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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人家特地把皮夹拿来招领,我怎能不谢谢人家?”
眉毛放下,面无表情的警察伯伯眯着眼注视她一会儿,大拇指忽地往后一比。
“是他。”
咧着横八尺的笑,琉璃满眼感激的顺着他的手比方向看去,嘴巴打开正想来个千恩万谢……笑容僵住,嘴扁了。
“是……他?”
“对,他。”警察伯伯收回大拇指,依然面无表情。“他是要把皮夹拿去还给妳的,妳却要我们把他抓来!”言下之意很明显──这就是妳谢谢人家的方式吗?
“真是他……”琉璃的脸皮更僵。“捡到我的皮夹?”
“没错!”警察伯伯用力点了一下头,然后用一种“好了,现在看妳怎么办?”的眼神,双臂抱胸斜睨着她。
她怎么办?
Format掉她吧!
有一刻间,琉璃真是尴尬到想当场一头撞死算了,为什么她老是出这种糗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她一对上那双慵懒的,就像在机场时那样透着几分闲趣、几分兴味的绿眸,没来由的,心头一把不明所以的火便陡然冒上来……
不,那不是不明所以的火,那是理直气壮的火。
“不,不是他捡到的,是他偷的!”她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
偷的?
警察伯伯顿时呆住。“欸?”这是另一种道谢方式吗?
“他在机场里跟我搭讪,还要我跟他去开房间,被我甩了两……不,四巴掌,因为心有不甘才故意偷去我的皮夹,”她用力点头,说得煞有其事,好像她亲眼看见他施展三只手似的。“想说趁还皮夹的机会再继续进行他龌龊的念头,若是再被我拒绝,说不定他还打算强暴我……”
故事愈说愈顺嘴,情节愈说愈流利,结果愈说愈肯定,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而现在她只不过是把它说出来而已,听得警察伯伯一愣一愣的,其他警察也频频点头。
她是来自高级住宅区里的富家小姐,说的话一定对!
唯有那个坐在巡查长办公桌旁,仍被铐在椅子扶手上的洋人听不懂日文,面对满室的鄙夷视线,一脸问号,想不透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喏,你们看看他那副德行就知道了,他……”
轻蔑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失去声音,琉璃张着嘴几秒,阖上,面无表情的和那双困惑的绿眸相对片刻,然后不得不开始认真打量起那个洋鬼子来。
本来想狠狠贬损一下那家伙的外表说,谁知猛一下竟找不出可以挑剔的地方,只好先下点功夫做些研究工作,再来开场批判大会,欢迎所有的警察同仁们一起来把那家伙活活批判到死!
好,那么,个子……呃,别提了,那家伙如果没有两百公分以上,她把头剁下来给他当凳子坐;身材嘛……唉,个子高的人就是这点占便宜,怎么看都很挺拔;至于长相……
Shit,就算她是瞎子也说不出他不好看的话来,乌黑的头发,高挺的鼻,还有一张她生平所见最诱人的嘴,虽然算不上什么俊男,但他有他特别的味道,一种非常男性又带点野性的味道。
尤其是他那双绿眸,柔和又浓艳的鲜绿色,宛如晶莹剔透的绿玻璃,实在非常迷人……
请等一下,她是要找他的毛病好不好,干嘛在这里欣赏起他来了!
“重来,他的毛病嘛……嗯嗯……啊哈,有了!
“你们看看他的头发……”琉璃大声宣布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毛病。“乱得比我家庭院的杂草更可怕,天知道他多久没梳洗过了;还有,T恤、牛仔裤邋遢得像破抹布;那双球鞋也脏得像刚走过粪坑,我猜他根本没穿袜子,怎么看都像是纽约街头的无业游民,没错,是他偷了我的皮夹,我可以确定他一定是想藉机强暴我!”
总之,他不是好人!
