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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自知方才的话说重了,看着地上跪着的儿子老眼一红也是落下泪来,“好个糊涂的东西,时至今日你竟还以为我偏心你二弟,你这个糊涂蛋啊,这么些年了,你怎就不用心想想,自你父亲去后,我便搬来了你府中住着这是为何?若我当真偏心,我早住到你二弟那里去了,我手里头的金银珠玉早偷偷的全给了那边去,可事实上呢,我给凌儿留的、给芸儿添的嫁妆还不多吗?你个不知足的东西,你真要气死我啊。究竟是谁在你耳朵边上挑唆的,你心里不清楚,我心里可清楚。老大媳妇,你就作吧,迟早作死自己,带累儿女。”
这会儿凤移花已带着姜姨娘进来了,母子俩都静静站在老太太身边,任凭老太太发泄。
卧房门开着,早在老太太一说话,呆在大厅里的娇娘便听见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大太太淡淡冷笑,“可你以为我就看得上你吗?若不是你多事给侯爷纳了那贱人进门,会有后面的那些事吗?!说来说去,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吗?你自己不让老侯爷纳妾,一辈子没尝过被小妾逼到头上的滋味,一生顺遂,享福了一辈子,可到了我这里,你却硬塞了个小妾到我屋里,你站在高处,对我的作为指指点点,一副慈悲的嘴脸,但你可曾身临其境站在我这边替我想想,我的痛苦你又知道多少?被人步步紧逼,我差点沦为贵妇们嘴里的一个笑话,这些你又尝过吗?当那贱人抱着孩子享受着侯爷的疼爱时,我却躺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夜。你什么都不知道,在你眼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狠毒的,都是错的,可我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尊严、地位和孩子,究竟错在了哪里?!”
“大太太怎会有错,千错万错都是婢妾的错,所以大太太当年设计陷害花儿要谋害凌二爷进而失了侯爷的宠不是错,所以大太太诬陷花儿忤逆你也不是错,所以大太太不遗余力的打压花儿,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不是错,所以今日您用那只狗企图扑杀容哥儿这只是为了保护凌二爷更不是错,错只错在婢妾母子,我们就不该存在于大太太您的后宅之中,即便存在了,我们母子也该在您面前活的像摇尾乞怜的狗儿,大太太,您可是要说这些?”
“贱人,主子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余地!”大太太恼羞成怒。
“蔓娘,洛水说的可都是真的?”青阳侯愣了愣,看向大太太道。
大太太的双手死死交握住,看着青阳侯道:“今日的事儿和我无关,许是抱狗丫头偷懒多日没喂露珠,露珠这才发狂的,侯爷,我已让人回去处置那贱丫头了,一定会为咱们的凌儿报仇的。”
“此时此刻,母亲还要狡辩就没意思了。二弟你说是不是?”
“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想睡觉。”凤凌转过头去,在枕头上蹭去了脸上的泪淡淡道。
大太太只顾着怨恨迁怒去了,竟忘记了凌儿还在,忙道:“凌儿乖,母亲这就撵了他们出去。”
“咱们都走吧。”老太太怔然起身,满心里都在想大太太说的那句话,她是罪魁祸首,罪魁祸首竟然是她,她真的错了吗,当年蔓娘到了将近三十岁都不孕,她、她只是想着要给老大留个后,不能断了他后继的香火,这才……真的是她错了吗?
“花儿,此事由得你处置吧,我、我管不动了。”老太太颤巍巍下了楼,出了青云楼,回到折桂堂便病了。
这一次病的又急又凶。
第119章侯爷无心
这天;阴沉了下来;慢慢的飘起了雾;灰色的雾,由薄薄一层渐渐的越来越厚重;就像此刻书房之中紧绷的气氛。
“啪!”青阳候狠狠给了大太太一巴掌;沉声喝斥:“贱妇;我把后宅交给你打理;你就是这样持家的,竟险害了我凤家的子孙?!给我滚回你自己的院子面壁思过!”
坐在一旁的凤移花扬唇冷笑,淡淡道:“只是面壁思过这样的惩罚;父亲不觉得太过儿戏了吗?若人人意图害人;而害过人之后仅仅是被勒令闭门思过,那么;我现在就想害人,害了人之后,也望父亲能冷喝一声道:滚回你自己的院子面壁思过。”
青阳侯的面色红了红,随即冷下脸道:“妇人们为这么点小事斤斤计较,吵闹不休也便罢了,怎你一个大男人也这般不顾全大局。你也不想想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你母亲虽是有错,可也……可也……”青阳侯“可也”了半响也没想出为大太太脱罪的好理由,直接冷着脸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行发落也不迟。那抱狗丫头我已命人将其处死,也算是还了容哥儿一个公道了,再说了,如今容哥儿安然无恙,倒是凌儿受了伤,凌儿都未曾哭喊着向我讨要公道,你也消停下来吧。”青阳侯瞧见凤移花脸上那嘲讽的笑容,好似在指责他糊涂昏庸一般,心中顿生烦躁,踱来踱去,蓦地停下脚步不耐烦的道:“老太太一直都说家和万事兴,住在一起谁家没有个锅盖碰着锅沿的时候,你想如何,难不成想要你母亲以死谢罪,你这般咄咄逼人,眼里心里还有长辈没有,还有孝心没有,长辈即使有错,你也该装作看不见才是,怎如此不懂事。”
姜姨娘看着眼前这个曾宠爱过她的男人,心中最后一点念想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从不管后宅中事,于他来说,后宅那些个扯不清理还乱的是是非非只要一想便头疼,他要相信谁,只看那个谁是否和某些利益相关,十年前是如此,十年后依旧是如此,念想当年他待她的温柔缱绻,也曾心动过,毕竟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一生之中最后一个男人,她所有的年华都因他而消耗,在那段快乐的时光里她真的以为这个男人爱上她了,会全心全意的保护她,可当大太太的娘家插手进来,以权施压时,他竟两手一甩,对她不闻不问,若非老太太得知消息提前将她锁入春晖堂,罚她一年不得走出屋门半步,她兴许早就被他一杯毒酒赐死了,只为了让大太太称心如意。
