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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当年所有的人都以为,马秋堂这个幼主独自一人可以承担起家破人亡的伤痛?一个仅仅十岁的孩子又怎能背负起所有人的希望?他只是个爱写字作画的孩子呀,他是那么的温柔善良,就只为了不辜负众人,因此他亲自摧毁了自己的梦想,好走上他人期待的路途,他为什么不拒绝、不反对?他明明就是不愿意的啊!
干竺尴尬地扯着药王的衣袖,“大人,你喝多了……”
“他可以依靠我啊!”忍抑多年的药王一拳重重捶打在地面上,“我是他最亲的人,不靠我他还能靠谁?为何他就是从不这么做?”年纪小小装什么坚强?干嘛刻意把自己变成一个麻木的人?他心里有什么苦都可以说出来啊,他何苦逼自己走上一条铺满荆棘,放眼皆是孤独的道路?
花咏颤抖不止的双手,必须紧紧握住才能不被人察觉,在夕阳的艳光下,她心痛地看着药王深藏在心底多年的自责,她知道那份帮不上任何忙,也不被接受的心意让他有多么的难受,可就因马秋堂从不表现出来,亦从不开口求援,使得束手无策的药王,就只能这么一直守在马秋堂的身旁,眼看着他孤身与命运搏斗。
“抱歉,大人每回一喝醉就失态……”干竺扶起已然喝醉的药王,漫向花咏致歉边想拖着他回寝宫歇息。
“走开!”满面醉意的药王心情恶劣地想挥开他,却被他和宫人们一块拖出花咏的房间。
醺染在房里的酒气;浮浮沉沉的;像是药王多年来不肯消散的心事;在得知马秋堂的过往后;她像是也被夕阳灌醉了般;一颗心醉得无法挣扎。
怪不得……她总觉得;马秋堂那双在人前看似严厉的眼眸里;偷偷躲藏着一份难以察觉的温柔;唯有在人后才会不经意地展现出来。怪不得;他总那么矛盾地对她时冷时热;一下子对她的处境和孤独再体贴不过;她就算是什么都不说他也都懂;可在自尊被她不经意地刺伤了后;又毫不留情地也刺伤她。
也许;他原本就是个温柔的人;在沙漠里将她带回的他;或是在夜里低声安慰的他;才是真正的马秋堂;他之所以会对她如此关怀纵容;是因在他眼中;她是另一个过去的自己;正因他有过相似的经验;同样也经历过顿失所有的伤痛;所以他明白她的伤心处在哪;以及她最需要的又是什么。
我不是女娲的替身。
花咏懊悔地回想着那日他在说这话时的表情;当时的她;不知她究竟对他造成了什么伤害;她不知;自幼就肩负着太多责任的他;本身就已成为他父王的替身;多年来无言地背负着全国人民的期待;而在她出现后;她还得再接受她的自私。
在那日马秋堂开口告诉她关于替身这字眼之前;她并不知道;她其实在下意识里怎么会希望着马秋堂能成为另一个女娲;因她希望能在他身上找到她所思念的身影;她想追回一些往昔女娲仍在世时的荣耀;因此她残忍地一如那些当年逼他长在的人般;要他再次成为另一人的替身。
她怎能伤他这么深?她凭什么;又怎可以?
在她所谓的职责外;她有没有想过马秋堂的感受?她从来没有问过他一句;你愿不愿?肯不肯?
