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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妹想了想也只好如此。
晌午孟永良回来帮他们做饭、烫酒,没一会儿谢婆子他们便到了。
饭后大家围坐在炕上说话,喜妹打算正式跟公婆商量,不等她开口,被二嫂笑着一把拉着她出了门。二嫂因为还未怀上,找不少郎中看过,还请神婆、神汉的也算过,正经方子土方也用过不少,可惜一直没动静。最近她从娘家得了个方子,正在准备,还缺了两颗老珍珠,自己没钱买,趁大家聚一起的时候悄悄问喜妹借钱。
“喜妹,嫂子知道你有钱。四小叔读书、家里种地,婆婆根本没钱,那次是来管你要的吧。你要是有先借给嫂子,等嫂子生了儿子,保管忘不了你的好处。”
喜妹有点为难,婆婆来要钱那是为了生计,二嫂虽然也是正事儿,可她攒了给谢重阳治病的,如今要开染坊,处处需要钱。
二嫂见她犹豫,立刻不乐意,把脸一拉,冷笑道:“喜妹,人道是得了富贵翻脸不认穷亲戚,你还没怎么着呢,这才在韩家做个打扫下人,就把穷嫂子忘啦?”
喜妹见她借钱还充大爷,一不顺心就翻脸,说话又如此不中听,越发不想理睬,便道:“嫂子,不是我不借给你。以前赚的钱都给小九哥治病了,师父都没得着我半点好处,上次给娘的钱还是从小九哥的药钱省下一半大勇哥借了我一点呢。现下我跟小九哥和师父商量,想开家小小的染布铺子,本钱还不够,需要大家帮衬呢。”
二嫂把眼一横,“算了,我也知道用不起你的,你有的东西也断断记不得我。从在家里时候你就独跟大嫂好,我也就不说什么。到如今二嫂关键时候,你们个个落井下石的,哼,别打量我不知道呢。”说着撇下喜妹回屋找她男人去。
喜妹叹了口气,上一次大嫂来看她,说娘家妹妹要嫁人,寻思去买点好一些的布送去。喜妹便去跟韩大钱讨了个人情,用便宜些的价格多买了一块,另外韩大钱还送了几块布头有点瑕疵的好布给她,想是被二嫂知道了。
谢重阳正在屋里跟谢远几个说话,回头不见喜妹,孟永良说跟二嫂出去了。谢重阳便出门寻她,见喜妹站在门外巷子槐树下发呆,忙上前问她。
喜妹笑了笑,“没事,酒量太小,喝了两杯头有点晕,出来吹吹风。”
谢重阳知道她喝不得酒,今儿只就着他的杯子沾了沾,也不说破她,抬手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笑道:“二嫂是不是管你要钱?她说什么不中听的,你就当没听见。”
喜妹将二嫂的事儿说给他听,又道,“反正她还年轻也不急在一时,等有了钱也不迟。”
谢重阳点了点头,“我已经跟爹娘说了你想开染坊的事情,他们找你商量呢。”
孟永良正领着大家去西厢看喜妹染出来的纱线和花布,都说是好东西。
大嫂惊讶道:“喜妹,你好厉害,这种颜色,铺子里没的卖呢。”
二嫂哼道:“是啊,真好,回去放在宋寡妇铺子里,保管大家抢破头嘞!”
气氛凝滞了一瞬,谢重阳打圆场道:“喜妹,王先生给我一些葡萄,洗给大家吃吧。边吃边聊。”
喜妹找了一圈,在几个荆条筐底下找到那只小篮子,趁机脱身躲开大嫂二嫂的明枪暗箭。洗葡萄的时候,喜妹随口说王先生给了得有八斤葡萄,这么多,回头要好好谢谢人家。二嫂出来听见冷笑道:“你神眼呀,看一眼就知道八斤。”
喜妹没理睬,大嫂拿着一块蓝底白花布站在门口道:“喜妹卖肉的时候就能掂量秤,几乎是一两不差,二嫂平日不关心,不知道也难怪。”
二嫂嗤了一声,“炫耀也没个时候”。
吃葡萄的时候,喜妹跟他们商量开染坊的事情。孙秀财喜欢,孙婆子自然同意,又问喜妹要不要大家凑钱,毕竟做买卖都要本钱。
谢婆子一直没说话,直看老谢头。老谢头道:“叫我说是好事儿,这买卖做得来,冬天闲得慌正好赚点钱。”
大嫂立刻笑道:“娘,我也觉得甚好,要是需要凑钱,我回娘家借借。”
谢婆子立刻道:“我不是说这个,做生意哪里那么容易,你得去县衙入册子,到时候摊派你这头税,那头帐的,又在韩家眼皮底下,他们能让咱好好做生意?”
谢重阳安慰道:“娘,这些都不用怕,喜妹跟韩掌柜商量,大家一起赚钱。县里的事情韩掌柜会帮我们办妥。”
大家说笑一会儿,说可以试试。喜妹看二嫂一直沉着脸没说话,知道她不乐意,好在不必她来干活,到时候大哥和公爹来即可。
商量妥当,喜妹让他们各自先安排一下,等过些日子再来就好,如今没有多少活儿,她和师父忙得过来。只是之前谢重阳帮她描的花样,得让孟永良早点给刻出花版来,孟永良说那个没什么难的,他一夜能刻一张出来,不会耽误印花,只等着那些工具一好,就能全面开工。
深谋远虑
重阳节后,天高云淡,回廊下十数盆各色菊花开得浓艳。小黑倚在廊柱上生闷气,这谢重阳真是不知好歹,欺负人到家了,一大早就来跟少爷说什么仕途之论经商之道,显摆他读书好不成?幸亏自家少爷更胜一筹,到现在也没露点败相。
胡思乱想着,看到二门处婀娜身影一闪,身穿豆绿色衣裙的喜妹提着裙子快步跑过来。他横身拦住,“干嘛?”
