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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正门处的两个小太监是万喜奉他的命令派来的,看见他之后,赶忙请安,他却抬手止住了他们,径直穿过正门往书房走去。
一路昏暗,他没点灯,也没让郑安跟着进来,只是一个人朝着发出微光的那扇门走去,没有炭盆的大殿冷得可怕,他的心也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仿佛溺水的人,他心情沉重地把那一室烛光当做最后的稻草,缓缓将门推开——门内的女子背对大门,正坐在榻上看书,间或翻一页,动作温柔而平静。
顾渊停在门口,没有跨进去,忽然被被这样安谧的一幕给弄得揪了心。
屋内和屋外一样冷,容真就这么披着厚厚的袄子我在榻上,腿上还盖着厚重的棉被,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坐在那里怨天尤人,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书,一如从前。
他走进了屋,缓慢而迟疑地来到她身后,却听容真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道,“还是没找到炭火?都跟你说了别找了,这地方是用来受罚的,有这么多年没有主人了,哪里会有炭火呢?”
他没说话。
容真又翻了一页,无奈地吸了吸鼻子,“好了,快去睡吧,明日还得早起礼佛呢,这殿里就你我二人,什么事情都得靠自己。”
她说的轻巧,可是尾音有些朦胧,像是一声语焉不详的叹息。
顾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你病了?”
这是句废话,并非素来高效率的人会问出来的。
但他还是这么问了,因为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容真似是惊呆了,背影一僵,却没有回头。隔了好一会儿,她才一动不动地说道,“还好。”
他问他病了没,她居然回答还好?
“这算什么?究竟是病了还是没病?”顾渊的声音提高了些。
容真还是不回头,淡淡地问了句,“嫔妾病了还是没病,皇上关心么?”
顾渊的心跳一下子停住了。
她果然在怨他。
就在这个时候,容真忽地合上了书,倒在了榻上,拉了被子盖在身上,“抱歉,皇上,嫔妾要睡了,皇上还是请回吧。”
顾渊沉声道,“你就睡这里?”
“不睡这里睡哪里?”她轻轻一笑,语气轻快地说,“又没有炭火,自然要挑个小点的屋子,不然多冷清?”
她是如此尖锐且疏离地和他说话,全然不似从前那个爱笑爱撒娇的小姑娘,顾渊不知她心中是有多悲苦,才会这样绝望地背对他,一眼都不愿意看见他。
是了,她被人诬陷,他听之任之;她被人嘲讽,他沉默待之;她平白受罚,他亲手为之;她被送到这空荡荡的大殿里,还带着伤,他却在另一个地方安慰另一个女人,直到夜沉沉了才来。
她进来了多久,就盼了他多久。
她受苦了多久,就痛了多久。
顾渊在那里沉默了很久,才说了句,“是朕对不起你。”
容真笑了笑,轻飘飘地说,“您是皇上,无须和任何人说对不起。况且嫔妾只是您后宫的妃嫔之一,皇上要一碗水端平……或是端不平,都是您的自由。嫔妾是您的女人,自然接受您的一切决定。”
顾渊眉头紧皱,不知为何听到她这样冷静疏离的声音,心头慌得厉害,几步走到床边,忽地拉住她的手,“容真——”
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都是一颤——顾渊这才意识到自己碰到了她受伤的手臂,触电般倏地松了开来,也在她颤抖的瞬间,看清了她面上满满的泪痕。
那张昔日对他笑得温柔美好的容颜,此刻被泪水覆盖,大颗大颗的眼泪还在从睫毛上滚落下来,一滴一滴滚烫地流进了他的心里。
火灼般的滋味。
顾渊艰难地蹲□去,小心翼翼地伸手环住她,避开了受伤的位置,却只感觉到她冷得厉害的身子,和没有一丝暖意的被窝。
心里像是被马蹄踏过,一寸一寸皲裂开来。
“容真,容真……”他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把脸埋在她的后背,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蹲在地上表达着满心歉意。
容真心里的感觉很微妙,有一种折磨他的快…感,却也有说不出的酸楚。
她聪明如斯,自然猜得出他这样做的原因,从复宠沈充媛起,到为了沈充媛责罚于她,他明知炭盆事件是对方的阴谋,却依旧将她置于这等境地。
理智告诉她,他是个好皇帝,为了百姓让她受了委屈,其实是睿智而清醒的,可是私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慢慢发酵了,因为她一直藏着掖着,这样的情绪就慢慢胀大,时至今日,终于爆发。
他的宠爱是她一点一点策划来的,她是个感情上的骗子,一寸一寸攻占他的心。
可是终于,当她发现他的心已然沦落为她的囚犯时,却在这个时候忽地醒悟过来,哪里有这样强大的人,自始至终置身事外地编造着谎言,而自己却一点也不为所动呢?
容真悲哀地发现,她的情绪不完全是装出来的,至少现在,她是真的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她受难却不闻不问而心凉。
顾渊找了很久的理智,终于冷静地对她说,“朕知道你气朕冤枉你,不帮你,还当着大家的面责罚于你。可是朕答应你,十日之内,必定替你沉冤得雪。”
她不说话。
于是背后的人继续说,“沈元山的罪状每一条都被朕捏在手里,只要此次他去了江南,把打击私盐一事了结,安抚了百姓,朕就立马……”他顿了顿,却还是打定了主意把实情告诉她,哪怕这是前朝政事,不在她该了解的范围之内,“朕就立马将他的罪状全部罗列出来,夺了他的权。”
须知那些罪状,每一条都足以置他于死地。
只是朝中重臣,谁的手上没有些见不得人的事?为君者可以容忍他们聚揽财物,可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沈元山触到了顾渊的死穴——那便是不顾百姓安危,只顾权势争斗。
这些容真都知道,听他这样一点一点解释给自己听,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
顾渊说,“原谅朕,朕会还你一个公道,这些日子只能先委屈你了……”他迟疑地抱紧她,又看着她包扎了纱布的伤口,“还疼么?”
