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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莲并不是照顾他而已。
他轻柔地将雨莲放进木桶里,自己站在一旁拿起浴布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洗,雨莲只是低垂著头任他摆佈,即使在他清洗到那红肿不堪的禁地时也没有一点挣扎,就好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
那是因为她相信自己毫无杂念,是因为她想静心思考,还是因为……慕天不敢去想那令人崩溃的第三种可能。
待为雨莲清洗乾净后,慕天将她抱出用乾净的棉布拭去那点点水珠,他多么希望那些红紫的淤青和那些久远的烧伤也能被一併拭去,连同她曾经感受到的痛楚,「对不起。」
坠落的水滴在布巾上绽开了大小不一的花朵,半跪著的慕天仰起头,只见两行清泪正沿著雨莲的脸颊滑落。
「对不起。」若是知道这一句话语会让她哭泣,他宁可自己终生再不发一言,但是他却愚蠢地又说了一遍,愚蠢地说不出其他话语。
冰冷的小手覆上了他的,从他的掌间抽过布巾。
「庄主言重了。」须臾的准备后,雨莲才缓缓开口,刻意云淡风轻的嗓音,有著掩不住的沙哑,「雨莲只是尉迟家的下人,庄主想要雨莲侍……侍寝……」
「别说了!」慕天起身猛地将雨莲抱在怀里,顾不得她还是全身赤裸,而自己也依然衣衫不整。
她怎么能这么想?怎么能这般贬低自己!
涌上喉间的咸苦酸涩,让雨莲无法继续,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呢?明明刚才已经想明白了,只要退回到最单纯的主僕关系,只要能够接受这最合情合理的理由,那么自己也就不会难过了,但是为什么,这两个字却像金块一样卡在喉管里让她吞吐不得。
第一次,雨莲意识到自己血管里流的终究是她父亲的血,所以才逃不掉秀才文人的故作清高,而长久以来她太过沉迷过往的美好,埋头蒙眼,其实从未真正接受沧海桑田的变化。
「我一直都想靠近你。」雨莲缓缓地开口:「小时候也好,终于又见到你了之后也好……」
是她太贪心了,到头来连过去的美好回忆也一併毁灭殆尽。
「可是……可是现在的你总是离我好远、好远,即使昨晚……」明明身体交缠著,她却感觉什么都没有抓住,明明血液沸腾著,她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你说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尉迟慕天,而其实我也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我真的没有勇气再追著你,即使被你视如敝屣后还能紧紧地追著你。」
「我从来都没有……」他想要告诉她,昨夜的失控是因为有人暗算,但是为何有人会用那么下流的手段对付他,他之前如何对董家的紧逼不放,洛琳又为什么对他恨之入骨,那牵扯出的丑恶,恐怕只会让雨莲对自己更加失望吧。
「我累了,慕天。」是的,她太累了,这一夜,这一年,这十载,「我不想再猜了。」
猜测他的拥抱,猜测他的眼神,他的靠近、他的疏离都让她疑惑。
「告诉我……」雨莲终于明白,即使再假装如何释然,原来自己一直都还在乎,雨莲抬起手抚向他紧绷的下颚,「现在的尉迟慕天到底是怎样的人?」
十年来,是什么原因让他没有回来找她,昨夜又是什么引燃了他的慾火?还有他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她。
「我……」慕天感觉自己被人扼住了喉管,不知该从何说起。
「若你真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她牵强地扯出一抹淡笑,「但是我必须知道,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玩物?僕人?抑或是想要尘封起来的记忆?
低头望进那双红肿却闪耀著坚定的眸子,慕天意识到怀中柔弱的人儿其实远比自己勇敢,所以在艰苦的环境中,她才能始终坚持自己的信仰,保留善良的自我,所以即使经歷昨夜那样的冲击,她依然没有选择逃避。
现在无论他口中将说出怎样的答案,她都可以坦然面对,可是他却依然无措,害怕真正的自己会被厌恶,害怕心中的答案反而会让她转身远去。
在那双充满期望的眸子再次暗淡之前,慕天终于挤出一句话语,「给我一点时间,拜託再给我一点时间。」
当雨莲回到南苑的时候,才知道慕云因为担心她一宿都没睡好。
「傻孩子,你哥哥生病了,莲姊姊去照顾他而已。」雨莲摸著他的头柔声斥责:「身子才刚好,怎么就这般不爱惜呢?」
「可是莲姊姊,你一晚没回来也没人知道你到哪里去了,我怕……」慕云皱著小脸说道。
「昨晚太忙了,所以忘了派人回来传信。」脸色微红,雨莲解释得有坚心虚。
「那莲姊姊一定是累坏了吧,不如再躺下休息会儿!」说著慕云跳起身,拉著她往里屋走去,「你先好好地睡一觉,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再来叫你!」
老庄主,你看到了吗?慕云已经长大懂事了。
雨莲欣慰地跟著他走回自己的绣床,在他的叮嘱下躺下身、盖好被子,然后又合上双眼,但是直到慕云离去,她依然没能入睡,耳边反覆地迴盪著慕天的话语。
「等著我,雨莲,一定要等我回来娶你。」
「拜託,再给我一点时间。」
等待的初期总是美好的,充满了憧憬和幻想,但是之后更久的时间里,萦绕不去的是徬徨和猜疑,最后是冰冷的绝望,她不想再陷入另一个十年或是更久的漩涡,她已经在等待中虚度了太多的光阴,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下一个轮迴,她想应该为自己定下一个期限。
然而这一次的等待,似乎远比雨莲想像中的要短,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慕天就坐在她的床头,黄昏的光线宛若在他的身上撒上了一层细细的金粉。
「你……」他在这里坐多久了?
