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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抖抖抖,浑身无处不抖,脑中完全是一片空白——也许,在当时我脑子仍在运转,但震惊盖过我的思考,也让我终於明白小说里所描写的形容,并非指真的空白,而是模糊了。
所以,在事後的记述上,我是带著七分大概、三分确定记叙接下来的情况。
「就算我再怎么粗线条,也知道人是要吃饭的……」
「自从我开始做这种奇异的梦以来,简直是身历其境,每一分每一秒可是很认真在过,该饿的时候就会饿……」
想我是那军营中的于小胖时,还不敢吃多,怕奔厕。真腹痛如绞,也只能泪流满面地找地方去解放。
「也就是说,吃暍拉撒睡,样样都不会少。我又没成仙,怎么不会饿?除非——」
一束光从我脑中激飞而出,在电光石火里,我似乎捉住什么。
我的双脚开始移动了,冲往长窗的方向。
「夫人——」那老婆婆大叫:「不要开窗啊!」
我才碰到窗,庞大的黑影陡地抢在我面前,完全挡住窗。
「别开。」蓝胡子先生首次「正面」对我说话。
我缓缓抬头,仍旧看不清他的脸。没有人,会喜欢一天二十四小时生活在黑暗之中,而且,蓝胡子先生的书房内藏书众多,连我都傻眼,谁能在黑暗中读书?
「你的焦距,对不上我。」我说,不理他到底听见了没,再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啊!
我明明已经碰到窗子了,他却卡在我跟窗之间,即使是我看不清楚,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手穿过他的肉体。
不是他失明,而是他根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原因,是因为我……我是鬼魂啊!
「哇啊啊啊!」我跳离他三尺远,捧头叫道:「当什么都好,竟然让我当鬼!就算是梦,我也无法接受啊!」
看「鬼话连篇」,听人说真人真事的鬼故事也可以,反正与我无关,但如今我竟然变成一个没有肉体的鬼……光是想像,我浑身就发起颤来。
而且,再一想我不知还会在这个梦境里待多久,毛骨悚然之感又起。
「不管了啦!」浑噩的脑袋始终没有办法冷静下来,这种感觉不是当事人是无法体会的。
「我想醒来啊!醒来醒来……对!故事完结就可以醒来!」
「反正人都是鬼了,呜,那门後就算是他前任妻子的尸体又怎么样?他还能杀我吗?」他能除鬼吗?
这么一想,我当机立断,拿起那挂在墙上的钥匙——
「目标:冲向顶楼内侧到底的那扇门!」反正也不是没有看过尸体(现在的新闻多的是没打马赛克的尸体),多看几个又有什么差别?当时的我,自暴自弃想著。
「夫人!不要去开那扇门啊!」
谁会听啊?我拔腿就奔上楼。
「等等,不要去!」
蓝胡子先生也说话了,我知道他看不见我,完全是依著老婆婆的话行事。
我当然左耳进右耳出,没有一个人会为了杀人凶手一句话而停下来,又不是神经病!
我冲得很快,没有几分钟就让我爬到顶楼,脸不红气不喘往那黑不可测的深处看去。
尸体就在里头啊……
我用力吞下口水,有点头晕脑胀。
「等我完全清醒後,我一定要改正我这种差不多小姐的个性!没有找出作这些梦的原因,我誓不罢休!」我受够了这种异梦!
鼓励完自己後,冲向那长廊的底端,微弱的光从门板下露出来。我毫不犹豫地拿钥匙打开,然後推开这扇门——
来吧!让我看完了尸体,就让我回到现实吧!
我并没有注意到房内的气味是不是太过恶臭,藉著烛光,我看见了椅上躺著一个女人,是尸体,我知道……一定是蓝胡子先生的前任妻子,而且,是尸体。
还好她看起来像睡著,我颤颤跨前一步,正好完全窥见她的容貌。
「啊……」我小声叫了一下,然後慢慢瞪大眼,捧著头尖叫:「啊啊啊!这不是我吗?不不不,不是我小胖!是这个鬼的奇%^书*(网!&*收集整理尸体啊!可是,现在我小胖是鬼啊——」到底谁才是鬼?我?她?
搞了半天,门後藏的不是蓝胡子先生的前任妻尸,而是我啊……不对,不能算是我!那是他的现任妻子啊!
乱七八糟已不足以形容此时我大脑的运作,我受刺激过甚,接下来我说了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只记得我的大脑就像快溢满的水,不能再受惊吓。
再受惊吓,可能就真的会被吓傻了!
当我回过身,看见蓝胡子就占住门口。
起先,我吓死了,以为他就要拿刀来杀我了,後来一想,我都是鬼了……不,是房内尸体的鬼魂……总之,我有些错乱了,只攀著一个念头——
人都完蛋了,蓝胡子还杀什么人?又不是茅山道士!
模糊想著的同时,抬起头,终於藉著微弱的光看见他的长相了。
他的确是有胡子的,他的胡子几乎盖住了他的整张脸,只除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好眼熟啊!眼熟到我在梦里看过好几次,即使他的焦距无法对上我,我仍记得他!
第一次是在「灰姑娘」里的王子脸上看见,还有花木兰里的将军大人……陆陆续续地都在梦里看见过,而现在又见,让我脑中即将溢满的水彻底狂泄出来。
我一定是尖叫出声了,一直叫,一直叫,叫到连我都受不了了,可是,在当时,我的本能远远胜过我的理智。
如果有人要耻笑我胆小,那我也只能承认:
「人的一生中,勇气总要休息一下,而现在,勇气的确远离我了。」
「而且,人的一生中,到底有谁可以看见自己的尸体?」从来没有人!因为,一看见了,就会疯狂啊!
