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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喝水吗?」内室里,床上的孩子半张开著眼睛,似乎已经恢復了神智,想起之前大夫的嘱咐,慕天刻意放柔了嗓音,怕吓著他又让他紧张发病。
他不曾想到慕云病碍这么严重,他彷彿能感觉到那小小的身躯在自己怀中的僵直,想要挣扎却没有气力,张大著嘴巴却似乎无法吸入一丝空气,若不是有略懂医术的尹延龙在,这条本该还有很长路要走的生命,恐怕已经到了尽头。
看著那一双澄澈却逐渐失去生气的眼睛,他忘了自己曾经多么希望这个孩子并不存在,只是紧紧地抱著他,不想让他被鬼差带走。
男孩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却几不可闻,慕天低头凑近才听清他的呢喃:「爹……爹……爹爹!」慕云从被窝里伸出手,抓住慕天垂在锦被上的一缕头髮。
「我不是……」原来男孩把自己错当成了他们的父亲。
「乖。」然而迟疑了一下,他没有戳破男孩的期望,只是将自己的大掌覆上那只小手,轻柔地将它从自己的髮间拨开,「你身体还没好,要多休息。」
「爹爹,慕云好想你、好想你!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男孩攀著他的手臂,彷彿害怕他在下一秒就会消失,「对不起,都是因为慕云不好,慕云不听话,没能当个勇敢的男子汉,总是惹哥哥不开心,还有……慕云说谎了……」
「嘘,别多说了。」见他越说越激动,慕天连忙安抚,「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
「哥哥的砚台是我打碎的,我不该骗你说没去过是我太贪玩了……」
「什么砚台?」男孩跳跃而支离破碎的话语,让慕天困惑不已,最近他的书房里没有碎过东西,况且慕云根本没有机会来自己居住的院落,更何况是进他的书房?
「就是见日轩里的那方九龙砚,我……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总是不让我进去。」
见日轩,慕天胸口一怔,那是他在尉迟山庄的书房,在那里爹爹曾亲自教他如何研墨习字,教他如何计算营收,教他如何活用兵法,原来爹爹一直保留著那里,甚至保留著他最喜欢的那方砚台。
爹,其实一直在等他回去吧。
「哥哥一定是知道了,所以才讨厌我,每次见到我都生气。」贴著他的衣袖,男孩小声抽泣起来,「慕云不乖,所以这个世界上,除了爹爹和雨莲姊姊外,谁都不喜欢我!」
傻孩子,这种相隔万里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安慰的话语停在了嘴边,慕天突然意识到,其实男孩只是在寻找一个自己不被疼爱的理由。他自己亦是年幼丧母,瞭解失去母爱的小孩,内心是多么不安徬徨,当年父亲和族人的怜惜以及雨莲的出现,让他走出了阴影。
可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却是拖垮尉迟家族的元兇,还有谁会同情他、怜爱他?即使慑于父亲的威严不敢当面造次,但是背地里他们一定都把他当成了替罪羔羊,就像他一样,将这个年幼的男孩当做是他的母亲来憎恨。
而这个孩子却一直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才变得懦弱而胆怯。
男孩的眼泪沾湿他的衣袖,一直哭到打嗝。
「没有人讨厌你。」怕他这样又会喘不上气,慕天只得将他扶起抱在怀里,笨拙却轻柔地拍著他的后背,「你哥哥也没有生气,他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哥哥,不,应该说是他忘记了……」
清晨的朝阳透过窗纱投入屋内,雨莲轻颤睫毛微微睁眼,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起初身下的柔软,让她以为自己还在尉迟山庄,睡在那简朴却温馨的房间里,但是不对,她的房间就在花圃后面,一年四季她都该在花香中醒来。
雨莲这才想起,尉迟山庄和她无忧无虑的花季早已经凋败,她带著小少爷一起北上投靠慕天……小少爷!
雨莲猛然起身,却发现这间陌生的居室里没有慕云的身影!糟了,她本是守在小少爷身边的,到底是什么时候睡著的,竟然被移到榻上也不知道,顾不上穿鞋,雨莲赤足下榻,掀开一侧的锦帘……
在内室的紫檀六柱簇云床上并排躺著两人,慕云躺在内侧,小手紧紧的攀附著旁边大人的衣襟;而暮天则半躺在外侧,身体四分之一悬空,一手搭在慕云的头顶,一手弯曲向上靠著身后的床柱。
雨蘧放慢脚步,轻声走到他们跟前,这是这段日子来,她第一次得以如此接近又平和地注视慕天,看著他这张在睡梦中柔软下来的面庞,那宽阔的额头、那微扬的剑眉、那高挺的鼻樑,那倔强的下颚,尽管岁月让他的五官更加硬挺锐利,但这依然是那张她所熟悉且眷恋的脸孔。
在金色的阳光中,慕天微微睁开眼,对著站在身前的她扬起了唇角,「早。」
时间彷彿倒流回到了十年前,曾经无数个风和日魔的早晨,她跑到慕天的房里唤他起床,提醒他庄主要来亲自检查早课。
然而那一抹笑宛如朝露般稍纵即逝,下一刻慕天已经翻身下床,快步走过她的身边,走向外室。
「雨莲姊姊。」身边的响动将慕云从睡梦中唤醒。
「小少爷。」雨莲坐下身抚摸著他的头顶,那里似乎还留著慕天的体温,「感觉舒坦点了吗?」
慕云点点头,「我昨晚梦见爹爹了!」
虽然梦里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但是他清楚地记得,爹爹一直都在安慰自己,那语气和记忆中的一样温柔。
「是吗?」自从庄主死后,慕云很懂事地从来都不提起老庄主,而这被压抑的思念却也让雨莲感到有些担心,「庄主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