一度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懂情,没有心的,而现在则彻底证明了这一点。
他,没有情,或者该说他压根就没生“情”这根弦。
无论是杜蔓还是她,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他能和她们生孩子,也会宠,却从来没把她们放在心上过,她们于他,是生孩子的娘们,是放在后宅的花瓶,得空时,有了闲情逸趣时,便抱在怀里把玩,若是牵扯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大事,她们则是随时都能被摔碎的。
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算什么,只要不损他的利益,随她们闹出花儿来,公道算什么,女人之间的是非他从不以公道来评判。
姜姨娘只觉通体冰寒,他们怎还能指望从他嘴里听到对大太太应有的惩罚,见凤移花还要开口逼迫,姜姨娘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凤移花也懂了姜姨娘的意思,看着烦躁不堪的所谓父亲,冷笑连连,起身拱手道:“父亲教训的事儿。”既不能正大光明的处置这毒妇,那他便来阴的。
青阳侯一听,身子就放松下来,连说了几个好字,彷佛终于解脱了一般。
大太太有恃无恐,捂着红肿的脸冷哼。
青阳侯这样的男人可真让娇娘大开了眼界,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大爷,咱们回吧。”有如此糊涂的掌家人在,多说无益,只能是白费口舌罢了。
凌二爷是大太太的心头宝,如今凌二爷伤了身,最痛不过是母心,这会儿只怕她心里比刀割还疼,以牙还牙不算什么,要报仇自然要夺走或重伤她最心疼、最宝贝的东西,龙有逆鳞,人有软肋,要回敬,自然要直插七寸。这是大爷的原话,她深表赞同。
依着大爷的意思,若非凌二爷待他真诚,此计他早该施展了,最毒便是弄死凤凌,可凤凌……他说,他下不了手。
即便大太太曾毁了他的一切,面对凤凌,他还是迟疑不能狠心。
然而,他也有逆鳞,大太太千不该万不该动容哥儿。
娇娘心中也是恨极,如今动不了凤凌,那便直接对付大太太。
两人目光交汇,心照不宣。
正待此时凤凌推门走了进来,长发披散染着雾气,脸白若雪没有生气,他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薄长衫,随着他的走动,衣摆宽大轻飘,衬出他的身躯越发瘦弱。
“凌儿,你怎来了,不是让你吃了药好生在床上躺着休息吗。”大太太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扶他。
凤凌一甩手躲开了。
“凌儿,你出来作甚,还不快回去,还嫌我这里麻烦不够吗。”青阳侯轻斥。
“回去。”凤移花握紧拳头,冷睨他。
凤凌抬眼看向凤移花,卷翘的长睫眨动了几下,神色郁郁,又仿佛决绝。
扯了扯嘴角,他展颜一笑,仿若花开。
“大哥终于还是接受我了,我很高兴。”
“母亲,我有话想说。”凤凌在大太太跟前跪了下来。
“凌儿,你这是做什么。”大太太一听见自己的儿子和凤移花说话就已是气急,恨铁不成钢道:“我怎就生了你这样一个亲疏不分的孽障,他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药,让你从始至终都要讨好他,认他做哥哥。”
“母亲,不需认的,他本就是我的哥哥。”
“你!”大太太扬手欲打又舍不得,只得骂道:“蠢货,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却不知好歹总是扯我的后腿,你、你、你真想气死我还是怎的?!”
凤凌扬起脸来便笑,笑的牵强,笑的无奈苦涩,“每次听母亲这样说的时候,儿心里背负的大山便加重一层。是啊,母亲是没有错的,即便有错,儿子也会帮着您隐瞒,但其实母亲所在意的爵位、家财、名声,母亲要争的一切都不是儿想要的,所以母亲,儿能求您别再执迷不悟了吗?!你可知,每当你做错一次,儿这心里便抑郁一分,时到今日,儿已没有力气再承受下去,儿好累,这里累。”凤凌指着自己的心口。
“你在胡说些什么?”大太太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心里慌乱的难受。
“母亲,感谢您生了我,请容我给您磕三个响头。”说罢,凤凌以头触地,“嘭嘭嘭”三个响头便在大太太来不及反应时完成了,随即凤凌又看向凤移花,“大哥,母亲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包括你最恨母亲的原因。”
“我猜到了。”背手在后,凤移花握紧了拳头,不忍凤凌自伤,道:“可这是我和大太太的事儿,与你无关,我已想通,我们血脉相连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是我的弟弟,以后……”
“大哥。”凤凌打断了凤移花还要说的话,摇了摇头,“母债子偿,怎会和我没有关系。”
“凌儿,你在做什么,你竟然在向他认错,谁错了,你说谁错了?!”大太太受不了的尖声叫嚣,“谁都能说我错了,可只有你不能,凌儿,只有你不能,懂不懂!”
“是,我懂。”凤凌痛苦点头,
“你闭嘴,你想逼死他吗?!”凤移花咬牙怒喝。
“这是我儿子,用不着你管。”大太太回呛。
“你……”
“大哥,你想要的我替你达成,求你别伤害我的母亲。”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奔出了书房,投入了茫茫雾气中。
母亲,我走了,没了我,你便不会再去争,不会再做错事了吧。
大哥,我是母亲的心头肉,我一走不回,她心痛煎熬,也勉强算是对她做错事的惩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