我尖叫著、尖叫著。
而最後,在自己尖叫声中,我真的真的吓昏了。
***
第一次被梦魇给活活吓醒,那种感觉就像是作梦梦到一半,突然有人拉住你的双腿往床尾一拖,接著,双眼一张,现实赫然入眼。
当我清醒时,正抱著扁扁的枕头,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到底是我的人又胖了,还是床太窄了……」迷迷糊糊中,我抓抓头皮,慢半拍地发现身体像不倒翁般的摇晃,无法控制。
「原来我受惊过度,神经失控了……」
「不知道健保卡有没有在这方面给付?」
对於这些真实的异梦,虽说我已当是家常便饭般的习惯了,不过这种恐怖片还是头一遭,此刻,我的心脏仍然在狂跳不已,那种感觉就像是发现自己死过一次一样。
我的身体还是在左右摇摆,我迟钝到门外有人喊,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地震啦!逃命先!」
「一、二、三,人数正好,钱包也拿了,逃!」
「碰碰碰」,剧烈的关门声响起,霎时一片平静。
自称是我亲爱家人的一票人跑得一乾二净,独留我一个……
「喂,还有我吧?」
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我一向很隐形,但也不用把我忽略得这么彻底吧?
过了几分钟,地震停了,继续自称是我家人的人们又当没事地走回屋内,完全没有发现家中的弃儿。
这个地震,是我生命中的一项转机。
因为,冰冷的地板上,默默躺著一只紫色的捕梦网,是被摇下的。
然後,从此不再作梦。
***
梦完全结束了,不过还有後续没有交代。
大概是过了两个月吧,素有粗线条之称的我,突然间发现不再作怪梦了。
一定会有人耻笑我,哪有人作了几年的怪梦,过了平静的六十天,才突然发现怪梦离去,八成从头到尾都是骗人的。
信不信,我是采随便制的,但我还是必须解说:因为我神经之粗,可以说至今无人可比。
不然日夜过著完全不一样的日子,小胖我早已成了疯子。
总之,人的气、人的运、人的脑就是这么地奇妙,当我一想起这两个月的平静无波时,眼睛一抬,正好书桌上的捕梦网一直线落入我的眼瞳里,再一路搭顺风车钻进我的大脑,破了一块的圆迅速被嵌合了——
「不会吧?」我大叫。难道这就叫「不是不解答,只是时候未到」?
几年前朋友送我捕梦网时,那嘴角白牙的闪亮,几次的嘘寒问暖试探军情……顿时飞进我的脑海!
「一定要实验,不然误会人家怎么办?」
「找谁实验?我吗?要我再作那种梦,我才不要。」
於是,夜半,我拿著捕梦网,偷偷潜进BL收藏家的闺房,偷偷塞进她的枕下。
「死道友不死贫道,我绝对不是要陷害你,只是实验一下。」我双手合十膜拜中。
果不其然,隔天BL收藏家一起床,就说她作了个很可怕的梦。
「什么梦啊?」我故作同情地问。
「我梦到我变成龙阳君了!」
「果然是你会作的BL梦……」我喃喃著。
既然已经确定是捕梦网作的怪,那么……
我眯起眼,毫不犹豫地下了决定!
「什么叫以德报怨,我呸!」
「举凡小说、电视剧,女主角必是善良到没有人性的地步,让我好想踹踹她的头,看看她的脑盖里到底装什么渣渣!」
「要是我,我宁愿当杀人放火的坏蛋,还比较过瘾,反正到头来都会被原谅嘛!」
「这是现实生活,小胖我才不干这种事!」
「有仇报仇,人家砍我十刀,我回赠百刀,是我一生都不变的首要原则!」
不用说,我收起捕梦网,确定这一天是黄道大吉日,出门办事一律大吉,立刻出发,前往友人家。
这天,我的友人正在招呼其他朋友,由于我来过几次,被视为常客,所以趁她不注意时,溜进她的房里,将捕梦网偷偷放进她床间的夹层。
「你在做什么?」
我立刻回头,看见友人走到房门口。我咧嘴笑:
「我想借几本书。」她的闺房内有藏书数百。
「哦,你还有心情看书啊?」
「有啊,我现在心情很好很好。」
「我还以为你会精神不济呢。」
「精神不济?怎么会呢?」
「我上次听你说常作恶梦,不是吗?现在应该还有吧?」
我随口应了一下,拿过她的书。
「你这样我好担心呢,你跟我都是文字工作者,自从你开始作恶梦起,就没在市面上看见你的作品,再这样下去怎么办呢?」
我露出太阳般的笑容,确定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让我洁白无垢的虎牙「当」地一下,闪闪发亮。
然後,我回家了,从此跟友人疏於联络。
也许有人会问,如果我真的误会友人怎么办?那也很简单,如果我误会了,捕梦网放在她床间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不过,根据接下来两年的观察,她的作品不再在市面上出现过了。
我并不清楚她到底在一个普通的捕梦网上做了什么手脚,也许在未来的某天,我会问她,并且了解她究竟是哪儿看我不顺眼。
总之,以上这一切,是发生在1996到2000年间的真实体验。
对了,忘了解说几点,在蓝胡子的那个梦境里,那三个提示加上他们谈的东方秘术,我想可能是跟死而复活有关,才会有那四十二天之说(四十二天加上老婆婆说的我七天後回来,共四十九天),而我猜老婆婆之所以能看见我,是因为她有阴阳眼。
蓝胡子先生显然很期待他的妻子复活,才会迷信东方秘术;同时,我也假设,极有可能他们在那个神秘的房间里设了什么秘术,成为鬼魂的我是一进去就会破功的。
当然,我也可以预期有人会指著我鼻子大骂我骗人,蓝胡子的新娘根本不像我所说。
小胖我也只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