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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峰停止了手指敲击的动作,一脸平静地说:“因为潘多拉星球是在半人马座的阿尔法星系,距离我们有4。4光年的距离,而我们的节目……只在银河系播出。”
“……”
直播结束的时候,徐彦鹏一脸忧郁地坐在位子上,像在思考着什么有关于人生的重要问题。见飞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走了出去。
“可以跟你谈谈吗?”项峰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并且,她感到他近在咫尺。
“嗯……”她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拉着她走进了一间休息室,不大,却空无一人。
他关上门,转身看了看她,开始沉默。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种尴尬的沉默,但越是尴尬,就越没有人打破沉默。
最后,还是见飞先开的口:“你想……说什么?”
项峰双手插袋,靠坐在休息室里的桌子上,表情凝重:“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开玩笑的……”
她知道他要说这件事,但他真的说了,她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窘迫——其实她还没有准备好——无论是拒绝他,还是接受他。
“……我知道。”她点头。
“……”
“我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她解释,“我上次那么说,是因为我有点不敢相信,不是怀疑你的……你的动机。”
“……”他还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有一种力量,来自内在的力量,尽管看上去他很擅于通过语言来击倒别人,但梁见飞却觉得,项峰是一个内心更强大的人。
“我一定非要现在给你一个答案吗?”她开始有点歇斯底里,这种带有侵略和压迫性质的沉默让她倍感压力。
“不,不是……”他的语气忽然软化下来,不像刚才那么咄咄逼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没有要你现在做任何决定。”
她也长时间沉默地看着他,终于明白他找她谈话的意义,他只是想告诉她:老子现在看上你了,所以有必要知会你一声。
她抚着额头,转过身苦笑起来,是啊,这才是项峰!
“那……晚上有空吗?”
“没有。”她本能地拒绝。
“你不太擅于撒谎。”
“……”他怎么会知道?他甚至都没看到她的眼睛……
她听到背后有桌椅移动的声响,然后是他低沉的声音:“不管怎么说……我希望我没有让你觉得害怕……”
说这话时,他就站在她身后,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触在她耳边的那种暧昧……让她觉得害怕。可是那种害怕又立刻消失了,因为他走到门边,转动把手,打开门。
“如果有什么想跟我说的,随时打我电话……”
说完,他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梁见飞抬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最近常常这么做,像是要把胸中的烦闷全都排解出来似的。但这真的有用吗?她到底在犹豫、在害怕什么……
这天晚上,她独自一人在家吃晚饭,内容无外乎是杯面加卤蛋,为了让自己心情好一点,她还特地加了两根玉米肠。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颜色非常鲜艳,有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走到她面前,牵起了她的手,她竭力想要看清楚那张脸,可是徒劳无功。他们走在山上,走了很远很远,等到达山顶的时候,一头牛悄悄地来到她身边。她吓坏了,她怕牛会冲过来,因为自己穿着红色的衣服,但那个男人却捏了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然后消失了。
她这才发现,那头牛的脖子上有根绳子,只是不知道绳子的另一端,是系在哪里。
九(下)
“噢,让我来看一看,”汤颖戴着大大的眼镜,卸妆之后的她看上去没有那么耀眼,但却亲和力十足,“梦其实是人的一种潜意识,所以解梦是非常有趣的事。”
梁见飞环顾汤颖的家,所有的家具都是由红、白、黑色组成,包括那些软装饰也是,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让人过目不忘。
此时此刻,汤颖穿着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周公解梦》,仔细地翻看。见飞觉得汤颖很适合扮演这样的角色,就像是吉普赛女巫,对什么都很有一套歪理。
“啊,在这里,”女巫兴奋地说,“牛象征来自异性的情爱或□的表达或是暗示,你对此有些担心。但是……如果梦到一头被拴着的牛,则表示事情是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对方有一定的分寸。”
梁见飞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是你瞎掰的吧?”
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准?
“你要看吗?”汤颖作势要把书递给见飞。
“……还是算了吧。”她摆手。
“所以,你对这个解释怎么看?”
“……我、我不知道,毕竟那只是一个梦。”
“我刚才说过,梦是人的一种潜意识,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见飞平躺在沙发上,随手从茶几上拿了一只红色的杯垫,细细地摸着上面的花纹:“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没弄清楚你今天叫我来你家的目的。”
“当然是要加深我们的姐妹情谊啊。”汤颖说谎的时候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还是直说吧,”她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们的姐妹情谊,就不要这么拐弯抹角。”
“那么,你跟项峰做过爱了吗?”
梁见飞因为平躺着,所以被自己的口水咽到了,重重地咳了几声:“你倒……真是很直言不讳。”
“是你自己叫我说的,”汤颖不在乎地耸肩,“我们还是十六岁的少女吗,需要对这种事情遮遮掩掩?”
“没有,”她回答地斩钉截铁,“我们什么也没做过。”
汤颖仔细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见飞,你真的不爱他?”