“疼。”容真闭了闭眼,静静地说,“可是不是伤口,是这里。”
她用完好的右手拉起顾渊的手贴在自己的心上,那颗柔软的心脏似乎在他手掌之下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带着她的疼痛,一路蔓延到他的心底。
容真说,“我自以为能看懂皇上的目的,你是为了天下苍生,是为了百姓安危,所以我受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可是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我才知道,原来很多事情你明白并不带代表你能接受,因为有的时候,它不听话——”她意有所指地将他的手按压在心口处,心跳还是那样沉,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在他的神经上。
“我的理智告诉我,你是在做一个好皇帝应该做的事情,可是它却一个劲告诉我,你不在乎我……或者说,是不够在乎我。”她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我痛的不是皇上为了迷惑沈太傅而利用我,而是你当着那样多人的面,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诬陷,被人指责,而在我百口莫辩之时,你只是背对我,怜惜地对另一个人表示着关切在乎……那一刻,理智和它同时在说话,我不知道该听谁的。”
顾渊被这样一番话给说得僵在原地,他蹲了太久,脚已经发麻,却仍旧纹丝不动,因为她还没有说完,他想要听到她心里所想的一切。
容真笑了,眼泪同时落下来,“皇上曾经说过我是很聪明的人,可是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当你死心塌地把另一个人牢牢放在心里时,你就已经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因为你把你的心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了他,同时给予了他伤害你的权利,抛弃你的权利,而你义无反顾,只是日夜期盼着对方会珍惜它。”
她缓缓睁开眼来,垂眸看着他紧紧揽住自己的双手,轻轻说了句,“皇上,我能把它要回来么?”
一句话把顾渊打下了十八层地狱。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冰水淋了个透湿,再无一丝暖意。
她说什么?
她要把给他的心要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激动】:朕要赐你死罪!!!竟敢虐朕!!!
容真【淡定】:么么在,我在,么么亡,我亡。
皇上【= =】:……那啥,洗洗睡吧……
下章继续虐皇上,小虐怡情嘛。
☆、第81章。帝术二
第八十一章
容真静静地思量着;等待着对方的反应——因为她知道;当皇帝终于体会到那个一直以来都痴痴爱慕他的人忽地要放开手时,心里必定是惊涛骇浪,暴雨狂风。
顾渊是真的慌了;有那么一刻;心跳似乎全然停止;若是容真对他哭,对他闹;歇斯底里地埋怨他,他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可事实就是她安安静静地背对自己,说要收回那颗爱慕他的心。
“朕不许你说胡话!”他疾言厉色地喝道,然后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对上那双藏满泪水的眸子,语气急促地说,“什么叫把它要回去?朕又何曾不珍惜它了?傅容真,你看着朕!”
她真的抬眼看着他,却一言不发,安静的可怕。
顾渊只感觉自己踩在冰渣子上,从脚下升起一阵寒意,慢慢爬上心头。
他只觉茫然,恐惧,烦闷,无力。
这样的容真叫他忽然生出一种自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他好像真的要失去什么了。
“……那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做?”好久过了几百年那样漫长的时光,顾渊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无奈一笑,退后两步,“朕是皇上,朕有天下百姓,对你而言,朕是夫君,是你的天,你的地。可是对于天下百姓而言,难道朕就不是他们的天,他们的地了?朕心疼你,却不能做个昏君,只能暂且委屈你,顾全大局……朕知道你怪朕,可笑的是,就连朕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容真心头动了动,有些动容地看着他,却最终止住了心头泛起的那一丝涟漪。
“皇上是明君,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是嫔妾的错,嫔妾受不得这样的苦……”她擦了擦眼泪,“沈充媛的背后有沈太傅,沐贵妃的父亲是沐青卓,嫔妾知道自己卑微渺小,也未曾想和她们一较高低。可是今日皇上可以为了沈太傅而委屈嫔妾一次,那么他日呢?皇上会不会为了沐大人,为了张大人、李大人或者其他的无数大人,不得不把嫔妾抛弃了呢?”
她终于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兴许是嫔妾错了,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从御前宫女的位置踏入后宫,平白叫您为难,也寒了自己的心……皇上,嫔妾的家人都已经去了,长顺也因为宫妃的争斗而无辜枉死,嫔妾只怕自己有朝一日一不小心就丢了命。而皇上您有国家,有百姓,若是真的又一次到了今日这般矛盾的时刻,又有什么立场向着嫔妾呢?”
她说的句句在理,她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只凭借他的宠爱安稳活到今日,若是他日有一个沈充媛出现了,而他是选择顾全大局,还是牺牲她呢?
顾渊闭了闭眼,“不会有那一日。”
他的语气沉重而缓慢,一字一句好似誓言一般。
“不会有那一日,因为朕再也不会将你置于今日的处境里。”
她是他放在心头呵护疼爱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