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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真去烧水终于回来,还端来了点心,说:“不知是谁放在厨房的,我就一起端来了。”
那是两叠淡绿的蒸糕,虽然有点凉了,闻起来还有一股清新的绿豆香。
“多半是小静早上就端来了的。”月姨微笑着说:“今天有喜事,前面宅子里一定做了许多喜糕和点心,这里只有这一样儿,将就吃吃吧。”
那蒸糕上果然印着“百年好合,“天赐良缘”的吉利话,色做深红。我倒是头一次看到京城这里做的喜糕,果然和我们那边不一样,而且精致非常。
“今天成亲的,是大公子吗?”
“不是。”月姨说:“今天成亲的是二公子,大公子在山上学艺,几年都没有回来过了。他醉心武学,已经立誓这辈子不成亲。”
这也常见,有许多有名的剑客,一辈子就和剑在一块儿。倒不是说个个都不爱女子,只不过——大概是所有的热情都给了剑,所以没有多余的温情分给妻子,孩子。
我拿起糕来还没有吃,就听着门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和人声。
巫真过去打开了门。
文飞回来了,还有人与他同来。
穿着一身鹅黄锦衣的越彤,正站在文飞身后。她除了颈上一串明珠,别无妆饰,可就是这串明珠映着她肌肤如雪,容光照人,几乎将这间有些昏暗的屋子都照亮了。
我意外之极,越彤却落落大方,笑着招呼:“巫宁姑娘,巫真姑娘,你们早来了?”
好象已经很熟悉的多年故交一样。
“越姑娘。”
她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有些疑惑。
“我来拜见二夫人——说起来,我母亲与二夫人在未出阁时,还极要好呢。”
也许当年是要好,但是,月姨这里多年没有来过客人,旧交也早已经是路人了吧?
月姨在里屋说了句:“请越姑娘进来吧。”
越彤朝我一笑,从我身边走过去。她身上带着淡淡馨香,可是那笑容不知为什么——让我觉得大有深意。
月姨安然地靠坐在床头,越彤盈盈施礼:“侄女儿越彤给二夫人请安。”
“不用多礼了。”月姨轻声说:“这么多年不见,佩姐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你是老三吧?”
“是,上头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月姨点点头:“坐下说话吧。这么冷的天,难为你想着过来看我。”
这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旁的意思,但是越彤似是有些不安,解释说:“母亲这些年也极挂念您——只是”,她顿了下:“当年的旧事侄女儿虽然并不了解,母亲却说对您有所亏负……”
月姨打断了她的话:“那些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不用再提了。我们现在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还说那些做什么。你母亲一向还好?这时节肺咳没再犯吧?”
越彤答道:“多承您记挂,今年早早开始服药,倒没有犯。”
很客套,客套得疏远。
月姨说:“我精神不济,不能多陪你了,巫宁啊,你替我多陪陪越姑娘,你们小姑娘们一定谈得来,前面只怕要拜堂了,你们不去瞧瞧新娘子?”
越彤忙说:“新娘子我们常见,我在这儿陪二夫人说会儿话,讨杯茶吃。”
月姨温和地说:“我累了。”
语气虽然温和,逐客之意却十分明白。
越彤并不尴尬,站起身,还说:“二夫人生的什么病?服的什么药?请的哪里的郎中?需要什么药材?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月姨只是微微笑,眼中一片淡漠厌倦的神情。
越彤再伶俐也施展不开,只好讪讪地出去,我送她到门边,越彤戴上风帽,转过头来,脸上又带着笑意:“巫宁姑娘,咱们真是有缘得很,这么两三的功夫,已经碰着三回面了。”
我只朝她笑笑。
“我总觉得,咱们以后的交往相见,还长远着呢。”
这话怎么听起来,都象是凉茶兑进热水,夹夹杂杂,半温不热的,让人觉得好别扭。语气热切,可是这语气下面的东西,莫名的让人觉得不安心。
文飞轻声说:“我送她回前院去,就回来。”
“没事儿,月姨这儿有我们陪着,你不用挂心。”
他们一走,巫真马上揪我的袖子,咬着唇忍笑:“嘿,以为自己是大小姐,碰了个钉子走了吧。月姨还真是厉害……对了,她干嘛过来?”
“我怎么知道。”
“你们刚才”,她说了半句又停下。我直觉她下半句不是什么好话,瞪着眼逼问:“刚才怎么了?”
巫真吃吃笑:“没什么……就是啊,他那么一说,你那么一应,让人觉得,好象小夫妻似的……”
“呸!”我脸上挂不住,伸手去拧她的嘴。巫真笑着讨饶,躲了两下,掀帘子进了里屋。
月姨静静坐在那儿,似乎一直没有变过姿势。她神情安详,但眼神略有些恍惚,有些神思不定。
“她走了?”
“走了。”巫真坐下来,把那根月姨送她的簪子拿在手里摆弄,看得出来她极喜欢这簪子:“月姨你真认识越姑娘的母亲吗?”
