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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大笑着的矮个文士仍旧呵呵笑着:“大哥,你我兄弟二十年未出,不知江湖人才辈出,何时多了这许多本事霸道的少年郎。”他看向封青,“你是药王谷后人?柳长青是你什么人?”
封青一楞:“乃是在下师祖。”
“唔,”矮个文士点点头,“你师祖曾替我大哥疗伤,这份人情,今日便买给你吧。”
“多谢前辈赐教。”封青恭谨抱拳。
“药王谷长药长毒,为何你不用毒?”高个文士突然问。
“前辈内力雄浑,掌风凌厉,用毒晚辈担心殃及周遭不谙内力的妇幼。”封青道。
“唔。”高个文士点头,不再说话。
“大哥,”矮个文士道,“今日之事,便了了?”
高个文士点点头。
“那咱们回去。”矮个文士朝着众人抱抱拳,“各位,今日之事,乃是我们老哥两儿十年前欠下的债,如今手也出了,便算是不曾违背诺言,多有得罪,就此告辞。”
高个文士上前一步,此刻他脸上肤色已恢复如常,只是表情仍旧僵硬。他看着韦谏,咧了咧嘴,象是笑容,道:“小友,你心思太杂,若能潜心修习,日后必定大有作为。你可愿同我回去?”
矮个文士嘿嘿笑:“大哥,怎么起了收徒的心思?”
高个文士冷哼一声,仍旧看着韦谏。
韦谏垂头,唇角微扬:“多谢前辈厚意,晚辈不能答应。”
高个文士嗯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离去。矮个文士连忙跟上。两人足不触地,转眼已在百米之外。
片刻之后,一直神色怪异的察尔斤突然跃起,朝着两人离去方向紧追而去。
此时,已远远传来骑兵奔驰的震动声。一场危机顷刻间消弭于无形,余下众人反倒有些愣怔。
“……回去吧。”叶其安将雨珠儿扶上马背,折身看了看岩石上了望远处,气势不消的小包。
而在这时,燕王回身,静静看向叶其安,突然间,扬手往她脸上挥去一掌。
清脆的响声中,燕王双瞳似有怒火雄腾。
“你很好。”他冷冷开口。
第七十七章永夜
几声惊呼中,叶其安踉跄后退,撞到烈风身上,次郎随即伸手将她扶住,而燕王不知为何,闷哼一声,握住了手腕。
衣袂破空、脚步阵阵,一瞬间,两道身影已挡在叶其安与燕王中间。封青侧身扶住叶其安,查看她脸上迅速出现的红肿,而韦谏则紧紧逼视着燕王,冷声道:“若有下次,便取你性命。”
“大胆!!”燕王众护卫怒目以视,齐声喝止,腰中佩刀纷纷出鞘。
“伤了本王,”燕王冷冷一笑,“你可知是何代价?”
