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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是吧,学妹?”他微笑以对,和善地望向她。
“乐乐,你看人家多有风度,要多学学人家,不要老是毛毛躁躁的!”相较於女儿的毛躁无礼,南敬霆的正直谦逊博得欧阳父不少好感。
接收到南敬霆过分和蔼可亲的目光,乐乐心头一毛,一阵与寒冷无关的颤抖从脚底板往上窜过背脊。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此时谦和的口吻与威胁要吃掉她的狠样、以及在学校欺负她时的痞样根本判若两人,她好想用竹刀敲掉他的“人皮面具”,却只能扁著嘴,敢怒不敢言。
“说吧,你为什么觉得南同学不应该来学剑,理由是什么?”欧阳父不是不明究理的人。
“理由……”
理由就是他是会吃人的猛兽、怪物、异形呀!万一老爸老妈也不小心看到他的变异,他们全家不就都沦为他的“候补大餐”?或者根本不必等到“不小心”,他哪天兴致一来、肚子一饿,会不会就直接啃了他们全家?!
可是,她被迫不能说出来啊,这该怎么办……
瞥眼偷觑南敬霆好整以暇的模样,乐乐心中的自己早已著急得像个陀螺,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绕圈圈。
“乐乐,你在捣乱,根本没有理由是不是?”欧阳父嗓音微沉。
“有!有、有啦……”知道老爸生气了,她急得脱口,内心实则还在挣扎。
理由理由理由,快点挤一个理由出来呀——啊,有了!
“学长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长,平常要处理的学生事务一定很多,分身乏术,没空来练习剑术!”呼!狗急会跳墙,“迟缓儿”哪天也有可能会开窍的。像她,脑袋瓜的反应愈来愈进步了。
“学生会长一职,学校规定由高二学生担任,我已经交接了。”南敬霆接口。
这小红帽,全校周会时间都在打瞌睡吗?
乐乐瞪眼张嘴一楞。交接了?她怎么不知道?
“呃、对了!学长他也是我们学校的篮球校队队长,每天都要带领篮球队员训练体能、外加练球。如果两头忙,练剑效果铁定有差,不如不要练!”
“暑假校际赛事结束後,我卸任退居球队的顾问了,偶尔才去看看。”
乐乐又是一楞。卸任了?怎么没人告诉她?
“那个……还有!学长已经高三了,课业繁重又面临联考的压力,学校大考、小考、模拟考一堆,一定巴不得一天有三十六小时可以念书,练剑就免了嘛!”
“念书之余,做做运动调剂身心、纡解压力,也是必要的。”
南敬霆弯著薄唇,老神在在、不疾不徐、轻轻松松推翻她所有“理由”。
乐乐惨白的小脸,苦得宛如一口气碰上八辈子的楣运。
她怀疑这头大野狼调剂身心、纡解压力的方法,根本就是把她当成被他逼到角落的可怜小猎物一样欺负戏弄……
“况且,”南敬霆嘴角噙著笑意,续道:“我读过剑道的相关资料。剑道融合了运动与武术的精神,长期修练,不但能促进身体健康、增强精神元气,同时能培养坚强的意志力、专注力,以及敏锐的判断力和冷静自信的态度,相信对我有一定的帮助。”
“说得没错。”欧阳父赞同地点头。“这些优点不只用於武术,对做人做事的理法或事业的经营都助益良多,勤习不辍,则终生受用无穷。”
眼看老爸的心逐渐倒向大野狼,乐乐小手不由得捏紧了裙侧,内心的自己正撕破喉咙呐喊——
爸,南敬霆曾经是学生会长,用三寸不烂之舌把全校师生治得服服贴贴的,你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他骨子里其实是只不折不扣的禽兽兽兽兽兽——
南敬霆瞥了眼冷汗直流的乐乐,嘴角微勾,用著令她不安的平缓语气续道:“再说,现在在日本及韩国,剑道已经是警察必修的训练课程,法国、巴西的警界也极为重视,除此之外也普及於世界各地四十余国,台湾的水准约排二、三名内。能拜在欧阳教练的门下,是我的荣幸。”
“好!很好!”
