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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了……”低沉的声音,隐约有欣悦在其中。
下一刻,叶其安已经坐在墨麒背上,身后是个温热硬朗的胸膛,一缕似曾相识的薰香丝丝缠绕四周。
风驰电掣地离开。
驰上一处山崖,视野开朗:滁州城内房橼屋脊远远在望,在阳光下染上金辉,绚丽的虚幻。下了马,皇太孙独自走到崖边,遥遥望着前方天地交际处,沉默不语。
崖边冷风呼啸,卷起他的袍诀,恍然飘飘欲飞。他的头微微下垂,身体挺立,却又像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快要不勘重负。
叶其安抱着手臂,忍受着快要将人吹倒的冷风,怔怔看着本应意气风发的年轻君主萧索迷惘的样子。
一旁的墨麒轻轻走近,庞大的身躯替她挡住了风,她感激地连连安抚。
“叶其安。”皇太孙突然开口。
“嗯?”她吃惊抬头。
“……什么是天命?”
叶其安心头响过一声惊雷,已经渐渐淡忘的某些记忆潮水般涌来,竹林深处老先生苍老而惶恐的悲呼、楚维季寂寞哀伤的眼神……
“我将继承大统,可是天命?”他仍在连连追问,不知道是问她,还是在问自己,“黄河决口、疫病横行,民怨人怒,可是天命?你……可是天命?到底何谓天命……”
她脑中乱成一片,呆呆地望着他。
“……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这江山、这天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白骨如山,却又是为的什么……”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重归沉默。
大风呼啸,几乎要将他卷离山崖。
“你、你退回来点!”她看得恐惧。
他缓缓转回身来,幽黑的眼眸直直看着她。
“你来得的地方,可有国家?可有战祸?可有灾荒?可有人怨?可有君臣?”
她一震,点头:“有。”
“那里的君臣又是如何治理国家的?”
“我……”她竭力平定着神思,思索着、组织着语言,“我的世界里,百姓推选出治理国家的人,用法律约束他们,如果他们不尽责或是把权力当成谋取个人利益的工具,百姓就会把他们手里的权利免除。战火、灾荒、人怨,哪里都会有。人永远都不会满足,战火、灾荒、人怨也就永远停不下来……”迎着他的眼睛,对他的迷茫感同身受。嘴上振振有词,心里却在问自己:是这样吗?这些是事实还是早已把这些话像教条一样放在脑子里面,渐渐以为理所当然而从没有意识到去验证。或许,曾经以为是真理,实际上却只是迷惑的工具;或许,二十一世纪也有了自己的新宗教……
皇太孙定定地看着她,走上前来一步:“你到底来自何方?”
叶其安望着他,有些迷茫。
也许是此时此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也许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也许她一直在猜测自己跨越时空,是否就是为见证他的历史……
也许是那深沉如古潭的眼早已对她施了咒。
“我……六百年后。我来自未来,未来的六百年后。你、你的子民、你的天下,都写在六百年后的史书里,对我来说,一切功过是非、输赢成败都已经是历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会永远留在这个时代,还是会在什么时候再次消失。你问我天命,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真的有种力量,将我送到了这个时代。如果那个力量是存在的,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天命?不过我却知道,人生百年,百年之后,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他的双眼深不见底,好像黑洞一般,看不到里面藏了什么,也没有什么能够逃脱。
“你相信吗?”叶其安急切地望着他,努力让自己避开黑洞的边缘。
“……若是有人要你用你所知助他成就大业呢?”
身周的气压猛然低下来,叶其安心里一惊,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承担不起,”片刻沉默后,她重新抬起了头,目光清澈,“我是个普通人,从来没有安国救民的远大理想。我只是那些匍匐在你们这些君王脚下的万千子民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我于历史,不过如同大海中一滴水,少之不少,多之不多。我自私,承担不起改变历史的后果,不想、不敢,也不能。”
“若是寡人要你做呢?”
“不。”声音不高,却没有半丝迟疑。
黑潭里刹那间卷起了漫天乌云,在盘旋、在缠绕。缓缓地,在那最深的深处,有一点光芒若隐若现,惹人去需索,去追寻。
“你很好。”他沉沉地说,突然握住她手,将她带向自己,“我果然没看错你。”
淡淡的馨香、温暖的体温顷刻间充斥天地。
“你记着,”他的目光灼热而强势,“我,就是这天命。这天下、这万里江山,若是已经染上了污尘,便由我的手将它涤净!”
策马回程时,即将登上权力巅峰的年轻人望着远方,目光笃定。深潭中的光芒璀璨夺目、睥睨天下。
……
……
“你并未在滁州见过我。”
“对着皇上时,即便心里说不,嘴上记得先应承下来。皇祖父他老了。”
……
叶其安神思恍惚地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踏进门槛的一刻,房内两道人影躇然分开。
“小叶!”
“主子。”
她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瞪着地面:“你们在跳舞还是打架?”