韦谏肩上血迹斑斑,面上神色无波,一双眼冷静而果决,静静望着对方。身后无尘等人剑拔弩张,瞄准了燕王身后利刀出鞘的众护卫。
小包怒啸着自高处跃下,耸着肩背一步步走向燕王,被叶其安死死拖住了尾巴。
身份尴尬的赵哲、孙善等人只能煞白了脸,莫名惶惑地站在一边。
僵持中,只听得到雨珠儿难以抑制的小声啜泣,一下一下的,极为可怜。
半响,管离面色为难地上前,试图解围:“王爷息怒,郡主她——方才也是为王爷安危,才——”
“管大哥,你不用劝。”叶其安抬起了头,神情凄凉,“王爷他生气的,并非是这件事吧……”
燕王看着叶其安,微微眯起双眼,身周仿佛有凌厉的杀气萦绕。
“王爷,”那位僧人对着燕王合十,“还是先去祭拜先皇为要。”
许久之后,燕王才缓缓放开握住的手腕,在韦谏眼前伸展,腕上皮肤一点指尖大小的红肿跃然于目。
“此事,本王不会就此罢休!”燕王冷冷说完,转身离去。
注视着燕王一行往着太祖皇帝的陵墓走去,余下的人面色各异,四周的气氛仍旧怪异万分。
封青站起了身:“我带着的药瓶都碎了,回去上药罢——燕王其实并未过于用力,小叶,你——”
叶其安闭闭眼:“我没有怪他,其实,他或许比我还要痛。”
……
……
暮色里,以往清净的小院,如今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四处火光通明。正屋大堂内,守陵大军指挥使面无人色地跪在燕王身前,一步之外的地面上,是快沾了些许尘土的令牌。
“罢了,”燕王开口,“令牌的确出自宫中,你分不出真假,也不能全然怪罪你。至于如何处置,待本王回宫之后,回禀了皇上,再行定夺。”
“是。”指挥使诚惶诚恐拜服在地。
遣走指挥使,燕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眉宇间的沉重却愈发清晰可辨。
“王爷,”管离进门来,跪地行礼,“世子和两位公子已护送前往国公府。”
“唔。”燕王点点头,抬眼望向窗外,“去请郡主过来。”
“是。”管离应道,回身出门后,于门外的马和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一黯,随即看向无尘等人暗中守卫着的另一间屋子。
管离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封青也正站在窗边,看向燕王所在的屋子。
韦谏坐在榻上,闭目调息。叶其安坐在旁边,看着握了毛笔,趴在桌上认真临摹着字帖的雨珠儿。她被燕王打过的一侧脸上散发着淡淡的药膏清香,刺激得小包不时打个喷嚏。
“长公主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封青叹口气,道,“竟然能请动逍遥二老,他二人出面,难怪此前我等一无所知,难怪无尘等人巡山无所得。所幸,风波平息,如今便看朝廷会如何做。”
“做不做,无所谓。”叶其安淡淡道。脚边小包终于不耐烦地起身,用头抵开房门往外走去,与刚走过来的管离碰了个面。它仰头看着管离,好一会儿,鼻子里喷气,转身又逛回了屋。
管离面色尴尬地随后进门,欲下跪行礼,却被叶其安拦住——
“管大哥,不必多礼。王爷的手好些了么?”
“已上过封大夫的灵药,属下代王爷谢过郡主与封大夫。”管离抱拳一礼,“郡主,王爷有请。郡主看……”
“知道了。”叶其安起身,回头看着刚刚睁开双眼看着她的韦谏,“……放心。”
韦谏定定看着她,许久,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好。”
叶其安随即转过身往屋外走。管离跟在后头,走了几步,迟疑着低声开口:“郡主……郡主既叫属下一声大哥,便听属下一句话,王爷他——王爷其实——”
叶其安一笑:“管大哥,我知道。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房门,朝着院子另一头走去。小包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也迈步跟了去。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韦谏突然皱眉,低低喝了声:“次郎!”
次郎应声闪身进屋,带来一股新鲜泥土气息。
“怎样?”韦谏侧头。
“好了。”次郎拍拍衣角,惹出一阵灰尘。
“你欲何时动手?”封青回身,抛过去一颗药丸。
沉默半响,韦谏将药丸送入口中,重又闭上双眼:“且看燕王如何。”
……
……
叶其安踏进房门,屋内除了燕王,还有那个中年僧人。
“出去候着,不停传召,不得入内。”燕王挥手遣走了管离。
随着房门在管离身后闭合,屋内立刻陷入一片寂静,空气仿佛也在渐渐凝固、冻结。
行过礼后,叶其安垂头站在燕王身前,默默数着烛火跳跃。硬生生挤进门的小包,跃上窗台趴着,呵欠连着呵欠,懒洋洋的,一条长尾左右摆动,击打得窗台啪啪作响。
燕王眯眼看着小包,带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你这白虎……”他突然开口,“便是先皇也任由它在宫中出入,赐它美食佳肴,叶其安,你可知道是何缘故?”