欧阳父相当称许,学生还没上课就对课程内容如此用心,又难得遇到能与他聊剑道的人,“师”心大悦,胳膊快意地搭上南敬霆肩膀,俨然是一对感情深挚的师徒。
“敬霆,你要是忙学业,没办法常来练习也没关系,有空随时都可以来,欧阳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敬霆?老爸刚才不是还叫他“南同学”吗!
乐乐一听差点昏倒,挫败地确定,老爸的心已经被大野狼收服了,而且不知道他正在邀请一只会吃人的野兽随意在他们家里出没!
“好的,谢谢教练。”南敬霆好看有棱的薄唇,悬著别有深意的微笑,转向这里唯一反对他上门的女孩。“学妹,还有其他考量吗?尽管提出来。”
“既然学长都没问题,我当然……”在他阴飕飕的含笑目光下,她背脊持续发毛,哪敢再多提一个字,只能软弱低头,闷闷地忍气吞声。“……没有。”
“可是我觉得你的表情,好像不是很欢迎我。”
“没,没有呀……欢迎,欢迎!”小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就请多指教了。”
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当老爸要指派一名助教,指导初学者的南敬霆练习剑道的基本分解动作时,南敬霆竟然走到一群身穿全副护具的学生中,准确无误地揪出头戴面具混在众人之中的她,用那教人分辨不出真假的诚恳语调,“请”她担任他基本动作的助教。
基本动作助教,意味著教授者必须与学习者近身一对一指导。
“我……我不行的。”拜托,她才不要放学後又得和他在一起,要是又被他的亲卫队误会,她还能平平安安过完她的高中生涯吗?!
“你算是我的前辈,为什么不行?”
“敬霆,说来惭愧,虽然家丑不好外扬,但我不瞒你说,乐乐的剑术真的……不行。这丫头学了十年剑道只晋升到二段,并不适合做你的助教。”
“嗯嗯嗯!”她点头如捣蒜。连老爸都清楚她运动神经烂得可以,实力之差根本不配当助教啦,哈哈哈!
“我不介意,毕竟二段也好过我这个段外生。也许学妹和我一起从基本功再练起,稳扎稳打,彼此切磋,会进步得更快。”
他的态度好谦虚、好善良、好想让人一剑劈过去。
“那好,难得你有心激励同伴求进步,乐乐,你就和敬霆一起练。敬霆,帮我看著这丫头,不准她偷懒。”
父命难违,还替她找了个她不敢反抗的“监工”,她只好咬牙硬著头皮陪他练习,於是原本惬意悠闲的星期六下午,从此变成与“野兽”面对面的人间炼狱。
倒不是真的必须面对野兽,自从那次无意间撞见他的秘密,她至今都没再看过他的“兽形”,看起来与普通人类无异的他,常常都让她不知不觉忘了恐惧,一边怀疑起那天到底是不是她眼花,一边就那么直勾勾盯著身旁的他看。
他确实很有本钱让学校那些女同学为之疯狂,就以这副装扮来说,他不过只是个初学者,可是剑道服穿在他身上却一点也不显得别扭,反而好合适、好英挺、好好看……
“看我看到呆了?”
感觉有股温热的抚触在她脸上游移,她从复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见又是他在拍她的脸,怀疑他是不是拍上瘾了。
“怎么样,对我还满意吗?”他自信满满地笑了,俊脸故意逼近她。
“不、不是……”她俏脸微热,胡乱回答一通,一边缩起脖子退避三舍,慌张向後跨出的纤细脚跟,不幸踩到随手丢在地上的竹刀。
“啊!”
她原本应该跌个四脚朝天的,却突然有另一个相反的力道扯住她,让她安安稳稳地被承接在一堵宽阔结实的胸膛中,免去了皮肉之苦和出丑的尴尬。
“你怎么老是跌跌撞撞?”