房门遭关上的声响;在她自责不已时令她回过神;她回过头;意外的发现;多日来不愿意见她的马秋堂堂正正;此刻正站在门边瞬也不瞬地瞧着她。
冷静了多日后;才有法子来见她的马秋堂;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他不得不来找她;因他一直都忘不了孔雀狂傲的眼神;若不是花咏;那日的他定死了;然而那里孔雀甚至还没认真的对付他;仅仅只是一招而已,就让他看清,在孔雀心中,地藏根本只是个供他
游戏的地域而已。
一个孔雀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四域将军的头子夜色?他很难想像,万一天宫的神子遇上了夜色后,到时天宫将如何惨败,而一旦四域将军齐出,三道还会存在吗?帝国的皇帝,是怎有法子将那四人收服为臣下的?得到了这四人,简直就等于得到了天下,三道在皇帝的眼中,是否根本就不值—提。
若是女娲、天孙与海皇皆在世,或许情况就不会似眼下的这么糟,可他发现,他并不希望转世的女娲能够被段重楼找着,因为,只是女娲当年的一个命令,花咏便依命愿为他送死。
就只是为了女娲的一句话。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娲,能让人如此不顾一切?这令他不禁嫉妒起女娲,每每只要想到那日花咏是如何救他时,他便嫉妒得难以成眠。
外头反射着地面上夕日的巨大铜镜,将夕日的余晖带进室内,马秋堂一步步地朝她走近,在近距离下看着她,他分不清她的发与夕阳,何者较似火焰。
他取来她的一绺发,边看边问。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它像火?”
“有。”
他收起了掌心,将她的发握在其中,“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它看起来很美?”
“你是第一人。”花咏有些愕然,为他的表情,以及令人心跳的言语。
“待你伤好了,能教我吗?”他放开她的发,伸出双手将她拉近。
她仰首直望着他,“教什么?”
“如何使用冥斧。”马秋堂小心地扶住她,好让她不站得太累。“你说过你是来传授冥斧的。”
“你不是不想学?”之前他不是还很反感吗?她不懂为何他会改变心意,还为此勉强自己放下身段。
“女娲……”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抑地把话问出口,“她可曾让你为她冒险过?”
她怔了怔,为了他强迫自己的模样,心头泛上了丝丝的酸楚。
“不会有下回。”如同起誓般地,他沉声向她保证,“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为我冒险。”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看着这个总把责任压在肩头上的男人,花咏突然觉得,王上这两字,加诸在他身上,突然显得太过沉重了些。她很想开口问问他,你不累吗?可她知道这么说,无异是在他的心上再划上一刀,并否定了他多年来一直所做的努力。
当她方自这百年后的世界苏醒时,她可以靠在他的怀中放声哭泣,但不知在他父兄战死时,他有没有机会为他们而哭?一定没有吧,就像药王说的,毫无准备的他是被迫的,他被迫得提早长大,被迫得把所有的伤心全藏在人后,在他身旁有那么多人都在仰望着他,这令他无法不去逞强,也找不到半点可逃避的机会。
如果那时她在他的身边就好了,那么她一定会告诉他,不要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的肩上揽,她一点都不在乎他勇不勇敢、坚不坚强,她在乎的是,他是不是也有机会来得及伤心流泪。
马秋堂捧起她的脸庞;在愈来愈黯淡的光线下,看着她盈满眼眶的泪,滑至面颊上沾湿了他的双手。
他抚去她的泪,“什么事令你这么难过?”
“你。”她难忍地靠在他的胸前紧拥着他,“这是代你哭的……”
“代我?”
“嗯。”她用力将他抱得更紧,既后悔,又更想替当年的他分担一些,而没有追问的他,只是一如以往地拍抚着她,任她低声哭泣。
泪光迷离中,她看见了一个孩子。
一个,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的孩子。
第五章
“我听说你是被扛回来的。”
刚初巡完迷陀域一回返回帝国的石中玉,在得知月前孔雀独自找上了马秋堂,并负伤回国后,方返京都的他,连家都还没回,便紧张地先杀至孔雀的府上看看情况,可一进孔雀的府里,他这才发现,他又被诓了。
他眉心抽搐地看着那个懒洋洋躺在花园藤椅上,肩上伤势还未复元,就在喝酒吃葡萄的同僚。
唼,亏他本以为这只臭鸟是缺了手还是断了脚,没想到竟还是好鸟一只。
“可能吗?”孔雀将颗葡萄朝上一扔,然后再张大嘴准确地接住。
石中玉没好气地在他身旁坐下,闷到极点地也在嘴里塞了颗葡萄。
“我听你家的探子说,马秋堂正努力地在练那劳什子冥斧,这下你高兴了吧?”他边说边以脚踹着孔雀。
“当然高兴。”孔雀笑得好不开心,“呵呵,往后我的日子肯定不会无聊了。”
“你还要等到日后?”是正常人,都会赶在马秋堂练成神功之前阻止他吧?这家伙是在发哪门子的疯,竟不趁早铲了日后的心头大患?
