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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张纸条是怎么回事?”他大吼。
“那是……是……”玉泪不断在她眼眶里滚动。“那是我学姊抄给我的。”“简明丽?那个老虔婆抄裴老头的电话给妳做什么?”盛怒的他并不买帐。“她说,有一位企业赞助商对去年的几笔帐目感到疑问……当时是我经手的,所以她把号码抄给我,叫我去和人家解释。”她困难的掰想答案。“这支电话我还没打,如果你没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呀!”
裴海的脸色稍霁。“真的?”
她点点头,珠泪终于滚下玉颊。见她一哭,他立时心软了。尽管如此,神色依然很阴沉。
“我绝对不允许你和裴老头有任何联络!绝对不准,听到了吗?任何人要和他攀亲带故我都没意见,就只有妳,绝绝对对不行!”他语气严厉的警告。
她只能点头外带掉眼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妳不是不明白前因后果,最好别背着我玩那些小把戏。”他再一次警告道。“我……我没有。”她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哭出声。
她真的没有啊!即使是背着他与裴劲风联络,为的也是他们父子俩,又何来玩把戏的指控呢?
裴海烦躁的扒过头发。
“好好,别哭了!是我不好,我对妳太凶了。”他把娇妻搂进怀里低哄。“妳也知道我脾气不好,但是发一阵子就过去了,别再哭好不好?”
她捂着樱唇,无言的掉泪。
※※※十月中旬,残云收了夏暑,新雨带来秋岚。
这几日她染了小伤寒,玉体微恙,整个人恹恹的,对答、做事都带不起劲。而裴海正作品的后续收尾期,不眠不休的赶工,想抢着在十一月份完成首波作品,运到洛杉矶参加世界艺术联展。主办单日日催得紧,生怕为他规画的个人馆届时开天窗。夫妻俩虽然同住在一起,往往两三天见不到几次面。
经过上次的意外事件,她好一阵子不敢再和裴劲风联系。直到确定风奇QīsuU。сom书头已经平息,四周不再风声鹤唳,她才又接了他的来电。尽管如此,两人联络的密度比以往更低,经常一个月才拨上一通,每次也只讲个几分钟就匆促的挂断。
夹在他们两父子之间,池净的精神状态更感疲惫。以往一直沉积的寂寞感、茫然感、窒息感,现在又添上新的无助感,她只想逃到不知名的深山野岭里,像小时候住在育幼院时一样,把全世界封闭在外面。
尽管她已经尽量精细了,再如何谨慎的防护罩,也有露出破绽的一天。
“是的……是……我想应该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好……改天再联络,再见。”池净应付完了裴劲风的电话,放下话筒,叹了口气。
头好昏,身体好沉,心头好重。钓克郡乡间优美的景致,鲜香的空气似乎对她的健康没有帮助。她反而越来越委顿虚弱。
这种虚弱是心因性的,与病恙无关,她自己也明白。可明白归明白,又无法做任何改变,只能随着韶光流逝而沉寂。
她倚着客厅高窗,静静观看小园内的景色后,还是决定回书房翻几本中文书,打发时间。一进了书房,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裴海凝立在书桌前,背着光,神情隐在蒙影里。身旁分机话筒仍放在桌面上,尚未挂回去。“妳真的和他联络上了。”他的声音很轻淡,毫无她预期中的火山爆发,池净却觉得全身发冷。
“你……你怎么可以窃听我的电话?”
“妳为什么说谎?”裴海冷冷的回问。
她合上眼,额角一阵阵的抽疼。
“他是你的父亲,无论你承认与否。”她睁开眼睛,心平气和的望进他眼底。裴海直勾勾对住她的目光,没有答话。
夫妻俩,一人站在书桌前,一人微靠着门框,互相对视着。彼此不相让,也彼此不说话。
彷佛经过天长地久,裴海终于打破沉默。“去收拾东西。”
他绕出书桌后,大踏步走向书房门口。
“收拾东西做什么?”池净连忙让开一步,以免被他来势汹汹的步伐撞倒。“去巴黎。”语毕,他宽厚的背影也消失在房间里。
巴黎?她近乎虚脱的扶靠着书房门,满心茫然,耳中听着他翻箱倒柜的声音。他们去巴黎做什么?