“嗯,早年认得。”月姨显然不想多说这个人:“不过我们少说也有二十年没来往了。她是高高在上的越家夫人,要说她时时挂念着,我只怕她没有那个功夫和闲情。”
我们尝了那喜糕,连月姨也吃了小半块。喜糕上头的字是以丹朱红糖之类的做出来的,糕吃去了,那红颜色却留了一抹在嘴唇上,我看着巫真直想笑,不过一想,自己的嘴唇上八成也沾上了那朱红的颜色。
远远的听到前面传来鼓乐声,只怕已经拜过堂了。一个梳着双鬟的小丫头推门进来,看着我们,显得有些意外,怯生生地喊了声:“二夫人…”
“这两位是巫姑娘。”
她行了个礼:“小静见过巫姑娘。”
她手里还端着个盒子,里面盛着花生干果之类。她放下捧盒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端了药进来。
“夫人,该服药了。”
月姨接过药碗,笑着说:“我以为你中午不回来,我能逃了这一顿药呢。”
“服药得按时按量,公子说了,让我盯着您,一口也不能少喝。”
小静看起来是个很老实本份的女孩子,十二三岁,脸庞小小的只有巴掌大,可是看得出来她规矩很好,走路,说话,端汤送药的举止,有条不紊。如果她是月姨教出来的,那月姨的出身一定不错。
京城这潭水太深了,看起来不相关的人,彼此间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摸不清,弄不透。
门开着一线,外面起了风,天色阴沉,雪越来越大。
“去前头看看吧,看看新娘子长得漂亮不漂亮,回来了说给我听听。”月姨笑微微地说:“我也困啦,要歇一会儿。”
从文家的老宅走到前院,还是要经过那段夹道。巫真和我手挽着手,风声在夹道里显得象有人在呜咽一样,清冷凄凉。巫真轻声说:“文家这潭水太深了——麻烦多得很。”
“嗯,我知道。”我和她有同感。
我们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这种大家族表面光鲜,背后不知道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辛。
前宅就是那光鲜的一面,而后面的旧宅——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文飞就在这个阴暗面中出生长大,我为他心疼,替他不平,可是,我却不知道该为他做些什么。
前面大宅中处处欢声笑语,花团锦簇。连院中的树上都裹着大红的彩绸,虽然天下着雪,却丝毫无损于这儿的欢悦喜庆。不知放了多少鞭炮,地下落了一层红色的碎纸,被许多人来来回回,踏得湿漉漉脏兮兮的,显得狼狈不堪。
我们站在喜房门外,里面正在起哄,让新郎官挑盖头。
新郎官一脸喜气,满面红光,穿着大红袍子,神采飞扬。众人起哄喝彩声中,他持喜秤将新娘子头上的盖头挑了下来。
新娘子脸庞娇小,妆容颇重,眉毛修得精致,涂着大红的胭脂,虽然不是十分美貌,却喜气洋洋,垂下去的脸上全是新嫁娘的娇羞。
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恐怕就是这一日了。
我正有些出神,身旁忽然有人低声唤:“巫宁姑娘?”
那声音有些不确定,我转过头去,一个穿蓝色锦袍的少年正站在我身旁,有些腼腆地朝我笑了笑:“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我姓闵,咱们在涂家庄见过一面。”
啊,我记得他。
他看来和文飞差不多年纪,只是个头要矮些,也要瘦些,看起来羞羞怯怯像个小姑娘。
“我刚才看着背影很像,只是没敢过来相认。巫姑娘几时来的京城……”
屋里轰然作响,那些人正想尽了法子作弄新人,正让新娘子蒙着眼.几个年轻的世家子弟过来,脸上嘻嘻哈哈的,拼命忍着笑,每人喊一声娘子,新郎也混在其中,让新娘子猜一猜哪一位才是新郎。若是新郎新娘之前见过面还好,若是没见过面的,没见过新郎的声音,那上哪儿去猜中?好在新娘猜中了。
这还没有完,猜中了之后,又每人端了一碗甜汤过来.说是百合莲子汤,要新娘喂新郎喝,寓意百年好合,早生中贵子——是,这汤是好口彩,可是却不让新娘除下眼上的蒙布,屋里热闹不堪,旁边有人说,这还是客气的,要换作那些不知礼的人家闹得还凶。
屋里热闹不堪,我的脚在乱中又被踩了好几下。巫真皱着眉头拉着我退出来,忽然吃吃笑:“那新郎倌儿真狼狈,前襟上又是汤又是水的。照我看那莲子汤其实不合适,要弄碗虾酱来喂一喂……”
“扑哧……”我也忍不住笑。
虾酱面穰很鲜,很香,只是卖相不怎么好,里面混了豆酱,所以显得黄糊糊的,面么。…怎么说呢,这样很好吃的东西,看起来,非常,非常像……
不能再想了,再想中午没法儿吃饭了。
我清清嗓子:“京城这边儿的人应该不吃那东西……”
旁边一人同:“虾酱面是什么?”
我意外地转过头,那个腼腆的少年公子竟然一直跟着我们,也从人堆里出来了。
巫真好奇地看他一眼,忽然说:“啊,我记得你,在涂家庄的时候,我被人推了—把,还是你扶的我呢。”
原来他们也相识。
“对了,你叫什么么来着?上次匆匆忙忙,后来又出了事,也没有问你。”
“在下李陆”
“噢,我叫巫真,这是巫宁。”
我们又重新见礼,廊下人来人往乱糟糟的,李陆说:“我住在侧院客房,二位
姑娘若不嫌弃,到我那儿喝杯茶,歇一会儿,这里还有得闹呢,非得折腾到晚上不可,后面女眷们的席桌只怕还得等。”
巫真看我一眼,我微微犹豫。
“我住的院子极近,”李陆似乎是明白我们在想什么,绕过那道门,走几就是了。”
“去坐会儿吧,这里吵得人头疼。”
我点了点头:“好”。
巫真顺口问:“你和文家是亲戚?”
李陆点头说:“算不上亲,我师叔与文夫人的表妹是同门。。。。。。”这关系也够错综复杂的了。
他住的院子果然离得不远,这会儿多半人都去看新郎吃喜酒,这院子里极幽静,雪打在屋瓦檐上一片细细的沙沙声响。
“快请坐,我让人倒杯茶。”
“没事,我们不渴,咱们坐着歇一会儿就行。”巫真说;〃外面那闹哄哄的,吵得我头都疼了。”
李陆也坐了下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