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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秀睡得香甜,早晨自鸣钟响起五下的时候,外头一阵喧嚣,还有压抑的说话声,明秀把头往被子里一埋,试图把自己卷成个蚕蛹。
绣凤从外头进来,掀开帷幔叫了声姑娘,“姑娘出大事啦。”声音里压制不住的兴奋和幸灾乐祸,还有几分鄙夷。
明秀嗷嗷两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眯瞪道:“天塌了还是地动了?”
绣凤撇撇嘴:“姑娘这——”
拂柳端来明秀洗漱的东西等物,截住绣凤的话头:“那些污秽腌臜事,你也好与姑娘分说,平白污了姑娘的耳朵。”
明秀眨眨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绣凤,捂着耳朵,“没事儿,我捂着耳朵呢。”
拂柳哭笑不得,绣凤瞧了一眼她,才讥笑道:“也没的什么,只是有那自卖自身的下贱秧子,妄想飞上枝头当主子呢。”
明秀眼睛滴溜溜转,桃花眼微微眯起,“是绣鸾?”
“姑娘怎么知道?”绣凤一怔,诧异道,“不过她现在不叫绣鸾了,改名成秋纹了,说不得飞上枝头成了府里姨奶奶也不一定呢。”被拂柳拉了一把就怏怏的闭嘴了。
抽茧剥丝得出个结论来——沈厚德把沈明嫣……的丫鬟秋纹给睡了。
明秀嘴角的笑意都快掩饰不住了,把头缩回暖暖的被窝里,懒懒道:“我再睡会儿,等响六声的时候在叫我,还有让底下的都规矩点。”
拂柳和绣凤只看到自家姑娘团在被子里,被子在抽搐,对视一眼,拂柳看了看外头:“今儿估计老太太和太太都忙得很,请安怕是免了的。”
能不忙么?
按说府里头丫鬟爬上主子的床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谁不想飞上枝头做主子,吃香的喝辣的呢。
关键是这爬床的人,爬床的地点是个问题。
人物:秋纹原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丫鬟,后来三姑娘跟前的头等大丫鬟,再后来犯了错成了二姑娘跟前的二等丫鬟。
地点:啊呀呀这可不得了了,是二姑娘院里厢房。爹收用了女儿身边的丫头,不好说也不好听,传出去都让人诟病,姑娘还要不要做人了。哎呦,女儿主动给自己找了个小娘,我的妈呀,这事儿可闹大发了。
这一日,悲伤逆流成河。
这一日,天地为之变色。
沈母努力维持的最后一丝理智也在齐嬷嬷的耳语中奔溃了,沈厚德见老太太盛怒,哪里敢说话,白着脸退出去了。沈厚德一走,沈母上去,就照秋纹的脸上几个嘴巴子,指着骂道:“下作的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秋纹脸上火热,沈明嫣惨白着脸跪倒在一旁,沈母没让她退出去。
秋纹跪在地上,老太太的眼神让她从外冷到心里去,这回莫说前路,恐怕性命有没有都两说,砰砰的磕哭求道:“老太太,我再也不敢了。老太太要打要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着老太太和三姑娘二姑娘这些年,这会子撵出去,可人家怎么说二姑娘呢?”这事儿闹得大了,可不好收场。
弱不胜衣的沈明嫣听了她这话,怨毒的眼神不加掩饰的落在秋纹身上,几乎咬碎银牙才扼住了要冲上前撕碎秋纹的冲动,下一刻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秋纹,我带你……不薄,你竟然……”
沈母心知这可不能闹大了,若是传将了出去,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又听秋纹这么哭求,茶盏子劈头盖脸的就扔过去,骂道:“快别提你服侍过我,你不知羞,我却替你臊得慌!不知廉耻的东西!不必唧唧歪歪,这等黑心肠的贱婢堵了嘴,远远的卖出去!”
