍不住掩住鼻子。
君问天俊美的面容本就沉着,现在更是沉如冰水。
几人来到一间宽大的厢房前,老太监对着挂着的帘子禀道:“大汗,君堡主与夫人已到。”
里面响起支支吾吾的一声低喃,像是吐词不清似的。
老太监掀开帘子,请二人进去。
君问天和林妹妹对中风这词不陌生,思想上也有了准备,但猛一见到躺在床上的窝阔台,两人还是吃了一惊。
草原上的雄鹰,现在连病猫都不如,眼睛斜着,嘴巴歪着,身子半扭曲着,口水像是流不净,一直挂在嘴边,一个小宫女不停地替他拭着,房中还有股大小便失禁的异味。见到二人进来,窝阔台努力地想挤出一个笑脸,那笑比哭还难看。
林妹妹不忍地咬着唇,低下头去。
“看……看座。”窝阔台一只勉强能动的手在空中挥了挥,太监忙搬上两把椅子放在床边。
“呵,肚子又……这么大了。”窝阔台费力地看着林妹妹隆起的小腹,眼底泛出温柔。
“大汗传我们来有什么事吗?”君问天沉着个脸,冷冷地问道。
窝阔台让宫女帮着转了个身,正对着他们,苦涩地一笑,“朕现在这个样子,算不算报应呢?”
君问天沉默,林妹妹难过地摇摇头。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朕不会那么自私的。君堡主,原谅朕,朕只是爱疯了碧儿,请接收朕迟到的歉意。”
林妹妹只觉喉咙哽得难受,她咽了咽,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说了。”
窝阔台不听,继续说道:“朕真的执迷不悟,就像中了邪一般,犯一次不够,还要犯二次,幸好这次朕把碧儿好好断断还给君堡主了。君堡主,朕对你们夫妇犯了这么大的错,朕情愿死在你们手中,而不是这样生不如此的躺在这里,任人鱼肉,这简直太讽刺了。”
“朕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大汗,太感情用事。可这世上,任何事情都能掌控,唯独情感没办法抑制,命中注定与碧儿相遇,就是明知万劫不复,朕还是愿意往前撞去。朕永远记得你们新婚的那一天,碧儿挽着君堡主的胳膊,盈盈地笑着,朕看了心中突地一震,像被谁撞开了一个洞,真的好羡慕君堡主……”他说得太快,不禁有些气喘,好一会才恢复了过来。
“现在看到你们和和美美地在一起,朕心安了。君堡主,一定要好好疼碧儿,她是天上的仙子。”窝阔台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接近林妹妹,君问天微闭下眼,把林妹妹的双手紧紧窝在掌心,“这事,不劳大汗操心。”
“呵,朕还能操心什么呢?”窝阔台眼中涌出了两滴泪珠,“现在活着,只不过是在等别人羽毛长丰,到了翅膀硬的那一天,朕就该永远歇息了。”
“难道你不是喝酒喝得中风,而是别人的……?”林妹妹惶恐地看看君问天,不敢说下去。
窝阔台痛楚地闭上眼,绝情嘴是帝王家,英明一世,最后竟惨死在自己儿子与皇后的手中,不叹,不叹,这又不是先例,早在那些远古的朝代,就已经有了许多事实了,弑君呀!
