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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姑娘不用丧气的太早,你别看他瘦瘦弱弱的,其实他的身子骨好得很,”尚大夫笑了笑,语带保留,“依我多年行医的经验,这小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其中不乏足以致命的伤痕,我想这回他应该也可以熬得过来。”
这不是第一个留在他胸口的伤,也不是最致命的一个,让他不禁好奇起眼前漂亮秀气的男子究竟是什么身分?
“话虽如此,但是……”
“如果他能熬过这两天,应该就没有大碍,”尚大夫轻轻截断她的话,“当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果病情并非我所形容的乐观,那么……就请颐姑娘准备他的后事吧!”
这样的答案,简直跟没有回答没什么两样。
“我明白了,谢谢尚大夫,辛苦您跑这一趟了。”点点头,上官颐语气沉重地道谢。
“颐姑娘,你千万要记住,这两天对病人很重要,需要时时刻刻在他身边照顾,定时换药,可别让他的伤口腐烂化脓,不然到时就棘手了。”尚大夫将外伤药拿给她。
“我明白。”
“那我先回去了,药方我已经写好,你照著去抓药就行了。”临走前,尚大夫不忘殷殷叮咛。
“好,谢谢尚大夫,”上官颐回头朝丫鬟示意,“小月,帮我送尚大夫出去。”
“是。”
“尽人事听天命啊!”喃喃自语,上官颐走近床榻,思绪似乎有些飘忽。“这是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在这世上还有所谓的天理吗?”
床榻上,冷惑心剑眉痛苦地紧蹙,破坏了他该是十分好看的俊颜。
“你千万要熬过来,这三年来我一直想再见到你,”上官颐拭去他额间的冷汗,刻意装扮俗艳的脸庞写满忧心。“绝对不是为了要为你送终的。”
痛……一种火辣辣的痛楚在胸口燃烧,偏偏从骨子里窜出来的是难以忍受的恶寒,身体同时承受著酷寒和灼烫两种煎熬,身上的每一根骨头仿佛都在喀喀作响,挣扎著想起身,却总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拉回。
朦胧中,一抹火红色的影子忙碌地来回走动,虽看不清她的容颜,却能感觉出她的担忧,当她的掌心轻轻覆在他滚烫的额间,总有种舒服的冰凉稍稍减缓他的不适。
“你……你是谁?”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如此问道,冷惑心喑哑的声音连自己都认不出来。“我在哪里……”
“你放心,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好听的女声忽远忽近地传进他耳内,手中正拿著干布拭去他颊边的汗。
眯起凤眸,冷惑心想将说话的女子瞧仔细,无奈视线模糊,眼前总像是蒙上一层薄雾,怎么也看不清。
“我、我要离开,我不能待在这里。”硬提起一口气,胸前的剧痛让他清醒了些。
“你想离开?你身负重伤,能不能下床都成问题了,你还想到哪儿去?”好听的女声没好气地嘀咕。
“我不能留在这里……”猛然翻身坐起,牵动伤口的痛楚几乎教他咬碎了牙,“我不能连累你。”
他刺杀江喜福的行动失败,相信就算要翻遍整座北京城,心思歹毒的江喜福也会把他揪出来,他怎能连累无关的旁人?
所有的环节只有一个地方出了错,就是他不该存有妇人之仁,眼看贪官的狗头就要到手,一念之差却差点送掉他的一条命。
“我不怕你连累,正如你当年不怕被连累一样,”好听的女声轻声回答,仅用一根手指头便轻易地将他推回床榻,“我上官颐敢收留你,当然自有盘算,你只要负责安心养伤,其余的事情用不著你操心。”
她一个年轻姑娘家能在北京城立足,当然有她的本事。
“你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剧烈的呛咳中断他未说完的话,他下意识地反握住她为自己拭汗的小手。“收留我你会引祸上身的……”
心一跳,上官颐的眸光落在他紧握住不放的手,粉颊不争气地微红。
镇定一点,就算当年救她一命的恩公模样长得再俊,人家现在命在旦夕也不是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我不怕。”想抽回,偏偏他握得死紧,传来的炙烫温度让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我不怕麻烦。”
“女儿红”做的是什么生意,什么麻烦她没见过,又怎么可能怕麻烦?
现在换她有能力保护他,当然她说什么也会保住他。
“你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冷惑心紧紧蹙眉,咬牙忍住几近让人晕厥的巨大痛楚。
这女人是驴子吗?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被官兵发现,她也会落个窝藏逃犯的罪名,陪他一起人头落地。
“让……让我走……”好不容易硬提一口气,冷惑心再度翻身坐起,疼得背脊冷汗直流,眼前一阵晕眩。
“我不会有事的,”还是用一根小指头就让他乖乖倒回原处,上官颐不赞同地瞪他一眼,“你尽管放一千一百个心。”
她都不怕了,他还担心什么!
“你──”冷惑心还想说话,无奈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光是想保持清醒就已经耗费太多气力。
这女人居然向他保证要他安心?她根本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他可是刺杀朝中命官的刺客,想必现在整座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就是要缉捕他归案,她何必非要陪他蹚这浑水?