这话出口,就是沈明嫣也变了脸色。
等屋里头丫鬟出去,沈母冷冷的瞧了沈明嫣一眼:“你不用说了,尽心跟嬷嬷们学规矩罢!”天还没亮,几辆青围乌轮车就悄悄的从角门出去,押车的俱是粗壮的婆子,往郊外庄子去了。
结果:老太太房里头茶碗碟杯换了一批,二姑娘院子的奴才换了一批,府里乱嚼舌根的陆续发卖了一批。家丑不可外扬,所以知道这事儿的人却不多。
经过此事,沈厚德虽没明面上迁怒沈明嫣,却是越发不待见起赵姨娘来,只管扑向解语花的开阔的胸襟,在其丰美的身上开垦,尽情播撒种子,以期早日让心肝儿怀个一男半女。直到沈明翰秋试中了举人,沈厚德才又踏足了赵姨娘荒凉了许久的地界儿。
自鸣钟响了六下,明秀起床。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热气渐渐消散了。洗漱打扮后,绣凤等摆上饭,一小小的蒸笼里放着四个洁白丰满的包子,每个包子上头攒着细细的褶子,装在蒸笼里,宛如四朵盛开的菊花儿。另一蒸笼里装着颜色碧绿的翡翠烧卖,看着就让人十分有食欲。
拂柳笑道:“竟不知二姑娘还会这淮扬的点心?”
绣凤诧道:“原是淮扬的点心?我道呢,看着就是别样的精细。拂柳姐姐你后来的不知道,素来二姑娘心灵手巧着呢,像那什么泡芙,里头还是那洋人才会的,叫什么奶油的。昨儿我还听砚香说起来,二姑娘还会说洋人的话呢,竟不知二姑娘打哪儿学来的。”
拂柳笑笑:“二姑娘真真儿算是旁学杂收。”
明秀含笑听着,拂柳和绣凤心思都是精灵的。舀了一个包子,登时满嘴鲜香,油而不腻,今天胃口格外好,又吃了两个翡翠烧卖,喝着醇厚的奶子道,“拿些蜂蜜来。”奶子地道是地道,不过还是腥味儿足,又不甜实在难以下咽。舀上两勺蜂蜜,明秀捧起碗一口气喝光,又夹了几口牛肉才放下筷子。
“真不知道姑娘怎么喝的惯这奶子,忒腥了。”绣凤递上净手的帕子不解道,京城可没有喝奶子的习惯,见明秀不大喜欢喝,可每日早饭都要喝上一碗,又有些不解。
明秀笑笑不说话,毛爷爷说了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一切都是在为未来做准备啊。
世子爷从上次在陆府见过面后就回漠南去了,皇上册封他为漠南科尔察部的札萨克,年后就准备接任了,还有不少事务需要交接,再加上他在京城呆了三年,也该回去了。
明秀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其他,当日和陆旭尧还有叶子睿说的话,看起来玩笑的成分居多,可未尝不是她的真心话。可就像她说的,一旦决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不是吗?
自鸣钟的百灵鸟出来叫唤,明秀嘴角抽抽,啊,她果然不适合忧郁的风格。
……
“见过三姑娘。”娇滴滴的声音让明秀打了个颤,这谁啊是,明秀侧目,站在凉亭外的盈盈一女,身旁还跟了个小丫鬟。但见她穿着水红色弹墨褙子,葱黄色春皱绸裙,行动时弱不胜衣,一副楚楚可怜之态,眉眼虽算不上绝色,可那楚楚可怜的春情儿还有水红褙子都遮挡不住的高耸绵软和柳腰,啧啧,绝了。
“姑娘,这是老爷房里的海棠姑娘。”绣凤拉了拉走神的自家姑娘,低声解释道。
“哦——原来是海棠姑娘啊。”明秀拉长声音道,“咦,怎么觉得你这件衣裳有些眼熟呢。”
海棠姑娘柔弱一笑,细声细语道:“原先前碰到二姑娘,二姑娘宽厚大方,她说我衣裳太素了些,只说她又件衣裳嫌花样不好,正要去改,索性就先给我穿去罢。”
众人皆无语。
明秀无语了半天,才抽抽嘴角道:“你穿着挺好看的。”尼玛,沈明嫣你这是要闹哪样?
