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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问了也白问。
他们除了能明白回话自己的姓名,原籍,被撤职时候的官职之外,其他什么也不说,按照大郑律法,这些罪员不经定罪不能动大刑。所以即使堂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说谎,还是不能动刑。
一直问到半夜,所有的罪员都滤了一遍。
房老头双眼虚浮,喉咙生火,双手拘案,暗自喘了几口气,却转身对坐在书案旁边正在喝普洱茶的我说,“祈王爷,您奉旨听审,这一天下来,下官问的可否有差?”
我放下茶盏,连忙摆手说,“房大人,您是一朝重臣,总宪天下,这里的事儿您说了算,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奉个旨意,坐在这里而已。”
房成观咳嗽了两声,表示自己身娇体弱,不能再夤夜审案,他说,“诸位大人,此案牵扯甚大,绝不可草草了事。今日连审十二个时辰,诸位大人也都精疲力竭,本来应该回府修养,只是皇命在身,此案不了解,不能出大理寺,所以只能委屈诸位,就在大理寺中歇息一夜,明日继续。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众人连忙摆手,都说皇命打入天,都说自己是忠臣,都说自己宁可不喝水,不吃饭,不上茅厕也要把案子审清楚。
房成观早就让人把大理寺中所有的房子都腾挪了出来,又加了很多的木板床,再准备好了热水和饭菜,让这些随审的大臣们下去休息吃饭,早些睡觉,明日天不亮,又要继续。
我也没有回去,柳丛容伺候我在一个还算不错的书房歇息了。
第二天,鸡一叫,所有人又开始正襟危坐,开膛审案。
就这样,黎明问案,半夜洗脚吃饭、睡觉,这么多人窝在一起熬了整整三天,很多人眼看着都快要熬不住了,直到第四天半夜,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可是房成观却没有放任何人离开。
最后留下的是原浙江巡抚黄孝瓘。
房成观忽然站了起来,他走下文案,让人给黄孝瓘搬了把木椅。
“坐。”
黄孝瓘不过四十岁,白净面皮,双眼细长,眼神却仁孝,看上去像一个颇有家底的书生,平时不在人世摸爬滚打,只在自己的庄园读书,搂着三两个娇妻美妾,喝着三两壶清酒薄茶。
他见房成观这样对自己,也不说话,只是对房成观浅施一礼,坐在木椅上。所有人看着房成观,诺大的大理寺正堂上寂静无声。
房成观说,“你是革员,我不能称呼你官阶,而你虽然年轻,却是少年登科,与我是同科进士,此事称呼你的字,又有些托大,所以我直呼你名。”
黄孝瓘看着他,点了点头。
房成观也搬了把木椅,坐在他对面,“黄孝瓘,安徽桐城人,父亲早年经商,在闽浙一带贩卖茶叶,颇有家产,家有桑田百顷,仆从过百。而你父在一次到武夷山收茶的时候,身携巨款,遭水匪杀害,早逝。黄氏宗亲觊觎你家田产,赶你们孤儿寡母出门。可有此事?”
黄孝瓘不动声色,又看了一眼房老头,点了一下头。
“黄门文氏,也就是你的母亲,一直寡居,她是靠为大户人家洗衣做饭赚一些散碎银两,将你拉扯长大,又供你读书,可有此事?”
这一回,黄孝瓘只是垂着眼睑,不再说话。
房成观伸手,他身后有人把一册案卷递给他,他不再看面前的黄孝瓘,径自打开案卷,一页一页的看,然后合上,才说,“桐城的地方官已经抄没你的家产,的家人全部被羁押,三日后可到达雍京,你的母亲也在囚车之上。”
黄孝瓘的脸皮苍白如宣纸,我这里看不到他确切的脸色,只是看到他的手指紧握,就这么放在双膝上。
“还有你的妻子,和一双儿女。”
房成观继续说,“黄孝瓘,科甲正途出身不容易,十年寒窗不容易,你母亲由一个大家族的少奶奶成为替人帮佣的下女也不容易。如今,你罪证确凿,你的命,谁也保不了,可是你罪不及家人,难道你忍心为了旁人,而使自己满门倾覆,儿孙全无性命前程?你可知道,一旦你以主谋的身份被定罪,你的母亲儿子将被处死,妻子女儿将被官卖为妓,永操贱业?”
黄孝瓘全身颤抖,额头冒有细汗。
房成观却不再说话了。
他把案卷递给别人,自己站起来,让人把他的木椅撤了,坐回正堂,回身看我一眼,我也看着他,他没有和我说话,只是轻声吩咐,“带原雍京制造局章事,崔碧城。”
我猛然抬头。
两个身穿飞鱼服,腰佩秀春刀的缇骑兵士架着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他们走的又急又快,而被他们架着的那个人披头散发,满身伤痕,几乎是衣不遮体。显然这个人已经被用过大刑。他的双腿呈显出一种非常不对劲的姿势,像破草一般懒散的拖着,他的左腿尤其是这样,很别扭的拐着,像是已经断了。
我陡然站了起来,大理寺正堂上几百号人,全都看着我。
他们的眼神比狐狸还狡猾,比鬣狗还肮脏,比秃鹰还锐利,比豺狼还贪婪,比世间最尖酸刻薄的像泡菜一样又酸又辣的女人还要幸灾乐祸。
我马上清醒了过来,双手扶了一下袍袖,坐了回去。
那两个缇骑将手中的人向大堂上一扔,从怀中掏出一瓶嗅盐,递到那个人的鼻子下面,让他闻了一下,见那个人悠悠转醒,两名缇骑这才站立一旁。
房成观拍了一下惊堂木,“大胆来人,报上名来!”