“我向你保证,你会很安全的,在这里没有人能够伤害你,”见他还是不放心地锁紧一双剑眉,上官颐柔声道,柔荑轻轻覆上他滚烫的额,抚平他深锁的眉。“你先好好休息,不用烦恼太多,能不能熬过今天对你很重要。”
倘若他再继续高烧不退,他也不用再多费心,因为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你向我保证?”漂亮的凤眸眯起,朦胧中瞧见的是未施胭脂的清丽娇颜,她柔柔的笑容泛在唇边,的确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向我保证……”
想讽笑却笑不出来,真好,如今他连扯动脸皮的力气都没有了。想他冷惑心乃堂堂“地狱门”的二当家,何时需要人向他保证了?!眼前的女人倒是开了先例。
头好沉,手脚重得使不上力,冷惑心乏力地将头靠回枕上。
要不是他现在伤重了些、血又流多了点,没力气和她一般见识,他肯定要好好开导她,告诉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道理,这样随便捡人回来的行为是不好的、是不对的……更别提什么鬼保证了……
心中的念头还在转,冷惑心才闭上眼,意识在瞬间又被拉回黑暗中。
第二章
“大人。”一撩衣袍匆匆踏进厅内,江府总管霍子棠恭恭敬敬地朝脸色僵冷难看的江喜福抱拳。
“怎麽样?人抓到没有?”一见到他进门,江喜福立刻恶狠狠地问,过於激动的情绪让他两边肥软的颊肉不住颤动。
“回大人的话……还没有。”霍子棠抿了抿唇,照实回答。
“一、群、饭、桶!”闻言,江喜福勃然大怒,他愤怒地站起,圆滚滚的肚子在霍子棠眼前晃来晃去。“本官平时花那麽多银子养你们是做什麽用?叫你们办点事也办不到,平时吃吃喝喝倒是挺行的。”
“属下无能,请大人再给属下一点时间。”霍子棠敛下狭长的黑眸,连忙解释。“属下昨晚那一剑伤他不轻,谅他再跑也跑不了多远,人一定还在城里。”
“既然跑不了多远,为什么却抓不到人?”江喜福气得表情狰狞,“昨天要不是本官反应快,脑袋差点就给人割下了。”
“属下绝对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案。”轻吸一口气,霍子棠恭敬地回答。
反应快的人应该不是他吧?而是他霍子棠,要不是昨夜他临危出声,他哪还有命在这里大呼小叫?
“平常老说什么戒备森严,随便一名小贼单枪匹马就能闯进来,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大人请息怒,属下一定会将人抓回来。”
“霍子棠,别说本官没警告你,如果你没有逮到人,你这个总管也别想干了!
再养你这个废物也没有用。”
“废物”两个字骂得霍子棠微微变了脸色,原本该是俊逸的脸庞,瞧上去阴沉得教人不舒服。
“属下明白。”咬紧牙根,他装作恭敬的回答。
“明白还不快滚,少在这里碍眼。”鼻子重重喷气,江喜福趾高气扬地挥袖赶人。
“属下告退。”眯细眼眸,霍子棠无声退了出去,心中燃趄熊熊怒焰。
要不是……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念在跟在这个贪宫身边油水多得花不完,他怎可能让他如此污辱!废物两个字让他死一万次都不够!
举步离开大厅,霍于棠神情更显阴骛。
当然!他当然会将那名刺客抓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谁胆敢危及他江府总管的位置,他绝不轻饶。
“颐姑娘?颐姑娘?”海叔轻声唤,不赞同地看著累得趴在桌上睡著的上官颐。“天黑了。”
他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老仆,可以说是看著她长大的。
“……嗯,”上官颐揉揉眼,直觉先望向床杨上陷入昏睡的冷惑心。“这么快?”
她怎么觉得才阖上眼,天就已经黑了。
“你照顾他一整天,肯定都没有好好休息。”心疼她眼下的阴影,海叔嘀咕。
“没关系,我不睡也习惯了。”
“咱们“女儿红”什么不多,房间最多,何必非把他留在你房里不可?不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破坏你的名声,还害得你连休息的地方都没有。”海叔不悦地碎碎叨念。
“海叔,我都已经是“女儿红”的当家了,哪还有何名声可言?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是当年的萧府千金?”上官颐倒是笑得无所谓,“更何况当初要不是他伸出援手,我哪还有命在这儿跟你说话?”
“那可不一样,当初是为了保护萧大人唯一的血脉,逼不得已才请小姐隐姓埋名伪装成别的身分,等到有一天大人的罪名沉冤得雪,小姐当然能恢复千金身分。”海叔不以为然地道。
微微一笑,上官颐没有戳破海叔的奢想,现在奸臣当道,能为父亲洗刷冤屈的机会渺茫啊!
倒不如—上官颐回头瞥了眼紧锁的柜子,倒不如用银子买奸臣的项上人头或许还快一些。
“恩人有好一点吗?”海叔下巴朝床上的男子努了努,音量压得极低,深怕打扰他休息。
“如果能熬过明天,应该就没有大碍。”上宫颐走近床边,美眸睇向明明在沉睡中,却又倔强紧蹙的两道剑眉。
回想起今晨他的执著,身体分明已经虚弱的站不起来,偏偏又急著想离开的模样,她下意识看向自己被紧紧握住不放的手心。
他应该不知道吧!这三年来其实她一直心心念念,希望能再见到他。
“那就好。”海叔点点头。“不过……”
“海叔,你不用为我担心,这些年来我已经懂得保护自己,瞧我现在不是很好吗?”上官颐放柔音调,安抚一直为她担忧的海叔。
“小姐……”海叔还有话想说。
“海叔,你还是先去帮忙二宝吧!他年纪轻,很多事还不够小心,需要有人在旁边盯著。”知道他又要开始唠叨些什么,上官颐巧妙地转移话题。
“好,二宝那孩子糊里糊涂的,我去看看也比较放心。”海叔不疑有他,转身离开璇玑阁。
望著海叔步履蹒跚的背影,上官颐收起灿烂的笑容,眸光微黯。
这两年,海叔老了好多啊!
的确,她早就已经不是萧府千金,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腻在娘身边撒娇,过著无忧无虑的生活;再也不能对自己的未来有憧憬,当个不知世间险恶的千金小姐。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咎户部尚书江喜福!
当年江喜福贪污渎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