“你去了何处?我找了你一个时辰。”封青上前一步,“这小子明明知情,却任我追问闭口不答。”
她抬起头。
“……小的去给主子准备晚餐……”双福躲开她的视线,垂了头,步伐沉重地离去。
气氛有些怪异。
封青沉默了半响,叹口气。
“一个两个,怎的都是这副怪模样。小叶,以后出进都小心些,你不会武,这世上坏人本就很多。我可是答应了韦兄要护得你周全……”
声音消失在合闭的房门外。
叶其安却是翻江倒海一般,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句“答应了韦兄”。
房门轻轻叩响。
她看也不看:“双福吗?我不想吃饭。你不用管我,回去休息吧。”
门外再无声息。
撑在床边的手感觉到一个湿湿热热的东西一下下蠕动,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小白虎懒懒地靠在身边。
叶其安瞪着地面,看着脚边圆圆的两点湿印随着落下的水滴渐渐扩大。
心里并不感到难过,只是泪水自己在往外涌动,好像只是为了把未来的分量一起流出,好让心情重新变得干干爽爽。
一直回不去,就劝说自己,来到这个时空一定是有着某种使命的,如今,也许是该她独自向前走,去面对那使命的时刻了。
既然暂时回不去,那就留下来,看看那人君临天下,看看那名存青史的一役;既然暂时回不去,那就留下来,站在历史长河中,看河水滔滔东流不还!
第十九章静水之下
两天之后,曾经辉煌一时的六朝古都慢慢进入视野。
高大巍峨的城门之后,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人群熙攘的宽阔街道、此起彼伏的人声、夹杂在空气中的分辨不明的各种味道……
除去古色古香,其余的,与自己的城市没什么两样。
透过车帘缝悄悄往外看,叶其安不时地吸吸鼻子,心里头暗自评断在过了三个多月后,还应不应该每次在自己看到的景物上加个“古色古香”。
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拈着一颗黑幽幽的药丸。
叶其安很熟练地将药丸挡了回去。
“不是早说过了,感冒这个东西,得靠自己的免疫力。”
不知道自己嘴里的这个“免疫力”什么时候才发挥功效,不过显然封青对她时不时展现出来的“医道”倒是早已有了“免疫力”,一言不发地收回了手。
一个华佗级别的医生,怎么就这么好运地变成了自己的保健医生呢。叶其安有些悲哀地吸吸鼻子,继续专注地透过车帘缝隙往外看。
“那人……”封青把那颗也许加了什么珍奇药材的药丸随手抛给了摊在一边的小白虎当珠子玩。因为他出声转回头的叶其安看着这一幕,露出了“你是白痴”的眼神。“……可是当朝皇太孙。”他平静地看着她,脸色有不同于往日的郑重,“这一路上,都有锦衣卫暗中跟随,进城之后,便更加不好应付。最是无情帝王家,你可想好了?”
片刻沉默后,叶其安微微一笑,重又转头看向车外:“无所谓,我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反正都不是家。
封青眼神一暗,好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别管了。”叶其安突然说。
“唔?”封青转头,顺着她的眼光看到车外骑在马上有些呆愣的娃娃脸少年,“……你不在意?”
“嗯。那个孩子……随他去吧。”
“……唉,真不知你是善良或是愚蠢。”
叶其安又笑,转头透过车箱往向来时方向,神情变得有些惆怅。
“不知道张大娘和小山子怎么样了。”
封青倒下去,手枕在脑后:“你放心,他们既然应承了此事,必会将那婆孙二人送至少林。那孩子虽活转,但内腑虚弱,离不了药水将养。若是能修习少林正宗心法,或可通畅经络、强身健体。你已是大大救了他婆孙二人了。”
“少林啊……”虽然封青嘴里的少林听上去像是个研究广播体操的保健公司,可那是少林啊,如雷贯耳的少林啊,“向往……”
封青轻轻一笑,闭上了眼。
车轮辗转,穿街过巷,终于在一处很大的宅院停下。
大门外早已排了一队家院仆役静静守候。好几人都是眼熟的故人,尤其是那个身着浅绿衣裙,低眉顺目的小美女。虽然早从赵哲口中知道了,但此刻亲眼真切地看到这个叫香儿的少女,叶其安仍是忍不住心潮激跃,一步跳下马车奔过去,将小美女抱了个满怀,羞红了一张芙蓉面。
诺大的宅院,令人想起语文课本上的江南园林,除去家仆杂役,只住下了叶其安和封青两人。
……
……
这一住,风平浪静的,竟是两月。
第二十章临江阁
“阿嚏!”叶其安吸吸鼻子,使劲将自己包在厚厚棉袄中。门开处,寒风夹着片片飘雪,迎面卷来。
“呃……”她望着眼前一片白茫茫发愣。
脚边小白虎被冷风一吹,愣了一会儿,也是“扑哧”一声,甩甩头,踌躇不前。
“小包,你不想去了啊?”她低头看看已经超过膝盖高的白虎,那额头上月牙儿也因为寒风变得粉红粉红的。“你这也叫百兽之王?”她念叨着,咬牙狠狠心,迎向风雪,“那你好好看家!”
“主子!”香儿追上来,递上一个热乎乎的暖手炉。
“香儿真好。”叶其安在寒风中费力地扯开僵硬的面部肌肉,“本公子要真的是公子,一定娶了你做老婆。”摆摆手,笑别一脸红云的少女。
叶其安憋住一口气,上了马车,让车夫快马加鞭赶到秦淮河边的临江阁,待马车停下,再憋住气,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一步跑进暖和和的屋内,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她径直上楼,冲着楼上早为自己准备好的暖阁,上到一半,被一楼厅堂中的喧闹止住了脚步。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一个振臂将店小二甩开老远,撞倒桌椅一片。掌柜店伙们围在大汉身边,抖抖簌簌,连连告饶。那大汉犹自大喊不停:“老子是付了钱的,为何不能坐楼上暖阁?你们作甚欺负人……”
欺负人?不晓得谁在欺负谁。叶其安好笑地望着这一幕。记得当初刚见到这样的场景时,心里很是担心了一阵,结果时间一长,发现同类事情每天都会有几回,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