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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股难以承受的痛楚惊涛骇浪一般,苦的我无法承受。
我安静的屏住呼吸,后退了一步,再一步,安静的退出了那个院子,等到人已经站在竹门之外,我才微微缓了一口气,然而痉挛一般的疼痛并没有好转,我虚弱的似乎倒在地上可以去见阎王了。
我弯下腰,一手撑住膝盖,一手攥住胸口,额头间的钻疼一阵一阵的,就在我似乎一只脚已经踏进黄泉路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我猝然扭头,只看见柳丛容用一种看到厉鬼一般的扭曲神情直愣愣的杵在我身后!
这是非常诡异的面对面。
我的身后是文湛和一个少女颠鸾倒凤,他雄风不减,那个少女被他摆弄的欲/仙/欲/死;而我的面前是文湛最宠信的人,面容扭曲的瞪着我;四周似乎还飘荡着风过竹林,雨打芭蕉,承欢时娇喘连连的声音,……
而我和他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诶,要说文湛也不对。
整个大正宫就我爹和他两个带把的,剩下的不是女人就是太监,就没有一个能做一场欢喜局的。这两年柳丛容也渐渐大了,每天听着看着这些风月之事又不能亲身操练,简直是这个尘世最寂寞如雪的一个啊!
“大……大……大殿下??!——”
他好像要叫,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抻着他的脖子,把他扭走了。
毓正宫正殿。
我把柳丛容扯到了东宫正殿,我坐在这边的木椅上,他在那边杵着,我想起来从今天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而且我和柳芽的之间的气氛太诡异了,诡异到似乎连毓正宫雕刻着蔓藤莲花的殿顶都要压下来的地步,所以我对他说,“行了柳芽,别像个木头似的杵着了。去,给我煮碗面条,吃完了我还要到西苑见皇上。”
他不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他刚才情急叫我‘大殿下’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真慌了。这个家伙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论情分,他和文湛没有和我亲,不过这家伙像个狗熊,掰棒子是掰了一个扔一个,估计他和文湛之间的主仆情深,早把我扔到爪哇国去了。
要指望他为我瞒住文湛,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太可能的事,不过要是让他别惹轩然□,这倒是有几分可行。
“大殿下。”柳丛容迟疑着,像蚊子哼哼一般小声说,“那是桓侯姜家的女儿……这,是皇后的意思。”
这个桓侯姜氏跟老三的丈母爹文王世家可不一样,文王世家地位尊贵,两手空空,可是这个桓侯老姜可是镇守京畿重地的地头蛇,有军权。
用了人家的军队,还要再睡人家的女孩儿吗?
这都他娘的是什嘛事?!
还有那个油里没她,盐里没她的皇后娘娘,不在她正宫贤惠的呆着,想着法子勾引她自家的汉子(就是我爹),跑到这里起哄架秧子做什嘛?
太子妃是杜家的闺女,皇后不敢让太子睡,太子不愿意睡,所以皇后那娘们就搞了这么一个小姑娘过来凑数?那个姜家的小姑娘才多大,还不到十五!她们这么个搞法,也不怕出门啃狗屎,遭雷劈!
……不过……
也许,她和文湛才般配。
是个女孩儿,花一样的年纪,初经人事,娇弱不堪,惹人怜爱。
宠爱她,不会让文湛的万劫不复。
整个雍京玉砌楼阁,诡谲重重,弹指间百千浩劫;这里的人轻弃信义,权谋诡诈,云翻雨覆,苛刻凉薄,尽人皆机心。
这样的人间地狱,些微行差踏错,换来的不定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顺波逐流还都需要战战兢兢,那逆势而为岂不是割肉饲鹰犬?
我们之间的感情原本就是一场劫难,在所有人粉身碎骨之前,悬崖勒马才是正途。
我看着毓正宫外面蓝汪汪的天,叹了口气。
这个尘世,竟然是如此的寂寞如雪啊!
