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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梅德琳。你要我相信你一直住在教堂吗?〃
〃我并没有住在那里。〃当她无法忍受他毫不放松的凝视时,她回答。〃我只是将东西藏在里面,准备清晨逃走。〃
邓肯皱眉。她以为自己会笨到相信她的鬼话吗?没有女人会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离开温暖的家。还有她想让他相信她的逃亡目标吗?
他迅速作了决定,要她的慌言不攻自破。〃你可以去拿你的东西。〃
梅德琳不再争辩她的好运。她相信邓肯同意此事,也会同意她离开城堡的计划。〃那么我可以离开城堡了?〃她不假思索地吐出疑问,声音颤抖,怕自己太过冲动。
〃嗯,梅德琳,你会离开此地。〃邓肯同意。
事实上,他正对她微笑。邓肯性情的突然改变令梅德琳担忧。她瞪着他,想猜透他的心思,但徒劳无功。邓肯是遮掩感情的好手,她分不清他在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梅德琳低头避开他的手,往教堂内黑暗的长廊跑去,邓肯紧跟在后。
粗麻布小袋还在她前天放置的地方。她把袋子抱在怀中转向邓肯。她原想向他道谢,但看到他脸上再度出现訝异的表情,她迟疑了。
〃你不相信我?〃她问,语气跟他的表情一样不可置信。
邓肯的脸色很难看,转身走出教堂,梅德琳追随着他。他的手很激动地抖动,大概是对刚才的血战心有余悸吧,梅德琳推断。她也看到许多血腥,好多人战死。她的胃和神智还在造反,希望邓肯和他的士兵离开后,她能恢复平衡。
不一会儿,烈焰四起饥渴地吞噬了这整栋建筑。
梅德琳注视良久,才发觉自己紧抓着邓肯的手,她立刻退离他。
她转头,看见士兵的马已被移进内城。大多数的人已经上马等待他的号令。在庭院中间,站着最气宇軒昂的野兽,一匹高大白色坐骑,比其他的马高出两只手长。黄发的侍从站在它前方,不怎么成功地控制砩U馄ヂ砦抟傻厥堑丝系模耆浜纤纳聿摹⒌匚弧
邓肯带她移向那匹巨马。梅德琳不禁蹙眉,但本能地向它走去。她愈靠近就愈害怕。在她迷茫不堪的脑袋中有一个念头出现了。
上帝啊,她不想被丢在后面,留在此地。
梅德琳深吸口气,想稳住自己。她告诉自己或许她快精神错乱了。男爵当然不会带她走。为什么呢?她没有价值,根本不足挂齿。
她仍需要他的否定。〃你不想带我一起走,不是吗?〃她吐出心中的话,声音拉紧,自己知道话中藏不住惧怕。
邓肯走向梅德琳,拿起她的粗麻袋,将它丢向侍从。她得到答案了。梅德琳瞪视邓肯看他利落地上马后,向她伸出手。
她向后退。上帝帮助她,她要反抗到底。梅德琳晓得一旦她攀上那匹鬼马,她不是羞愧得昏倒,就是尖叫。事实上,她相信自己宁死也不肯屈从。
那匹马比男爵更令她害怕。梅德琳十分难过,自己缺乏这方面的教育,连最起码的骑术都不懂。小时候罗狄恩常用骑马课当作折磨她求饶的工具,这种痛苦的记忆至今犹存。长大后,她明白这种惧怕很不智,但那个饱受惊吓的小孩仍不合逻辑,而且固执地藏在她心田深处。
她再度后退。然后慢慢摇头,拒绝邓肯的帮助。她已下了决定,即使这会逼他杀了她,她也绝不上马。
不知该往何处去,梅德琳转身走开。她抖得好厉害,摔倒好几次。惊痛过剧,几乎迷濛了她的视线。她努力直视前方,继续迈开坚决的步伐。