答案是,去巴黎住。
还有米兰。
还有伯恩。
还有布拉格。
还有卢森堡。
还有阿姆斯特丹。
接下来的半年,他几乎带她住遍了欧洲每一处居所,就是不回台湾。往往她前脚还没坐热,后脚又得准备迁往下一处新址。
这种游牧民族式的生活,非但让裴劲风(奇*书*网。整*理*提*供)再也追踪不上他们,连她在台湾的亲友也失去了联络。
生活就像走马灯一样,转,转,转,转……停不了,也无法停……
对新环境的难以适应、语言上的不能沟通、心理的茫然苦闷、脑中的无所适从,种种压力排山倒海而来,几乎冲倒了池净的防护系统,她再也招架不住。
生命中少了他的软语温存,却多了他狂风骤雨的索求。他比以往更常向她提出肉体的需索,彷佛渐行渐远的心灵已脱去了缰,只好从躯壳方面补偿。
他的求欢方式变了,变得更强烈激狂。当夜幕掩上,四下静寂,他以着近乎绝望的方式,猛烈的要她,一次又一次,直到两人筋疲力尽为止。
于是,她的心灵被拧干枯竭,她的躯体也消蚀殆尽……
“我想回台湾。”翌年四月,她终于精疲力尽。
“我目前不方便。”裴海淡淡拒绝。
“我自己回去。”她说。
裴海从杂志后抬起头,定定盯住她,目光幽远而深不可测。
她苍白的容颜带着一丝凄艳的笑。“我们离婚吧!”
※※※两人又回到英国,处理离婚的事宜。
手续办妥的那一日,他远扬而去,飞往下一个疗伤止痛的落脚处。她待在伦敦旅馆,等待回台的座位和班机。
这段令人称羡的婚姻,只维持了十五个月。
为什么呢?返台前一晚,她空茫的坐在房间里,望着天空一行又一行的季雁。当年为了爱他,甘心情奔于千里。如今再回首,却已是百年身。彷佛昨天还山盟海誓,片刻舍不得离分,如今便就双头双行了。
仔细回思,他们的婚姻结得莫名其妙,离得也莫名其妙。他可以在第二次见面时爱上她,也可以在两天之内放手让她飞走。
直到此时此刻,池净才领悟,她完全不了解这个曾被称为“丈夫”的男人。当天夜里,伦敦下了一夜的雨。
而,她没有哭。肠枯思竭之后,体内已榨不出半滴半点的水泽。
池色净天碧,水凉雨凄凄。天青水净好景已过,如今凄雨潇然,正是她人生写照。当飞机朝天际而去,她疲惫的合上眼,睡掉整段旅程。即使身在高空中,伦敦的雨声仍在她梦里幽然飘荡着。
从此而后,两人山水天涯,不再牵绊,不涉情衷。
第八章
三年后。
“Miss池,后天要送厂的清样已经拿回来了,妳要不要看一看?”美编部门的小沉拎着一纸牛皮纸袋,敲了敲她办公室的门。
池净顿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连忙拢了拢一丝不苟的髻,藉由这个简单的动作掩饰方才的失神。
接过广告清样,她仔细检视了一遍,轻点螓首。“应该没其它问题,上次的几个错字也都校正了。你们能够尽早送厂印刷,就尽量提早,下周就得先把第一批海报送到各大连锁书局。”
“OK。”小沉的姆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大大的圆。“Miss池,妳很适合穿米白色,今天看起来好漂亮。”
“谢谢。”池净温柔的笑了笑。
她今天穿著米白色的软丝长裤,搭配同色系丝质上衣,整个人看起来飘逸而灵气。脑后青丝虽然扎成一丝不苟的髻,薄薄的刘海却让老气发型平添了几许年轻的感觉。她白皙的娇容上除了口红,不施其它妆彩,看上去一如往常的清丽淡雅。