我冲着柳丛容招了招手,把他唤到我跟前,我说,“成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又不是第一天进宫,这样的事情算不了什么大事。还有如果你的肚子能盛点事,你也别跑到太子面前嚼舌头。我说真的,你快给我弄点吃的,吃完了我还要跑到西苑那里,我爹喊我过去吃饭。他最近练功练的实在太用力,每天吃素,我受不了,我想先在这里垫吧点肉菜,再过去陪他老人家啃萝卜。”
柳丛容亲自下厨给我煮了一碗面条,清澈的鸡汤上还飘荡着七粒青翠的葱花。
我吞了面,又灌了一壶茶,这才从毓正宫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我本来要到西苑找我爹问问老三成亲的事,谁想到一到天街,离走到西苑就还剩吃一碗饭的功夫,就看见忽然一坨人身穿绯蓝色缇骑锦袍,五颜六色的让人眼花缭乱,从我面前飞奔而过!我差点没有躲闪利落,还被扯落了腰间挂着的一个鼻烟壶。
我吓得连忙躲在一旁,还喃喃自语,“干嘛!干嘛!做什么跑的跟一群饿死鬼似的,赶着去抢凉浆水饭。”
此时跑过来一个人,我抬眼一看,嘿,认识!正是我舅舅出事那天送我回家的北镇抚司的副指挥使,杨一沫。
我扯着脖子一喊,“老杨,老杨,快歇歇,看你跑的汗都出来了,像个水鸭子。”
杨一沫一愣,果然停了下来,像是要躲开我,不想和我说话的样子,谁想着我一把揪住他,死活不撒手了,他这才没辙没辙的,让他跟着他一起到司礼监,一进院门,我只看见一群密探戳在这里,一个一个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院子中央的花坛子,上面一字排开七个木盒子,每个盒子都开着盖子,我都不用开,用鼻子一闻就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人头!
七个缇骑指挥使的人头!
从左到右,一字排开,分别是管辖昆仑、丝路、甘州、宁州、晋西、直隶和顺天府的缇启指挥使的人头。
虽然每个人头的断裂处已经用石灰封死了,可是浓呛的血腥味依然挥之不去。
我脚一软,扑腾就趴在地上了。
司礼监是李芳的地盘,他手下的那些个徒子徒孙我都熟,他们一见我摔成了狗啃泥,马上一拥而上,把我又扶又拽的给弄进司礼监了。
今天司礼监秉笔绿直当差,他和我一起长大的,知道我有这个毛病,所以他用银勺子挖了一大坨薄荷膏堵在我鼻子上,浓烈的薄荷气味冲散了血的味道,我这才能勉强瘫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
“绿公公。”
当下一个人站了出来,腿长而结实,虎背蜂腰,一看就知道练过。他的脸上有一道疤痕,而且面无表情,旁人看着他现在有些郁闷。
他说,“西疆昆仑教有异动。掌管暗杀者的昆仑阿修罗王殷忘川下山,并且经由河西走廊进入我大郑疆土,奉上谕,命令分散于沿途各省的缇骑指挥使暗暗跟踪,并且尽力探清殷忘川此行意图。谁想到殷忘川此人无法无天,丧心病狂若此,竟然将我昆仑、丝路到雍京的各省指挥使尽数斩杀。”
“什么?”我一惊,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但绿直扭头看着我,就连外面的刀疤脸也诧异的看着我。
昆仑殷忘川!
我心惊。
扯到殷忘川,必然会扯到唐小榭,扯出唐小榭,那么崔碧城和小唐过从甚密,肯定脱不了干系!因为小唐在雍京城住的就是老崔的留园!
如果那个刀疤脸说的是真的,殷忘川杀了这么多缇骑的指挥使,他就罪犯滔天,祸灭九族,这事要是扯出了崔碧城,给他按一个里通外国,意图某朝篡位之类的大罪名,老崔就是有九条命的千年老妖,这次恐怕也无法逃出生天!
