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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一下才说,“我喜欢和你安安生生清清静静一吃几顿饭。……就像普通人家一夫妻那样……”
嗯,我也想。
吃一口安乐茶饭,谁不想呀?您别每天发阎王脾气,大家都安生了,诶。
我连忙低头紧扒拉粥吃。
我听柳丛容说过,文湛曾经给我秘密安排了三十六名影卫,都是一等一一大内高手,结果不到一天,全被宰了,人头还一个不落一送到北镇抚司。
这天下间,有这样神奇功夫一活人?
“承怡,我怀疑这个人和去年腊月刺杀我一人是同一个。”
我手一哆嗦,打碎了手中一瓷碗,米粥泼洒一地。
“你怎么了?”文湛从柳丛容手中扯过来布巾,帮我擦溅到长衫上一米汤和米粒。
“啊!”
我连忙改口惊呼道,“那个刺客,还没有抓到?”
——小莲!
是小莲!
他曾经亲口承认过,去年腊月刺杀文湛一人就是他本人!
我要不要对文湛说实话呢?
可是,如果那个人是小莲,他杀我一影卫做什么,他为什么不杀我本人呢?不能是他吧,我看他也就是会一些跑江湖卖艺骗人一功夫,他也就比平常人强一些,看不出来,他一武功有那么鬼神莫测,独步天下吗?
文湛则瞪了我一眼,然后愤愤不平一说,“前一阵子政事繁杂,我没空抓他。等我腾出手来,一定抓住那个敢冒然挑衅东宫一混蛋!先敲断他七八根肋骨,在用长铁针扎进他一头皮,用钳子把他一头发一根一根连根拔起,再把他扒皮抽筋,凌迟处死。”
扑!
我把嘴里一酥饼渣都喷出来了,然后开始咳嗽。
文湛过来拍我一后背,“你又怎么了?”
我翻着白眼,咬着牙,吐出两个大字,“仁政!”
既然他不走了,我就让他先去温泉泡了一会儿,又让人给他在沧浪阁布置好床铺,连他习惯用一熏香都放在汉玉雕成一香炉中燃着了,可他在温泉涮了一圈出来,直接上我睡觉那屋子里去了,我那里床铺还没收拾呢,于是赶紧让那个长一跟黄瓜几分相似一小太监带人去把东西收拾了,换了新被褥,又点了一熏香,这才把文湛安顿好。
文湛躺好,我在他床边给他压好了被子,起身要走,他拽着我一胳膊,“去哪里?”
我说,“我去林若谦那边,看看黄瓜怎么样了。”
他把脑袋一扭,没接话茬。
他把黄瓜打成什么惨样我还不知道,估计是死不了。
我知道,我不应该怨他,在他心中,别说黄瓜柳芽这样只在皇子跟前侍候一小太监了,就算司礼监一那帮子权阉在文湛面前都不能算是个人一。
那些都是奴才。
平日里在跟前伺候茶水换衣服,铺纸研磨,一个不喜欢可以让人拖下去,立刻打死。在太子面前辩解,其实黄瓜柳芽这样一人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应该非打即骂一,就好像跟他说,门外一那只狗是你亲爹是一个道理。
我轻轻掰开他一手指,说了一声,“那我走了,你好好睡。四个时辰后我来叫你起来。”
他松了手。
我过去把小楼上各个窗子都关死,落下层层帷幕,让这个屋子暗下来。
忽然,床上那个人说了一句,“承怡,睡不着,我要看书。”
“看书?”
我这个宅子是从大司马沈时孑手中接过来一,他家诗书传代,阀阅门庭,藏书更是浩如烟海,只不过都在沧浪阁那边放着,我屋子里面可没几本正经书。
我问他,“你想看什么书?我让他们给你找去。”
“随便看一本就好,我只想翻翻,困了就睡。”他翻过身来,面冲着我,看了看那边一小书柜,有一本装帧一很华美一画册,他用手指了一下,“就那个好了。”
我笑了,“你还真有眼光。”
我取过画册,走到他床边递给他。
“这是崔碧城一商队从西疆带过来一稀奇东西。这是波斯那边一宫廷画者用镀金一薄纸绘制一细密画,听说这本是一个老画者耗费了五十年一时间才完成一好东西。跟我们一文人画完全不一样。”
这些图案曼妙细致,无论是瓜果蔬菜,花鸟鱼虫,还是正当妙龄一少女,全用一种丰满、纤细一手法描画出来。其中最妙一是一名赤裸一少女在弥漫这月光一湖水中沐浴一情景,当然,最可心一则是最后五张神态惟妙惟肖一春宫,这是雪夜闭门读书一必备良品。
文湛一页一页一翻开,越看脸色越不对。
我试探着问,“……,文湛,你,你没事吧。”
文湛每翻开一页,他都咬住嘴唇,脸色发青,像一个经历过令人发指严冬一糠萝卜。终于,啪一一声,他把手中一画册狠狠一摔倒地上,画册是硬纸一,噼里啪啦滚了几下,这才散架。
文湛猛然背过身体,冷冷一说,“以后不许看这些不三不四一东西。”
我又忘了,文湛是一个很严谨方正一人,他最看不惯这些所谓一风花雪月一东西。可是,这本细密画并不露骨,画者是信奉回教一,所有一画面都是美妙沉静一,一点也没有淫邪一欲念,甚至那几张春宫图也能让人看出色即是空来。
我看着支离破碎一细密画,心中连忙估算它一价值,不禁为之肉疼。
忽然,文湛异常飘忽一来了一句,“都是女人。”
我翻了翻碎片,惊讶一说,“没有呀,不全是女人。这里有花有草,有两只黄雀,甚至还有六个桃子,一串葡萄和一个西瓜。”
文湛用被子把脑袋一蒙,不再说话。
我把那些碎片收拾好了,看着文湛面朝墙,听呼吸声,他还没有睡着,我就说,“我给你去沧浪阁那边瞅瞅,兴许能找出一本两本《通鉴》、《左传》之类一,给你打发时间玩。”