当她看见罗狄恩武士的残肢时,梅德琳停了下来,这个武士的脸已不成人形。眼前景象是梅德琳的转折点。她站在那里,在整个杀戮战场的中央,瞪着那个死武士,直到她听见折磨的尖叫在远方回响,声音好像灵魂的悲鸣。梅德琳双手捂住耳朵要隔开叫声,但凄厉的叫声仍持续不断。
梅德琳开始尖叫时,邓肯策马前进。他到达她的身旁,弯下腰,毫不费力地将她拉起抱在怀中。
当他碰她时,她停止尖叫。邓肯调整他的厚斗篷,直到他的俘虏完全被盖住。她的脸棲靠在他锁子铠的铁鳞片上,但邓肯又花些时间小心地将她的斗篷拉向前,隔开铁片,让她的嫩颊躺在温柔的羊皮衬里上。
他不怀疑自己对她的渴望。梅德琳跑到他面前,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冻麻双脚的画面浮现脑海。他现在也该为她尽些心了。毕竟,他是引起梅德琳如此悲痛的第一人。
邓肯悠然长叹,事情没完没了。该死,原本计划是如此简单,但来了个女人就把它全搅乱了。
许多事情必须重新评估。尽管梅德琳没此知觉,她已经使问题复杂化了。他必须好好理清,邓肯告诉自己。不管他愿不愿意,计划已经改变了,因为他确切知道虽然他又惊讶又恼怒他永远不会放她走。
邓肯加紧他的拥抱,指示军队前进。他留在一长列军队的后头。当最后一个武十清完这块地方后,只有吉尔和他的侍从在身旁,邓肯看了这片残破最后一眼。
梅德琳头向后偏,想看清邓肯的脸。他一定感觉到她抬头上望,因为他正慢慢垂下凝视,直到与她的双眼对看。
〃以眼还眼,梅德琳。〃
她等待他多说一些,解释她兄长做了何事,才引起此种报复,但邓肯只是看着她,好似希望她能了解。他不需为此种残忍编造任何理由。梅德琳明白了,胜利者不必辩解。
梅德琳回望残垣败瓦。她记起她舅父,贝登神父,告诉过她古代庞尼克战争的故事。许多故事留传下来,大部分是关于教会的。但贝登神父也将其他的故事拿来教育梅德琳,虽然这不符合教会严格的规定。
伤残遍地使她想起迦太基之战。胜利者经常徹底摧毁被他所征服的城堡。烧成的灰全埋在地上当作肥料,連一粒石头也不准备留下。最后,还在土上洒盀,使这片土地寸草不生。
今晚历史重演,罗狄恩和曾属于他的一切全被徹底破坏。
〃迦太基必毁。〃梅德琳用拉丁文重复古人克托立过的誓言。
邓肯很讶异她出口的话,不知她如何有这些知识。〃梅德琳。跟迦太基一样,你的哥哥一定被灭。〃
〃而我也属于罗……属于迦太基吗?〃梅德琳问,不想提起罗狄恩。
〃不,梅德琳,你不属于迦太基。〃
梅德琳点头,闭上双眼,垂靠在他的胸膛。
邓肯托起她的下巴,强近她看他。
〃你不属于罗狄恩,梅德琳。从此刻起,你属于我。明白吗?〃
梅德琳点头。
邓肯知道吓着她时,放松他的拥抱。他审视她良久,然后慢慢地,温柔地,帮她拉紧斗篷罩住脸。
梅德琳温暖的藏住脸,耳语道,〃我宁愿不属于任何男人。〃
邓肯听见她的话,不禁莞尔。梅德琳小姐要什么,并不重要。现在她已属于他,不管她愿不愿意。
梅德琳小姐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她温暖他的脚。
★★★
他们往北走,路途艰难但迅速地走过白天和黑夜,中间只有在邓肯脸罩寒霜的命令下让马匹稍作休息。梅德琳被允许有片刻的隐私权,但她的脚几乎撑不住自己。連照顾她个人的需要都是件苦差事,在她有机会伸展痠痛的肌肉前,又被邓肯举上马匹。
因为这一大段时间都很安全,邓肯于是决定走大路。这是一条荒废已久的道路,不但杂草丛生,突出的树枝更是优秀武士的一大挑战,他们常常得拿起盾牌,开路前进。梅德琳被保护得好好的,安全地偎在邓肯的斗篷与甲胄的怀抱中。