我的心好像被人剜了出去,裹了土豆粉放在油锅里面嗞嗞的煎着。
绿直问我,“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有,没有。”
我连忙摆手。
司礼监,北镇抚司权倾天下,多少督抚一级的官员见了他们说话嘴唇都哆嗦,就怕他们一个不高兴,转眼就对我爹说他们的坏话,那样别说官位了,就是全家的性命都能一下子断送了。
我虽然不用那么小心,可是我这个没实权的王爷在司礼监,最好还是多吃饭,少说话。
绿直这个人相当稳重。
他和黄瓜、柳丛容同年,他是犯官之后,进宫以后,一没有走皇子亲王的门子,二没有窝在储君身边等着鸡犬升天,小小年纪,直入司礼监,全凭着自己满肚子的诗书和一手好字。
这几年李芳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手指僵直,不能多写字。司礼监往来的文书,我爹下的圣旨,还有内阁送来的奏折的誊抄都是他绿直一手包办。
绿直站在屋子里面,看着外面的七个装着人头的木盒子,声音不大,却四平八稳的说,“此人如此胆大妄为,实属罕见。”
刀疤脸说,“绿公公,此人的目的地就是雍京城。而且跟据缇骑线报,此人在雍京城有内应。如果让他进入雍京城,后果则不堪设想。”
绿直,“既然三天前殷忘川在直隶出现,直隶与雍京只有一步之遥,如今想要防着他进雍京城,已经晚了。”
刀疤脸,“那就请司礼监下旨着雍京九门戒备,缇骑各部竭力盘查,并悬重赏,务必使其党羽无容身之地。”
哇呀!只要他们一悬赏,一搜,老崔就跑不了了。
我的心狂跳,要不是我使出吃奶的劲头用力按着胸膛,它早跑出来透气了。
“胡闹。”绿直形状优美的眉毛动了动,“雍京是天子脚下大方之地,不可如此轻率。”
刀疤脸有些着急,“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绿公公您老给个章程。”
这次绿直还没来得及舒展他皱起来的眉毛,就听见外面原本乱哄哄的人群陡然死的一般的静寂,刷拉拉的跪了一大片。
我从屋子里面的木柱子后面向外看过去,院子中白花花的大青石异常晃眼,看的不太真切,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一身黯淡的黑色龙袍,发缀明珠,分开跪倒的人群,缓步徐行而来。
他拾阶而上,绿直撩起自己的锦袍,悄然跪下。
“太子殿下。”
说着,绿直的前额,磕在司礼监书房黑色的地面上。
145
司礼监安静的好像坟墓。
里里外外所有人都跪着,只有我坐在书桌前面的椅子上,鼻子上堵着厚厚的薄荷膏子,书柜那边还有一个小太监,他耳朵不好用,似乎没有听到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跪着地板上,双手拿着一块大抹布,来来回回的擦着早已经纤尘不染的地板。
我见文湛过来,想着这么搞特殊不太好,我一直是个谦虚谨慎的人,不太喜欢招摇,尤其不喜欢在文湛面前招摇,于是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因为鼻子里面堵着厚厚的薄荷膏子,我只能发出囔囔的声音,像一只被蒸熟了被碾碎了的土豆,“殿下,您来了,这里坐。”
说着,我还用袖子把自己坐过的木椅掸了掸土。
文湛秀致的眉挑了一下,他看了看我,又看别处。他侧脸看了看在不远处书柜那边的地板上来来回回擦拭的小太监撅起来的屁股。那个人像一只欢快的老鼠一般,来来回回,没完没了的擦地板,他甚至还擦到文湛的脚边,绕了圈,又欢快的擦过去了。
文湛又看了看我,似乎那个不着调的擦地板的家伙是我指使的似的,天知道,那人根本和我无关。
太子却也没有坐我擦的那把椅子。
他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