说得太激动,喘个不停,边还不忘朝那双疑惑的绿眸狠狠丢去好几百颗白眼球,恨不得当场丢死他,而那些日本警察们则忙着把同情的黑眼球呈献给她,其中不乏仰慕的光球。
于是,一位会说英文的警部把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翻译给那个两公尺高的洋人听,琉璃可以清清楚楚的瞧见那双绿眸里逐渐浮上惊讶之色,还有几分哭笑不得,末了变成无奈,然后,他说了一句话。
“我可以打一通电话吗?”
他一出声,所有人的眉头全都皱起来,因为他的嗓门异常沙哑,粗嘎得惊人,是那种只要听他说一句话,就会想把他的嘴缝起来好让他不能再开口的可怕声音,偏偏他讲话又慢吞吞的,一句话听起来好像是三句话,对人的耳朵简直是一种残酷的凌虐。
不过琉璃之所以皱眉头的原因恰好相反,事实上,她个人觉得除了那双绿眸之外,那个笨蛋洋人最撩人的就是那副特殊的嗓音,只要他一出声,她就全身发软,只有在最最怒火飙涨的那一刹那能挣脱那种该死的影响。
所以她才能够甩他两次巴掌。
可是一旦恼怒的高峰期一过,就算仍然生气,那种可恶的影响还是会主宰她的身体,所以在机场时她才会笨拙的一再摔回他身上,都怪他一直说话,说得她脑子里明明在喷火,身子却老是变成棉花糖。
就像现在,他才说了一句话,她又差点跌坐到地上去,这才是她之所以皱眉的原因。
看着他打了一通电话,她也签了几张单子,然后,警察伯伯就告诉琉璃可以回去了,但她硬是赖在那边不走,想亲眼见到那家伙得到报应,让他知道女人也可以是不好惹的。
然而,就算再多给她几副脑子,她也意料不到在他打了一通电话之后,特地赶来警署“营救”他的竟是一位身着传统日本和服的高雅女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日本上流社会的女性。
更可怕的是……
“爹地、爹地,你好逊喔!”一个黑发削得又短又薄的小女孩宛如火车头似的冲入警署,停顿两秒张望一下,再继续冲向那个笨蛋洋人。“明明是拿东西来还给人家的,怎么会被条子抓嘛?”
“爹地,你好可怜喔!”另一个绑着两条长辫子的小女孩仅慢一步投入爹地怀里。“都怪雪莉不好啦,捡到皮夹直接扔进垃圾桶里就好了,干嘛一定要爹地拿来还给人家嘛,明明是爹地先答应要带人家去动物园的说,妳看、妳看,现在没时间去了,都是妳害的啦!”
“笨蛋!”短发小女孩敲她一脑袋。“老师说捡到东西要还给人家的呀!”
“不对!”辫子小女孩低低柔柔地否决。“捡到东西还给人家是错误的,所以爹地才会被条子抓!”
“原来如此,老师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
“没错,所以我们以后再捡到东西都要直接丢进垃圾桶里,不能再叫爹地拿去还给人家了!”
“OK!”
两个小女孩一搭一档,说得琉璃从错愕到心虚,再从心虚到尴尬,又从尴尬到不知所措,然后,脸色开始像红绿灯一样发出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红的光芒来──每三秒钟变换一次,很准时。
Shit,原来皮夹是被那两个小女孩捡到的,不是那个笨蛋洋人“偷”的,而他是特意把皮夹拿来还给她的,她竟然报警抓他,又诬告人家是没安好心眼的小偷,最好快快将他处死刑……
如果她当场挂在这里,她们会不会得到一点安慰?
或许会吧,问题是她没有自杀倾向,因此没那么容易挂,也就安慰不了她们,所以,她该怎么办?
好吧,她可以生气、可以发火,虽然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很丢脸的事,虽然向那个笨蛋洋人道歉会让她不甘愿到死,但,错了就是错了,她不会耍赖不承认,也不会找藉口推卸,她自己犯的错就该自己承担,所以……
重重叹了口气,脚步比嘴里吐出来的气更沉重,琉璃几乎是一脚拖另一脚的朝那个笨蛋洋人走过去。
脸皮捏厚一点,道歉去吧!