「这个给你。」慕天递来一只白玉小罐。
「这是什么?」拧开盖子只见里面盛的是凝脂般的软膏,沁人心脾的药香扑面而来。
「消肿祛瘀的药。」
「谢谢。」愣了半晌雨莲才意识到这是做什么用的,她涨红了脸低头将玉罐藏如枕下,「对了,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她记得昨晚,雪白的绷带上渗出点点血迹。
「没什么要紧的。」对于他来说那只是皮外伤而已,上午,雨莲离开之后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房间是多么地空虚、寂寞,即使拥有再多的金钱他的心却一直是空著的。
真的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如果不是雨莲带著慕云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或许这样的空洞将会一直持续到他入土为止。
慕天不禁想起前些日于,通过商号传到他手中的书信,那上面有孩子稚嫩的笔记也有女子娟秀的补充批改,那是这么多年来他收到的第一封家书,终于又有人在等待著他,等待著他的归来。
但是,他没有回信,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復,他已经忘了怎样表达自己真实的所思所想,可是,真的要这样一辈子吗?彻底忘记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想自己某种程度上或许该感谢洛琳,是她让自己意识到左边的胸膛里还跳动著一颗心,而那颗心一旦有机会冲破理智和胆怯,就一定屈从本能,将雨莲纳入怀中。
屋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在慕天的注视下雨莲只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他已经想清楚了吗?到底该如何为他们的这十年岁月写下一个裕Ы狻
「明天……」终于男人开口道,说出的却不是一个简单的答案:「不,后天吧!等你身体恢復一些,你愿意跟我去铺子看看吗?和慕云一起。」
第九章
「庄主,这是刚到的蔗糖,请您过目。」
「庄主,往京城发的茶叶刚刚上路,裘爷那里又追加订货,这单子我们要接吗?」
「庄主,这是上个月的全省二十家铺子帐目,我已经核对过了,请您抽空再看一眼。」
虽然早已听说慕天山庄在北方商界的地位,但亲眼所见雨莲仍然叹为观止,今天她和慕云要跟著慕天要巡查商行、码头和酒肆,明天要去绸缎庄和绣坊,据说还有当铺、银楼等的买卖,要过些日子再去,而慕天山庄的生意也远远不只遍佈济阳而已,几乎北方所有重镇皆有分号,甚至已慢慢南下开疆闢土。
「庄主,百川村的村长想要见您,跟您讨论今年秋收的问题。」
「哼,董家指望不上了,现在又回头想做我们的买卖?」慕天身边的二掌柜没好气地说道。
「但是百川田确实是块好地,附近方圆百里没有一处的产粮比得上他们。」大掌柜则有不同的意见。
「现在也没别家收得起他们的高价米,说不定是个机会,可以趁机压低他们的价格。」
「对,当年他们以高出两成的价格和我毁约,将米转卖董家,现在我压个四成也不为过!」
「百川自知理亏,这次的报价一定不会高。」听过下属的几番来回讨论后,慕天开口道:「告诉村长,我们可以按他的价格签约三年,但是因有前车之监,订金我们只付两成。」
大掌柜听后连连点头,「只给两成订金的话,对于大户没什么影响一定会欣然接受,但是有些小户势必无法支撑,要向银楼抵押借贷,庄主是想趁机盘下百川的田亩吗?」
「要确保米源不断,最好的办法就是拥有自己的米田。」慕天的目光已经放到了很远的地方,商人不仅只是倒卖货物而已,只有掌握了出产,才有底气开拓更宽广的市场,「签约后把百川的样米,连同东北刚送过来的山珍,给京城百味楼送去,他们正在准备宰相寿宴的食材,如果能做下这笔买卖,以后宫里的生意也能渗入二一。」
「刚才你的意思是……」在离开商行前往码头仓库的路卜,雨莲忍不住问慕天:「、如果小户米农无钱周转,就会向你的银楼借债,如果无力归还,你就会收掉他们的土地吗?」
「嗯。」
「可是他们没有了土地要怎么生活呢?」一旁的慕云间道。
「依然靠种地为生。」慕天解释道:「只是以前他们是卖米给我,而以后是为我种地,我付他们工钱。」
「这样一来,他们损失会很大吗?」雨莲不懂生意,只觉这样一来,米农失去了很多自主的权利。
「要看情况,若是丰收他们的收入定是不及以往,但若欠收他们则不必承担风险。」慕天承认自己的回答在避重就轻,事实上他愿意买下的土地自然是上好的粮田,定然是丰收的年丰远多于欠收,但是,如若不是这样他的商行又靠什么盈利?
「这样啊?」慕云依然听得有些似懂非懂。
「这就是生意。」看著雨莲沉思的侧脸,慕天淡淡地回答。
雨莲说,她想要知道现在的尉迟慕天究竟是怎样的人,他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也无从答起,所以他让雨莲跟在自己身边,希望她能用她的眼、用她的耳、用她的心做出评判。
在码头查看完两票货物之后,已经到了晌午时分,船工脚夫们纷纷开始排队打饭,而慕天却依然在同合伙的船东讨论著新航线的运营。
「庄主、刘掌柜,先吃饭吧!」憨厚的仓库工头按东家以往的习惯准备好了饭菜,端上桌的是两素一荤一汤,是和码头工人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