“总得让果实成熟才行嘛。”孔雀朝他眨眨眼,说得一脸理所当然,“现下就摘的话,还嫌涩了点,因此我不急,我会乖乖的等他神功大成。”若是跟个半调子打,不但胜之不武,也着实太无趣了;尤其在见识过冥斧的威力后,他更加认为不必急于一时。
石中玉纳闷地看着他那张兴奋的脸庞,那样子,仿佛是找着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似的,认识这只臭鸟这么多年,他可从没见过孔雀曾为啥事如此热中过。
“喂,你这么看得起马秋堂?”自他就任西域将军以来,他不是一直都很瞧不起地藏的神子吗?
孔雀兴致勃勃地搓着雨掌,“再给他点时间,他会有机会砍下我的人头的。”那日马秋堂那不成气候的两斧砍得多让他心动啊,不知道当马秋堂练得火候到家时,又会是何种威力?光是想想就让他兴奋得全身发抖。
石中玉瞪着他那张欠人扁的脸,“你这么想让他砍吗?”
“怎么可能?”孔雀好笑地睨他一眼,“我只是希望他能让我的日子过得精采些罢了。”这年头要找到个自尊心高,又潜力无穷的对手,就跟在大海中捞个金沙没两样,难得能碰上一个,他怎么能轻易放过?
石中玉一脸不快地板过他的双肩,认真地瞧着他那双不正经的眼眸。
“老实告诉我,你的坏毛病是不是又犯了?”每次一遇到足以成为敌人的对手,他就是这副置自己安危于不顾的坏德行。
孔雀笑咪咪地一推四五六,“哎呀,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哪会有什么坏毛病?”
石中玉不得不提醒他,“马秋堂是个要自尊的人。”一个十五岁就能复国的人,这可不是好惹的。
“那好,我更期待。”他非但不惧,反倒笑得更加开怀。
“总有天你的西域会被你给玩完……”石中玉翻了个白眼,不得不放弃左右他顽固的思想。
“那就得看马秋堂有没有那本事了。”
石中玉告饶地抚着额叹了口气,半晌,他瞄了好友一脸充满期待的模样,接着再告诉他一个足以破坏他好心情的消息。
“六器打算对马秋堂采取行动了。”听握雨说,在孔雀窝在府里养伤的这阵子,六器将军中的赤璋与白琥两位将军,已得知了马秋堂得到冥斧这回事,在六位将军齐聚于震雷宫商议过后,赤璋与白琥将军已获得皇帝之谕,准备前往黄泉国,阻止马秋堂真练得了什么神功。
完全被瞒在鼓里的孔雀蓦地自椅上跳起,面上骤换上一副怒容。
“什么?”他的敌人都还没成长到足以成为他的对手,六器就……
石中玉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臭鸟,你可别公私不分。”他想助长敌人气焰,可不代表赤璋与白琥也会同他一样,对敌人坏有什么期待之少。
“哼,在我的地盘上,我的敌人,我的游戏。”孔雀冷声低哼,“说我公私不分?一点也没错!”
石中玉听了不禁一手掩着脸。完了,这下四域将军真要跟六器将军杠上了,要是被那些神子知道他们帝国的将军们在闹内哄,不知那些神子会如何作想?
“你若要在私底下动手脚是可以,但你千万别做得太过火。”哀怨归哀怨,但该劝的还是要劝。
孔雀已想好了对策,“我会有分寸的。”
“不要把全副心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