这又是一个历史的黑暗,史学家是假道学,不尊重事实,说什么窝阔台是死于酌酒,原来是被毒死的。林妹妹心中暗道,不过,这样与老公就没什么挂系了,睡觉也安宁许多,不然多少有点罪恶感。窝阔台是坏,但他坏得让人……同情。
“大汗传君某过来,就是为了说一句道歉吗?”君问天问道。
窝阔台眷恋地凝视着林妹妹,他其实是私心地想再见一下碧儿,这一见后,就该是阴阳相隔了。
“那些没有良知的人夺了汗位,也不会太久,朕虽不理朝政,心中可是明镜似的。君堡主,大都太烦乱,是非也多,带碧儿回飞天堡去吧,为人处事低调些,不要再与皇家的人扯上关系。蒙古要征服大宋,托雷家系要夺汗位,世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阳光,走吧,远远地,飞天堡是块净土,就呆在那儿,好好地、幸福地过下去。”长长的一番话,窝阔台说的很慢,直到力气用尽,疲惫地闭上双眼。
林妹妹听得阵阵心痛,忽一低头,有泪如倾。
“朕是个没用的大汗,不能保护喜欢的人,不能给蒙古带来安宁,死不足惜。碧儿,在走之前,能告诉朕你是从哪里来的吗?朕下辈子希望能早点去那个地方等你。”窝阔台期待地看着林妹妹。
“我……”林妹妹泣不成声。
“她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君问天生硬地回道,拥住林妹妹,向窝阔台施了施礼,“大汗多保重,君某告辞。”
“碧儿……”窝阔台手在空中挥着,林妹妹咬着唇,没有回头。
两人刚出厢房,迎面碰上款款走来的乃马真皇后。乃马真一怔,雍容华贵的面容立刻僵住,“这可是两位稀客啊,”她紧张地瞟了瞟林妹妹,视线落到她的小腹上,不禁瑟缩地颤了颤,“看……堡主夫人这样子,怕是喜事快了。”她干笑笑着说道。
“皇后的喜事不也快了吗?”林妹妹讥讽地倾倾嘴角。
乃马真脸上青一下白一下,极不自然。
“可是皇后你知道吗?笑到最后的人才叫赢,希望皇后如愿以偿。”贵由太子在位仅仅三年,死于一场古怪的凶杀,那也是一桩千古奇案,一直无人说清。贵由太子在位的三年,乃马真是上串下跳,助儿子治理国事,二年不到,就吐血而亡。人真的应该有自知之明,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紧紧握着,有一天还是会被别人抢走的,反而让自己很受伤。
“呵呵,多谢夫人的吉言了。”乃马真现在正志得意满,一切按照她的计划有序地进行着,根本不把林妹妹的话当回事。
君问天微微抬了下手,揽住林妹妹,转身而去。
乃马真怅然地立了很久。
“老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瞧着窝阔台那样,就恨不起他来。”轿中,林妹妹依在君问天怀中,说道。
“这是他的命运,谁也无法抗拒。”君问天淡淡地倾倾嘴角,“他还真执着,都这样了,还不醒悟。莫谈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君问天的。”
啊,有人耿耿于怀窝阔台刚刚一句无意的呢喃,林妹妹斜睨着老公,笑靥如花,“看吧,我的下辈子都有人预定了,选择权在我手中,你可要对我好点,才有机会做我老公哦!”
“我从不选择,我定好了目标,就笔直地走下去,你注定只能做君问天的娘子。”他自信满满地一笑。
“知道你厉害,帮你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逃不掉,干脆在脸上刻个你名字的所有式吧!”她白了他一眼,圈住他的脖子,“老公,那我们回不回飞天堡呢?”
君问天抚摸着丰润的脸颊,“等你生下孩子后,我们就回飞天堡,你现在不宜长途跋涉。”
永远的天堂蒙古冷得早,十一月刚过不久,在几场狂风刮过之后,突然就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乌云翻滚,大雪纷飞。雪片大如羽毛般,落在草原上,落在帐篷顶上,帐篷恰似一个个大白馒头。雪往之后,银装素裹,倒也十分好看。
君府园中的几株腊梅也恰在这时分开了,清冷的空气中飘荡着缕缕梅香,让人觉得连骨子里都变得清雅起来。
这天刚入夜,前一刻还在花厅里和少爷、老夫人有说有笑的少奶奶林妹妹突然抱着肚子,疼得直不起腰来,君府中“哗”地就开了锅,佣仆们脚下犹如就装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