「他跟我说了哥哥小时候的事情。」慕云的脸上充满了好奇,「雨莲姊姊,你和哥哥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吗?」
「嗯,是啊。」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雨莲下意识地看向屋外。
她第一次见慕天的时候,刚经歷丧母之痛的他,是一个孤僻又寡言的男孩,仔细想来和现在的模样有那么一些相似,但是当时的自己并没有怕他反而更想接近他、陪著他,因为她瞭解没有娘亲是多么寂寞的滋味。
「莲姊姊,那你是怎么和哥哥成为好朋友的?」慕云还记得刚到这里的第一天,哥哥就抱过莲姊姊,他们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吧?「你能教教我吗?」
雨莲但笑不语,或许她也该重新学习如何与慕天相处,试著找回自己当初的勇气,「你先再躺会儿,姊姊替你准备早饭。」
当雨莲步出内室的时候,慕天刚脱下昨晚弄皱的衣服,换上一袭墨蓝色罩袍。
「鞋子。」慕天微微敛眉。
「什么?」雨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慕天指了指榻边的绣鞋,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仅著布袜就到处乱跑,脸一红,雨莲坐到榻上弯腰捨起绣鞋。
昨晚是谁把她抱出的内室、是谁脱掉了她的绣鞋,这个明明早该察觉的答案,直到此刻才令她感觉羞赧。
「昨天晚上谢谢你了。」雨莲低头轻声道。
「不客气。」慕天平日的洗漱、著装,素来不爱假丫鬟之手,此时却在铜镜前反覆地整理著衣襟、腰带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待会儿我想请秦总管找人帮忙,把小少爷送回南苑。」尽管一直背对著自己,但雨莲却觉得今日的慕天,不再向从前那样冰冷而难以接近,他陪了小少爷一整晚吧?看刚才他们并肩而卧的样子,是不是意味著兄弟的关系有转机的机会?
看见铜镜中的女子露出充满期待的笑容,慕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用了。」无论昨晚他做过一些什么,都不是代表她现在想像的那样!
慕天转过头,「我今天就要动身去西北,你想在这房里待几天也无所谓。」
「仔细著脚下!摔碎我这玛瑙花瓶,把你全家卖了都抵不上!」
「娘!」一团肉球穿过忙碌的僕人中间,扑住少妇的大腿,「娘!我要小四陪我玩!你别让他干活儿了,陪我玩吧!」
「我的小祖宗,你先上别处去好不?」少妇瞪了跟在后面的奶妈,一眼示意她把孩子抱起,「让奶妈带你上街买糖葫芦去,乖乖听话。」
「我说侄媳妇儿,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洛琳转过头,向著来人似笑非笑地扯起嘴角,「呦!什么风把三叔您老人家吹来了啊?」
「还不是担心你们娘儿俩吗?」董立三摸了摸鬍鬚,「住得好好的,你这是干嘛呀?」
洛琳假笑,「现在家里困难,我们孤儿寡母帮不上忙,更不好意思拖累大家,我想俯酱找们家小宝去乡下住,也好减轻家用。」
洛琳当年许配的是董家长房长子,怎料尚未过门当家的老爷子就过了世,她那自幼娇生惯养的丈夫,很快就在家族斗争中败北,将当家之位拱手让给了三房。
之后尉迟慕天发达了,将母亲身前的产业以加倍的规模奉还,原以为是重新起家与三房抗衡的机会,结果那个败家子迷上了赌博,两年里将家当输得精光,不久乾脆撒手人寰,空留给她个长房长媳的虚名。
「侄媳妇此言差矣,怎么能说你们是负累呢?」董立三当然清楚洛琳说不给家族添麻烦是假,想独善其身是真,「在这么多小辈里,我看唯一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也就只有侄媳妇你了,谁让你是韩夫人的千金呢。」
洛琳的母亲韩夫人,当年可是济阳城的传奇,一个寡妇将自己丈夫留下的布庄发扬光大,不仅在外省开了分号,更将产业拓展到了成衣及商行,虽然对她晚年的私生活颇有议论,但是慧眼融玉却也是一段佳话,他这侄媳妇虽然没有得她什么真传,但绝对是个不会吃亏的生意人。
董立三继续说道:「我那侄儿是块什么料,老朽也是知道的,若不是侄媳妇你顶著这董家的祖业,也是恐怕要被他搭进那赌桌去的。」
洛琳冷笑,这个时候把她捧上天,目的遗不是只有一个?「我说三叔,洛琳只是一届弱女子,虽想为家里出力,但也没有能耐去和那尉迟慕天斗法。」
「钦,我怎么会把侄媳妇往刀剑上推呢?只是……」董立三话锋一转,「只是替侄媳妇有点担忧,你这样的金凤凰去到乡下,怎么住得习惯呢?一个妇道人家带著孩子单独在外面过日子,万一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尉迟慕天,想要秋后算帐赶尽杀绝,哎,我们都没法有个照应。」
他不会……洛琳反驳的话停在了嘴边,真的不会吗?
要知道当初董家之所以处处为难尉迟山庄,都是她在暗中挑拨,要是董家真败了,难保这些虚伪的人,不会把罪过都推在她的头上,到时候……
董老爷见她迟疑便知自己已经说动了她,要说谁最瞭解尉迟慕天,韩洛琳恐怕能在这城里排上前三,而听说最近她在打听一些事情,看来是找到了那个人的什么软肋,「侄媳妇,你再好好想想,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第七章
「莲姊姊,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经过数日的调养,慕云的身体日渐康復,而自那夜之后,「哥哥」彷彿不再只是一个陌生的称谓,他对慕天不再只是畏惧,更多地充满了一分渴望瞭解的期待。
「我也不知道。」看著他垮下来的小脸,雨莲不禁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