武士们都受到厚重甲胄的保护,除了一些没头盔和光着手臂的士兵外。但这些纠缠人的树枝和野草似乎也没能让他们放慢速度。
这段苦行持续了将近两天。这次邓肯宣布他们在一处偏僻的山谷扎营,梅德琳更是认定他毫无人性。传说士兵们都称他们首领为飞狼,她这回终于知道这个称谓背后的隐喻。邓肯戴的蓝白顶饰上绣着一头野兽。她幻想她俘虏者的母亲一定是由地狱出来的恶魔,他的父亲是只又大又丑的狼,所以生下的儿子才这般严厉,不通人情。
军队到达山谷时已是晚上,梅德琳饿昏了。她坐在石头上看士兵照料马匹。梅德琳推断,成为貴族的第一要件是需要一匹战马,没有战马,他们亦英雄无用武之地。唉!马匹至上。
接下来,小小的火堆开始生起。十个或八个人一组,大概有三十个火堆,围绕着他们的休息处。最后是食物,一些干面包和黄乳酪。装满稞麦酒的羊角传遍每个人的手中,每人只小饮一口。如此谨慎地抑制他们豪饮的欲望,是因为晚上休息时易遭受敌人攻击,需要保持警戒。此外,在荒野上还有梭巡的饥饿野兽和劫夺行人的强盗集团。
邓肯的侍从接受命令,照顾梅德琳。他叫作安生,由他蹙眉的脸孔看来,他并不喜欢这个差事。
梅德琳安慰自己,愈往北走就离自己的秘密目标愈近。威克森男爵还没干扰她的生活前,梅德琳老早就计划要逃走。她要去苏格兰找她的表兄艾德温。现在她明白想完成这趟旅程实在太天真了,即使骑着罗狄恩马厩里那些她不会骑的马,也维持不到两天。没有壮马,足够的粮食、衣物,逃亡无异自杀。寒门依据模糊的记忆匆匆画下的地图也可能使她兜圈子。
尽管明白那是痴人说梦,但梅德琳仍不放弃,因为那是她仅有的一点希望。邓肯一定是住在遥远的苏格兰边境,那距她表兄的新家有多远呢?或许她用走路就可以到达。
中间的阻碍梅德琳不敢再想,她只敢列出自己需要的装备。首先是一匹健马,然后衣物粮食,最后是上帝的祝福。看到邓肯走向营地中央时,梅德琳赶快把上帝摆在第一位,马匹最后。天啊,他才是最大的障碍。唉!邓肯,半人,半狼,是最难排除的屏障。
离开罗狄恩的城堡后,邓肯就没跟她说过半句话。想到他宣布自己属于他,就令梅德琳不安得快发狂。那是什么意思?她希望自己有勇气要求解释。可是男爵现在好冷,好远,好吓人,她不敢接近。
上帝啊!她累坏了,没精力烦他了。休息时,她会想办法逃走。这是俘虏的职责,不是吗?
她知道自己对逃跑的技俩一壳不通,会读会写有什么用呢?没有人清楚她在这方面不寻常的才华,因为女人是不受教育的。而且大多数的贵族均不会写自己的姓名,因为有神职人员替他们做这些无聊的差事。
梅德琳不怪舅舅没提供这些训练。这个可爱的教士,以教她种种古代传奇为荣。她最喜欢的故事是奥狄赛。小女孩时期,在她最害怕的时候,这个神话英雄是她的伴侣。长夜漫漫,她假装奥狄赛在身旁陪伴,帮她解除罗狄恩会来抓她回家的恐惧。
罗狄恩!光听到他的名字就令她恶心。唉!他是梅德琳缺乏逃生技巧的最大原因。看在上帝的份上,她連马都不会骑。他真该下地狱。这个哥哥曾带她骑过几次马,在她六岁的时候。梅德琳还很清晰地记得骑马前的一次出游。她那时好笨,在马鞍上像一团绑不紧的稻草跳来跳去的尖叫。
当他知道她那时快吓昏时,他就将她绑在鞍上,拍马跑步在庭院中疾驰。她的恐惧令她哥哥相当兴奋。直到梅德琳终于学会隐藏恐惧时,罗狄恩才停止这种虐待狂的游戏。
她还一直记得,她的爸爸与哥哥非常讨厌她。她试尽各种方法想知道如何让他们分给自己一点点爱。八岁的时候,她被送到贝登神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