虽然右手仍被手铐铐在椅子扶手上,那双艳绿的瞳眸里却不见丝毫怒意,依然满含兴味地看着她,两旁那四只看似天真的翠绿眸子反而隐隐泛着一抹狡黠,盯得她浑身不对劲,后颈上好像有毛毛虫在巡逻。
“我……”停住,用力咳了好几下,脸色有点红。“很抱歉。”
润泽的唇瓣微勾起一抹笑意,不是嘲讽,而是觉得她很有趣的笑。“不必在意。”可惜声音一点改进也没有,依然粗嘎得非常吓人。“我是沃尔.贝特雷,妳是任小姐?”
琉璃突然跌坐下去,幸好背后也有椅子,不然她又要出糗了。
“拜讬你一件事好吗?”她低吟。“不要说话,至少不要说给我听到!”
沃尔微微挑了一下眉,仍是不在意地耸耸肩,然而那两个没什么耐心的小女孩马上又飙起来了。
“喂喂喂,妳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不让我爹地说话?”这是短发小女孩的狂火,闪电轰天雷,马上烧得人一片焦黑。
她最无法忍受人家叫她爹地不要说话。
“妳自己的声音也不怎么好听,或许妳自己应该先闭嘴吧!”这是辫子小女孩的闷火,要焖烂一锅红豆汤绝对没问题。
她最无法忍受人家嘲笑她爹地的声音。
“慢着,慢着!”琉璃哭笑不得地拚命摇手,如果对方是大女孩,她大可和对方相约黎明时来一场最后决战,但对方只是两个小女孩,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迎战那两双战斗力十足的翠绿眸子。“妳们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是……”
Shit,那种话她怎么说?
猛扯头发犹豫半天后,她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今天已经够丢脸了,就一次丢脸丢个过瘾吧!
滑稽的扯了一下嘴角,她倾身向前,声音压低。“好吧,我老实说,你的声音,咳咳,我每次听了背脊老是会麻麻痒痒的,然后就会全身无力,那种感觉真的很……很……”
她抓抓头发。“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总之,因为这样,在机场时我才会一而再的摔在你身上,Gee,我这辈子从没那么丢脸过,反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你的声音太撩人了……”
“那是妳的初吻吗?”
话说一半,琉璃的嘴还半张着,中间突然插播进来一句“毫不相干”的问题,两秒后,问题消化完毕……
啪!
这声巴掌比在机场听到的更清脆响亮,大概整座警署都听到了,然后,大家都惊愕的呆住了,包括警务课所有警察同仁们,那位正在跟警部说话的和服女人,还有几个到警务课办事的一般民众,两个小女孩下巴掉了,沃尔啼笑皆非的捂着脸颊──前后不到四天,他又被同一个女人甩耳光,第三次。
不过,最吃惊的是琉璃自己。
她的手火辣辣的痛,仍然扬在半空中,满脸的无法置信。真的,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手已经自己挥出去了,事实上,她还是被巴掌声惊得回过神来的。
“上帝耶稣,我在干什么?”她惊骇的喃喃自语。“初吻就初吻,那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干嘛又打他?”
她说的是英文,这里是日本,听得懂的自然没几个,但很不幸的,那寥寥几个听得懂的人正好包括沃尔在内,只见他眸底蓦然涌起一股浓浓的笑意,琉璃刚惊觉不对,已见他嘴一张霍然大笑起来。
入耳那低沉嘶哑的独特笑声,琉璃不禁吐出一声呻吟,整个人跌向前,一手扶住他震动不已的宽阔胸膛,一手猛揉自己的背脊,好像七老八十的阿婆多走几步路就腰酸背痛。
“算我求你,别笑了!”
不知是同情或体贴,她一开口要求,他的笑声很快就止住了,但自他眼底的愉悦,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