头顶传来胸膛主人沉醇的声音,嘀咕似的语气仿佛对於老是看到她跌跤、或老是出手救她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谢谢……看吧,我的运动神经真的很差。”选上她当助教,是他没眼光。
“你的运动神经不只差,还极度不协调。”
她头上的嗓音低低笑了,听起来像是在嘲笑她,粉唇不悦地一噘。
“又不能怪我,是我爸妈把我生成这——”
愤愤抬头,她看见一张俯得好低好近的刀凿俊颜,近得让她脸上肌肤的细小毛孔都因他灼热乾爽的气息而颤栗,浮现一片蔓延到心窝的小疙瘩。
身体的感觉也因此鲜明了,猛然意识到那双紧围在她身子上的健臂,尤其是隔著剑道服牢牢按在她腰间的厚实掌心,以及两人胸腹相贴、没有空隙的距离。
在那一瞬间,她忽然直觉他黑眸中闪熠的热烫光芒,饱含了某种危险讯息,但却又与扬言要啃得她尸骨无存的危险不同。她怔住了,明明发现了危险,却不晓得该不该逃、该不该避开……
“乐乐?乐乐?”
“嗯?”漫画出租店老板娘的声音由小渐大,终於有一声成功钻入神智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乐乐耳中。她陡地回过神来,茫然大眼不解地望著在她眼前挥手的老板娘。“老板娘,怎么了吗?”
“你手上那本是这位同学先借的,可以还给她了吗?”
柜台内的年轻老板娘指指乐乐身旁的国中女生,一脸稚气的国中女生,满额头痘痘的圆脸都是为难与委屈,深怕好不容易排队预约到的书,会被站在柜台前一直抓著她要的漫画不放的乐乐抢走。
乐乐楞了一下,低头看向手中的书,那是一本少女漫画,封面绘有一个身穿剑道服、手握竹刀、帅劲十足的梦幻美形男。
她不知道自己对著这张封面发呆了多久,抑或是口水流了多久,一定是久到老板娘和国中女生都不耐烦了,才会出声唤她。
乐乐的俏脸登时涨得羞红,窘得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不奸意思……”漫画火速还给人家。
老板娘俐落地替国中女生结完帐,国中女生终於心满意足抱著漫画回家去,便转而登记乐乐要租的小说漫画。
“来,一共是七十五元,看十天,没有问题吧?”
“嗯,谢谢。”掏出钱包付帐。
“要不要帮你预约刚才那本《我爱剑道,因为有你》?”老板娘热心问。
“不、不用了……”乐乐尴尬笑笑。
“不用吗?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还给那位妹妹咧。”
“没、没有……”她刚才只不过是因为看到漫画封面,连带想起南敬霆,不是真的想借那本书,可是好糗,她居然抢过别人的书发呆,糗毙了!
在老板娘的微笑目送下,她提著一袋沉甸甸的小说漫画,从出租店落荒而逃。
“天啊,我在干什么呀……”
她又没做坏事,干嘛像作贼一样心虚?
都是南敬霆害的。
乐乐哀怨地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走在街道旁。
闷热的暑意渐消,凉爽的秋味渐浓,迎面拂来带著海水味道的晚风。
地面上拉长的影子显示时间已经邻近傍晚,她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在书店泡了一个下午,星期六的午後时光就这么被她消磨掉了。
没错,今天是星期六,就是南敬霆结束学校上午的高三辅导课之後,每每会到她家练剑的日子,已经风雨无阻的持续了两个月。她不确定他今天会不会按时到她家,因为老爸这两天带学生北上比赛,他也知道。
没有教练,他应该不会去吧,所以她这个助教决定“跷课”去。
但,要是他真的乖乖到她家练剑呢?发现她偷溜了,他会怎样?生气吗?还是无所谓?反正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