娉娉婷婷的海棠姑娘扭腰摆臀风情万种的走了,明秀嗤笑一声,“二姐她可真是善良,我还以为她会替那谁求情呢。”
绣凤黑线,“姑娘,二姑娘再…也不会替个白眼狼求情的么?”某些词汇都自动消音了。
明秀摇头晃脑,“哎,绣凤你不懂。二姐就是朵白莲花,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她太善良太纯洁太美好了,好似身边的人都是污秽,她会用她圣洁的光辉来净化你的不善良不纯洁不美好,让大家一起善良纯洁美好。不管你做错了什么,她都会用她那善良纯洁美好的品格原谅你,因为她是最善良的人啊!”咏叹调。
绣凤一脸吃了翔的表情愉悦了明秀,咂咂嘴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沈莲花如今正在郊外庄子里休养生息,因为是轻车简从,所以身边就司琴一个丫鬟伺候着。沈明嫣的低气压让司琴明智的躲在一旁儿小心翼翼的垂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明嫣歪躺在床榻上,脸色还没有缓过来,她身边的丫鬟除了司琴其他的都被沈母撵出去了,还有沈母看她的时候,不是冷淡,而是嫌恶。揪着两个教养嬷嬷厉声骂了一通,可字字都感觉是在指桑骂槐,在骂自己。
“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咱们胳膊肘往袖子里折罢,没的让阖府脸面全掉地上让别人践踏两下才想着遮蔽!”
“阖府没的让一个糊涂油蒙了心的下流东西给连累了……左右嬷嬷多费些心血,府里也不止一个姑娘,怎的就一个落个下乘?”
“……”
沈明嫣脑袋嗡嗡作响,恨不得有个地缝能够钻进去,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的用力了些,小手指一痛,想是指甲折了。——可怜的小指甲,断了又生,生了又断,如此反复无穷尽也。
她思来想去事情如何就变成了这个模样,秋纹她好啊,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东西!竟然在她的院子里和父亲做下那样的事情,前世那最不堪的回忆冒了出来,重合了起来!
秋纹!绣鸾!明秀?!
是了,秋纹原先可不是明秀跟前的大丫鬟,怎的犯了错明秀就要把秋纹打发到她这里来?难不成她是故意的?越想越觉得这次的事太蹊跷了,难道那些流言也是明秀传的?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明秀高高在上那得意又不屑的目光在沈明嫣脑海里越发清晰起来,银牙几乎咬碎,怨毒的目光几乎把木板射穿:“好个明秀——我还是太小瞧你了——”
“呵呵——”
司琴抖了抖。
第031章 情迷草原(一)
沈明嫣狠狠闭上眼睛,遮住满眼的阴霾,紧紧抿着如樱花瓣的红唇,再睁开时波光潋滟,阴霾被深深藏在眼底,眼角扫到畏畏缩缩的司琴,怒气丛生,正好小丫鬟进来端茶,骂道:“哪里钻沙去了!瞅着我歇息,都大胆子走了!等明儿我……一个一个的才揭你们的皮呢!”
小丫鬟忙跪下,口里道:“奴婢不敢!司琴姐姐吩咐过,姑娘要养神,让仔细伺候。”
司琴一惊,下意识的瞧了一眼依旧柔美的沈明嫣,攥攥拳头,上前来儿忙跪地磕头,“奴婢瞧着姑娘累了,便自作主张让下边儿不来伺候,惹了姑娘不快,奴婢该打——”说着便要打自个的嘴巴。
沈明嫣扫了一眼一脸忠实恭谨的司琴,揉揉额角,“罢了,你且下去吧,这儿不需要你伺候。”
小丫鬟感激的看了司琴一眼,迈着莲步快速离开。
巴掌声清脆,没几下司琴的腮帮子就红肿了,沈明嫣红了眼圈,“你且起来,我被秋纹气的很了,我待她不薄,她怎么能这么对我?竟是做下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来,凭的让我惹了祖母不愉,打发我到庄子上来,若是传将了出去,我可还有脸做人……”眸里寒光烁烁。
司琴跪着膝行到沈明嫣跟前,愤慨道:“姑娘何必为了那该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东西生怒,既然她那样不知廉耻,还想过花红柳绿的好日子,不如让她远远到那地方受个够。”
沈明嫣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