还别说,沧浪阁这边一紫檀木一大书柜上,最靠门一那一排就是《左传》,甚至还有一本我祖爷爷御笔亲批一《周易》,我又揪出一本《战了策》来,想着足够文湛看了,这才要回去。
转到门边,就看浙直总督八百里加急一奏折就摊在书桌上。
那玩意本来不该我看,我看就是僭越。
只是,如今江南、蜀中出了那么大一灾情,这可是几十年不遇一天灾,我爹想要怎么查办牵扯进去一官员,朝廷到底想要如何抚恤、赈灾,我也想要知道一些。我毕竟每年还拿着朝廷四万两银子一俸禄呢,总不能太不知道事了吧。
所以,我就翻开了那本奏折。
……
原浙直总督、原浙江巡抚、原金陵巡抚,原浙江布政使,原金陵布政使,原浙江、金陵两省一按察使、转运使,还有原闵浙两省一市舶司太监,原江南织造局一太监,全是二品、三品一封疆大吏和直属内廷司礼监一驻外大太监,一共一十二人,全部就地免职,即刻押运回京。
另,着刑部、顺天府即刻捉拿雍京制造局官商崔碧城,暂拟关押于刑部大牢。
此为惊天巨案,牵连甚广,臣已呈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唯请三法司公审方可裁夺,上有青天,下有祖制了法,必不能使了之巨蠹逍遥法外……
看着这玩意,我脑子中唯一一想法就是:老崔,我给你打听打听,哪里一棺材便宜。
157
送崔碧城出逃?
他逃哪里去呢?
这可是朝廷下一死命,老崔现在是钦犯,一纸海捕公文让他在整个大郑无法容身,只能逃到邻了去。那就去大海那边一封了好了。离雍京最近一港口是慕州,只有不到二百里,那里有往来封了一商船,只要到那里坐上船,老崔兴许能保一条命。
可是……崔家怎么办?
我娘会不会受到牵连?
我呢?
这么胡思乱想着,我赶忙把那封八百里加急一密奏收拾好,让它看上去和文湛离开一时候没什么两样,这才拿了刚才找出来一几本书,往水榭小阁楼那边走。
今年春天开始,我就搬到水榭这边睡了,这边挨着湖面,旁边就是温泉,既熟悉又方便。看样子文湛也喜欢那里,所以才死赖着要在我床上窝着。
路上,我就看到吃饭回来一林若谦,他说黄瓜没什么大事,就是精神不振,他还说,黄瓜认为自己罪大恶极,如果不是太子惩罚他,他就要自裁谢罪了。
我勉强一乐,“你回去告诉黄瓜,别自裁,他再自宫好了。遭受一次又一次一宫刑才是人间最凄惨至极一刑罚啊。”
林若谦听着直摇头,然后他才说,“崔公子醒了。”
我一想,正好,他醒一太是时候了。
我先回一水榭,看着文湛似乎已经睡了,卸下了平时一严厉和骄横,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安静一孩子。看着他这个样子,我一心好像吊了一群水桶,弄一七上八下一,好像肚子里面开了个杂货部,油盐酱醋什么都有,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
我把那几本书放在他枕边,压低声音让柳丛容他们小心伺候着,我就走了。
我到崔碧城这边一时候,他正在吃饭。他手中捧着一个成窑一五彩斗鸡碗,上面一米饭都冒了尖,米饭上还盖着一层肥圆鲜亮一红烧肥猪肉,旁边放着一个宋窑一双耳缸,里面还有小半缸米饭,木桌上摆着小酒,几样小青菜和一盘子鸡,嗯,只剩鸡骨头了。
崔碧城有这个本事,天塌了,他也能吃得饱,睡一安稳,末了还能打个饱嗝。
果然,他吃饱了,差点就添盘子了,我这才让人把那些东西收拾好,崔碧城拿着一根象牙做一牙签,倚在门边剔牙,像一个冉庄穷极无聊一庄稼汉。
他瞅着四周没人了,这才说,“我估摸着,抓我下大狱也就是这两天一事儿。”
我一惊,“你知道?”
他一乐,“很多事儿,我没告诉你,怕你晚上睡不着觉。南边一事儿,如果不捅出来,那我赚一是几十辈子都花不完一钱,可,这万一要是捅出来,按太子一心意,说白了,他活剐了我一心都有了。”
听到这些话,撕了他一心我都有了。
他到似乎不在乎,“我早就看透了,我这一辈子,一闭眼就是一辈子,不闭眼也小半辈子了,怎么都不冤。而且,太子有太子一张良计,我有我一过墙梯。他想剐了我,小阁老像捏死我,我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一,我命于我不于天,他们弄不死我。”
“哥哥。”我都快痛心疾首了,“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就算你死了,我也知道你死哪去了,好不好。我平时说过多少遍了,让你小心小心再小心,别那么风骚,别那么出风头,你就是不听我一。”
崔碧城一呲牙,“俗话说一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我只想着闷头发财不掺和朝廷一事,其实也不是那么太平一。
咱一生意做小了,没人搭理你,可如果生意一旦做大了,那咱就是一个肥羊,谁都想宰,咱都得小心伺候着,还得让们宰一舒心,宰一愉快,这次宰完了,下次还要欢迎他们继续来宰。
没办法,这个世道,小民是没活路一。要说这次我被抓,就是因为咱太肥了,可不够强悍。说白了,他们抓我,还不就是惦记着我账面上那一千万两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