她眼珠转了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一定要爱他吗?”
“不是……”
“那为什么用这种口吻?”就好像她如果不迎上去,就吃亏了。
“我只是担心你。”汤颖看着她,没有眨眼睛。
“担心我?担心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是你人生中最后一次遇到好男人的机会?”
“……”她看着手中的杯垫,倍感压力。
“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试试也好。”
“有时候我会想,人一定要有爱情吗,没有就不行吗?”
“可以,但会觉得孤独、寂寞。”汤颖一边吃着甜甜圈,一边说。
“如果我很享受呢?”
“没有人会喜欢孤独和寂寞。”
“有的……”梁见飞想起了自己曾经读过的一本书的女主角,“也有人宁愿享受孤独和寂寞,却不愿意投身爱情。”
“那一定是傻瓜!”
她只能苦笑。
“你还在想着池少宇?”
“没有,”她摇头,“我已经跟他把话说清楚了。”
“他怎么说?”
“没怎么说,就算是……达成共识。”
“听上去他还没对你死心。”
“……”梁见飞翻了个身,发现自己眼前的是汤颖的脚,于是只得又翻回来,“你说,项峰他怎么会……”
“会爱上你?”
“……”她至今觉得要说项峰爱上她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
“很简单,如果你的生活是100%,项峰占据了多少?”
她想了想,泄气地说:“50%……或者更多。”
“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如果你生活的50%被一个人占据了,你自然而然就会开始注意他(她)、观察他(她)、了解他(她)。要知道,所有的爱,都是由了解开始的。”
“……”
“所以你不爱他我觉得很奇怪。”
“但……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项峰。”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他长了四个睾×丸?”
“……”梁见飞欲哭无泪。
“他只是比一般人难对付罢了。”
“这就是问题的重点所在,”她要谢天谢地,胡扯了这么久,汤颖终于切中要害,“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嘿,你不是跟他唱反调唱了两年了吗?”
“那不一样,我大不了不干了,这只是工作。但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所以,到底是你没有爱上他,还是你的心没有爱上他?”
“有什么区别?”
“有啊,心是不会骗人的,但你会。”
“……”
“好好想想吧,小姑娘。”汤颖拍了拍见飞的脸,起身去厨房了。
她却任性地不愿去想。
然而,人是一个如此复杂且矛盾的综合体,越是不愿去想的事,就越盘旋在她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这一周的周六,见飞所在的出版公司要举办大型订书会,尽管一年会有好几次,但最近的趋势是,越办越盛大,请来做宣传的作者也越来越多。项峰会来参加是很早之前就定好的,所以从早上开始,见飞心里就有点忐忑。
她八点就到了会场,但几乎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她在公司里是一个有点特别的人物,她是一个杀手锏,专门用来对付项峰——但在其他地方,却未必好用。
李薇负责的杂志也被摆在展台很显眼的位置,她一早就到了,忙碌地穿梭着,跟发呆的梁见飞形成了显明的对比。
见飞忽然想,尽管她和李薇是平起平坐的,但李薇负责的、考虑的事要比她多得多……说不定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李薇对她并不友善的原因。
她独自站在会场里,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到了十点,有同事跑过来通知她项峰到了,于是她跟着走出去,远远的就看到项峰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一步步踱过来,手里还握着一把雨伞。她这才想起,今天是下雨的。
等到他走近了,她发现他的肩头蒙着一层薄薄的水珠,就好像尽管有伞,还是免不了要在雨里行走。他先是站在一边跟经理聊了几句,等到经理走了,他才侧过头来看她。
她扯了扯嘴角,尴尬地说:“不是带着伞吗,怎么还淋湿了……”
“你知道的,一只手绑着石膏,总是不太方便,下着雨,还要等出租车。”他没有看她,说话的声音很沉稳。
“……你是故意要让我觉得内疚是吗?”
他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什么时候可以拆石膏?”她又问。
“快了。”
“快了是什么时候?”
他看了她一眼:“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如果你需要的话。”其实,她只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复原,好像一旦他复原了,受伤的事就像不存在一样,她也不欠他什么了。
“那么如果我需要你做其他事呢?”他忽然凑过来说。
“……”梁见飞眨了眨眼睛,脑海里浮现是自己被他压在身下的画面。
他低笑了一声:“别想歪了,我只是很需要一个洗碗工。”
“?”
“你最近没来,我水槽里的碗已经堆得老高。”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我会来洗的。”
他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开了。
她困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在那段所谓的“表白”之后,他反而对她疏远了。她不敢去他家,他也没打电话来给她——他们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作家和编辑的关系——那么之前的又是什么?看对方不顺眼的男人和女人?
“我听说,他是个很难相处的人。”李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抱胸站在她身旁。
“……”梁见飞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获得成功的人多少有点恃才傲物。”
“请问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她转过看她。
“你需要安慰吗?”李薇反问。
“……有时候。”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你到底算是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