那个人慢慢坐了起来,不说话,也不抬头,只是用手把挡住眼睛的头发微微后撩,然后用手指在青砖地面上开着写着画着。
房成观拍了第二下惊堂木,又吼了一句,可是那个人根本不搭理他。
此时,一名缇骑跪倒说道,“启禀房大人,崔碧城被撤掉差事压入诏狱,因为此人狡猾无比,想要推诿罪责,所以内阁下了诏书,动了大刑。结果他熬不过刑罚,疯了。”
房成观愣了一下,微微侧身,向前,看了半晌,最后只问了一句,“他在写什么?”
崔碧城的十个手指上全是伤,都是血,他似乎没有知觉,只是在青砖地面上一遍一遍的写着——
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必窃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
167
“大胆!竟然写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东西!来人啊!快给本官速速擦去!”
周围忽涌上一群人,分别扯住崔碧城,还有几个人用大布站着清水把地板冲刷干净。
啪!
房成观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崔碧城,这里是大理寺正堂,本官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曾对你动用大刑,如果你再装疯卖傻,妄图逃避罪责,本官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道是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即使你是贵戚,本官也只有对你严刑伺候!”
崔碧城还是不说话,他只是仰起头,看着高高悬挂在大理寺正堂的四个大字‘公正持衡’,安静不语。
房成观手中翻动一本蓝皮账册,阴着声音问话,“崔碧城,你在制造局当差,打着皇商的旗号透漏国税,一年就是一百万两白银的出入,又经常以官府的名义,按市价的四成强行收百姓手中生丝。
这还不算,你在江南这五年间,以官府的名义威逼稻农贱卖土地,江南富庶,田地六十石一亩,可你以二十石,甚至十几石一亩的价钱就能买到上好的水田,趁机兼并土地。
今年江南大旱,许多土地皲裂,几乎是颗粒无收,可是你身为贵戚,不思协助朝廷抚恤灾民,反而将自己所种的粮食以十倍的价格卖给灾民,大发国难之财!你简直是贪婪无度,丧心病狂!”
“为了你个人私欲,你竟然还行贿江南官场,掩盖你们的丑事,妄图只手遮天,致使国库空虚,江南大灾,百万流民无所安置!”
说到这里,房成观啪的一拍惊堂木,站立起来,他手指着堂下二人,“这两年间,江南被贪墨的白银就有一千万两之巨,你们说,都到哪里去了?”
惊堂木的余韵,袅袅飘荡。
空山远谷般的大理寺正堂上死寂一片。
人们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忽然,一声音妩媚婉转的昆曲唱腔劈空而来,那个声音是那样的荒诞恐怖不合时宜,似乎来自另外一个尘世——“春香,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崔碧城疯了。
他抬起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手指,像一个真正的怀春少女一般,在子夜的大理寺看着群官,幽幽的唱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颓垣……”
然后他就咯咯的笑了两声,就在所有人都期待他继续装疯卖傻的时候,他却安静了下来,就那么呆呆的坐着,像老僧入定。
房成观都愣了。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抬起自己手中的惊堂木,向案上用力一砸,啪的一下子,惊堂木没事,他的手掌被砸伤了。
“黄孝瓘,你堂堂两榜进士,真要堕落到跟眼前这样的无赖国蠹为伍吗?到了这步田地,难道你还要包庇纵容他,逃避刑罚,为所欲为?”
我一皱眉。
房老头这话不地道。
他这是教唆黄孝瓘攀咬崔碧城呀,他有这么大的胆子?谁在他背后出的馊主意?谁是他的后台,给他撑腰?
黄孝瓘到真的被他的惊堂木惊吓出了一个哆嗦。
他苍白的面孔转向这边,似乎要说什么,我的手一哆嗦,茶碗没有拿住,扔到地上,瓦卒成了碎片。
就这一声,把所有的目光都拢到我这里来了。
房成观,黄孝瓘都讶异的看着我。
我连忙笑着说,“茶太烫,手滑了。你们别管我,就当这里没有我这个人,你们继续,别管我,别管我,反正我说了也不算。”
房成观的老脸好像开了个大染坊,赤橙黄绿青蓝紫,嘛色都有,就是没有正经好脸色,黄孝瓘的脸色跟水鬼也差不多了,白的比纸还白,上面还冒汗。
我挺不好意思的,连忙对身后的柳丛容说,“给我换碗茶。”
他连忙应声,“是。”
我,“别用普洱了,喝了晚上睡不着,就用安徽的黄山毛峰。那茶叶好,香气似兰蕙,回味甘甜,可谓‘茶中仙子’,喝了不但能凝神静气,不乱说话,还能否极泰来,遇难成祥。”
柳丛容答声是,下去沏茶去了。
房成观深吐了好几口气,这才把他那口气理顺了,脸色也缓和了过来。
他攒足精神,继续逼问黄孝瓘,“难道你真执迷不悟?你坦白了,不但能给自己留条全尸,至少能给家人留条活路。”
黄孝瓘忽然站起来,他的脸色也好看多了,嘴角甚至还能带淡淡的笑意。
他冲着房成观一躬身,立直身子,这才说,“房大人,你一直逼问我,可让我说实话?”
房成观,“自然是实话。”
黄孝瓘,“实话?什么是实话?普天之下,想要做官的人可还敢说实话?那我,反正我也是将要入土的人,我就说一回实话。这一回,牵扯到谁,我就说谁。
江南的实话就是,我任两年的浙江巡抚,过手银钱不过二十余万两,还有很多用于请幕僚,衙门的差役,修葺巡抚府邸和孔庙,已经衙门的日常开支。至于房大人说的什么一千万两白银,下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房成观几乎要恼羞成怒了,“黄孝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