叶其安看了一眼闲适的小包:“……先皇的恩典,我从不敢忘记。”
“不敢忘记……你却在先皇最疼爱的孙儿身上,狠狠扎了一刀,刮骨挖心,你可知道?”
叶其安呼吸一滞,不能开口。
燕王又道:“即便你不愿入宫伴君,即便你欲脱身自由,也不该用这般滔天谎言,将我皇一腔为江山社稷的壮志,击得粉碎!这于国于民,有何补益,本王实在不能看出。”他一字一句,语气越发森冷,“何况,本王不记得何时施恩于你,令你如此殚精竭虑为本王谋划。本王一心一意辅佐我皇,保我朱氏天下长治久安,何时用你行此多余之事?你听了,若有下次,本王决不轻饶!!”
“我并非为王爷谋划。”叶其安淡淡道。
“叶其安!”燕王语气里有了隐隐怒意。
“王爷,”叶其安抬头,微微扯动唇角,“我也希望一切只是我妄想出来的弥天大谎。”
“混账!”燕王暴喝,猛然起身,指着叶其安,双瞳若有如剑寒光,“你——”
“王爷,”叶其安仍旧淡淡续道,“王爷明明知道我并未说谎,为何要自欺欺人?为何要视而不见?若这样有用……叶其安又怎会少年白发?若能逃得开,叶其安又何苦搅入这万丈深渊?”
“叶其安!”燕王怒极,眼底却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牵扯得面容扭曲。一瞬间里,他身周的凌厉气息反而似乎消减了许多,一种郁闷难宁的苦涩渐渐在空气中弥漫。
叶其安呆呆望着眼前空气,心里也一阵悲凉过一阵。
若一切不过是她编造的谎言,那该是怎样的幸福……
“叶其安,”燕王握掌成拳,紧贴身侧桌面,声音如压抑的叹息,“本王那时,本应将你杀了。如今……悔之晚矣。”
叶其安心里憋闷,扯动唇角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杀了我,我所知道的燕王,仍旧是明朝第三任君主;建文皇帝,仍旧在四年后的宫中大火中,消失无踪……”
“你住口——!”燕王用力在桌上一捶,用力之大,手掌边缘顿时被炸裂的木屑割破,鲜血淋漓。
“王爷!”一直垂首默立一边的那名僧人赶忙折身面朝燕王,深深一礼,“王爷息怒,千万保重身体。天意如此,苦恼无用,还该顺应天命,担此大任才是。”
燕王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心里的悲凉愈发深重,叶其安终究举步上前,掏出怀里丝巾,抬起燕王的手,清理掉碎木屑,碾碎了一颗药丸,替燕王敷在伤口上。
燕王初时满目怒火,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活活烧死,渐渐的,那股悲凉的气息,经由她的手,从她身上,传递过去,一点一点熄灭了燕王的暴怒,余下同样的凄楚悲凉,和一丝丝的不甘。
“……你可还记得,本王曾说要你去见一个人。”燕王缓缓开口,语气已经平定。
叶其安收回手,退开一步:“记得。”
燕王侧了侧头:“道衍,来见过郡主。”
那名僧人应声上前,朝叶其安行礼:“贫僧道衍,见过郡主殿下。”
叶其安望着这个长相平凡的僧人,也不回礼:“王爷要我见的,就是这位大师么?”
“贫僧不敢。”道衍又是一礼,“贫僧法号道衍,俗名姚广孝,郡主既是知晓王爷靖难之事,想必便当听过贫僧名字。”
“……没听过。”叶其安摇头,“我所知道的,并没有细致到这个地步。”
“既如此,”道衍垂首,恭敬更甚,“贫僧道友梦中得其仙师指点,卜出一卦,卦象指三年之后,乱世之妖出于中原,天下战事再起,涂炭生灵。得知此事,贫僧惶恐,急赴少室山,禀呈少林方丈、贫僧的师叔了明大师……”
“原来是你……”叶其安心里没有一丝的愉悦,却竟然能够笑出来。
“是贫僧。”道衍垂头,合十一礼,“了明师叔心怀慈悲,听闻此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