“经典艺术经纪公司”里,有大半的员工习惯称呼她“Miss池”,因为译音听起来肖似“秘书处”。她身为老板的执行秘书,“秘书处”的称呼倒也名实相符。“池姊,晚上我们要替美芳庆生,妳要不要一起来?”坐在她门外的工读生小妹跟着探进头来。
“对啊!一起来嘛!”小沉也热心的邀约。
“谢谢,可是我今晚还有事,不去了。”她很委婉的回绝掉。
“池姊,我们每次找妳去吃饭,妳都推说有事。”彩雯不依的撒起赖来。“对不起,我家里真的有事。”她无奈的摊了摊手。可想而知,晚上赴会的一定都是那票年轻爱玩的同事,她铁定是话不投机的。
彩雯还想再接再厉说服她,她生怕招架不住,连忙指了指桌上的几份文件。“我手边还有一堆文书工作要处理,不能陪你们聊了。”
“好──吧──”彩雯的声音拉得长长的。晚上又少了一个可以拗请客的人了,真闷!
好不容易送走了两位小朋友,池净吁了口气,靠回椅背里。
其实称他们小朋友有些不太公平,小沉今年也有二十八了,小她两岁而已。然而,她就是感觉自己比他们沧桑很多,彷佛是上一辈的人。
很难相信,归返台湾已经三年了。犹记得当时一身病苦的她站在家门前,着实吓骇了亲朋好友们。大家只知道她和裴海离婚了,细节她不愿谈,别人也不好问,悬案就此搁了下来。
彷佛那一年半的婚姻从未存在过。
经过四个多月的心灵疗养期,她强迫自己必须振作起来。简明丽一直鼓励她回到天池艺廊,然而,旧有的工作岗位上余存了太多的回忆,她暂时承担不起。于是,在得到学姊的谅解、并婉拒了她的邀约后,池净选择一间新成立的艺术经纪公司落脚,担任起老板的执行秘书一职。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年的光阴,她不轻谈感情,不接受追求,只专心投注于工作上,下了班准时回家,过着犹如工务员的规律生活。
这段期间,裴劲风曾试着联系她,却被她一一回绝。当年为了顾全他们的父子情,她生受了多少委屈。如今她已不再是裴家的媳妇,对他也算仁至义尽。
试了几次不得要领之后,裴劲风终于放弃了,此后再也不曾打扰过她的生活。和裴海在英国一别,倏忽已三载了。
两人虽然再不相逢,她仍听得到他的相关动向,有时从报纸,有时从杂志,有时从同行之间的口耳相传。后来彩雯经典工读,首席偶像就是──“那个在全界都好有名、又帅又有才华、又赚好多钱、东方人之光的超级大帅哥”裴海。于是,她就更能听到关于裴海的点点滴滴。
正经的消息有他在何年何月,于某处某地举办了某某主题的个展;或某某国的某某大学颁给他某某成就奖。
倘若三年前裴海的声望称之为“如日中天”,那么三年后的他已成为一则传奇。他强烈的个人魅力,以及作品显透的光华,在在奠定了他的大师级地位。
八卦消息自然也是免不了的。偶尔他会被记者拍到偕同长笛美女在高级餐厅共膳;抑或和某位艳美的超级名模同游意大利;再不然便是珠宝赠红粉知己,再添一椿香艳美谈。
裴海的鉴实力自然是无懈可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选购手表一定找泰格休尔,暴发户才买劳力士,而布瑞特林又太小家子气。物色珠宝先考虑古青斯基,镶工、切工就看第凡内,除非迫不得已才上卡地亚──这些都是他的品味和习惯,她仍然深深记忆着。可以想见,那位收受他馈赠的红粉知己,当天一定笑展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