喜妹来不及跟他细说,“我小九哥在这里吧?有事儿跟他们说。”绕过小黑径自进了门。
谢重阳正跟韩知鱼谈论什么,见她进来忙起身迎出来,看她跑得面红气喘,拉着她站在多宝格前面问她何事,又把帕子塞给她擦脸。
喜妹简单地把方才的事情说了,原来她去给二婶送螃蟹,谁知道不小心听到个消息。二婶说前两天从韩太太那里吃饭回来,看到刘槐树跟秦管家在巷子槐树下嘀嘀咕咕,她怕刘槐树打什么坏主意又要将他瘸腿外甥女嫁进韩家便躲在一边听了听。结果不过是什么大秤、染料、什么重量的,她见于己无关就没再听。
二婶不懂所以听不出什么,喜妹却大吃一惊,当初她在染坊就是用称重量的办法大概地知道了刘师傅配染料的比例。因为她不求准确地“云蒸霞蔚”,不过是想知道几种主要颜色的配料比例,之后自己摸索起来也方便。如果韩家用这一招,别说是云蒸霞蔚,就算万紫千红也能算得出。
听她说完,谢重阳微微蹙眉,随即对喜妹道:“跟韩少爷一起商量吧。”他觉得韩知鱼虽然有时候刁蛮,却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况且此事防不胜防,若要根治还须韩家表态。
韩知鱼早将喜妹的话听了去,他嗤了一声,“我们要他的秘方做什么?刘师傅说过要一辈子做韩家的师傅,他在这里就是韩家的,谁要去图谋他的?”小黑立刻附和。韩知鱼却瞥眼看小白,“你说呢?”
小白束手恭敬地立在下手,“这也不是我们家的事儿,自古东家和师傅之间都有很多矛盾,这秘方就是最大的。”
韩知鱼心下却也明白,想起几次听到秦管家和父亲在书房密谋什么,只怕就是这个。从前觉得不可能,甚至在十岁以前总觉得大家都顿顿吃肉,睡得是绸缎锦被呢。他一直觉得人家为韩家做事,韩家付了工钱,养活他们那么多人,这算是功德无量的好事。父母也总是这样教育他的。可后来他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为他们干活的下人,总是抱怨辛苦,工钱太少。
所以……他沉吟片刻,看向谢重阳,似讥讽地道:“心正,德行,安身立命。看来读书跟经商置业,倒是背离得很。”
谢重阳放下茶杯,笑了笑,“不尽然,虽然商为逐利,也要分人。人掌控钱财,驱使盈利兴德。人也可能为钱财所驱使,贪得无厌。就如少爷前日所为,表面是要跟我们入伙,其实不过是知晓我们缺少本钱,特意帮忙罢了。”
韩知鱼脸上有些不自在,哼了一声,“谁要帮你们忙?哼,我看你是在讥讽我家为追逐利益贪得无厌了?”
谢重阳笑起来,拱手道:“韩少爷敏感。”看了喜妹一眼,又道:“少爷若是要管那事,在下觉得倒还是悄悄的好,况且内子不过听人一说,我们这样猜测,并无真凭实据,若要迎头对上,只怕也不妥当。”
韩知鱼似笑非笑地看了谢重阳一眼,“你一大早找我就是为这事儿吧?有话不说非要绕这么个大弯子。”说完请他们自便,他带着黑白两小厮出门去。
离开韩家,喜妹疑惑地看着谢重阳。
他笑了笑,与她并肩而行,“天气很好,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喜妹扶着他往镇子尽头去,正午秋风沁凉,蓝天白云河水悠悠,芦苇荻花白鸟饮水。
谢重阳与她并肩而立,轻声道:“之前我去找韩少爷聊天,试探他对经商的看法,知道他是个坦诚光明之人,必然不会做那种谋夺秘方的事情。但韩老爷可不那么想,他必然是不得手不罢休的,若闹大了只怕到时候要出人命。再者说就算我们有办法帮刘师傅,却又不合适,毕竟在这黄花镇有谁家能与韩家抗衡?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若因为这个得罪韩家又得不偿失。”
喜妹点了点头笑道:“所以你想去请韩知鱼出面来着?”
谢重阳笑了笑,“结果你又撞进去。”
喜妹抱着他的胳膊,趴在他肩头道:“我们与那刘家父女没啥交情,他却厚着脸皮请你帮忙。若是一般的小忙我们自不推脱,谁知道竟然将那等大事来烦你。他怎的就不为我们考虑?”
谢重阳揽住了她的腰肢,柔声道:“喜妹,我没那么高尚。这事儿是他们韩家的事儿,理当该由韩少爷出面,毕竟是他的家业,他出头也是为他将来好。这件事情不解决,只怕大家都不得安宁。另外一层,届时由韩少爷出头帮刘家保住秘方,就说明韩老爷还是要脸之人,不会明里抢夺。况且有刘家在,韩家就会将他们当做心腹之患,你的生意也能好好做下去。”
力所能及给她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就算到时候他不在,她也能越走越好。
喜妹没想到他竟是如许深的打算,暗暗自责错怪他管刘家的闲事儿。
没多少日子,孟永良帮她把染坊所需家什儿做好。他们在西厢挖了两个半丈见方的圆池子,各放一只釉子缸下去。到时候一只用来盛放染料,一只装满清水。水缸上面架起结实的横梁,自制滚轮方便移动染布架和提水的木桶。
孟永良又赶着帮她把谢重阳描好的时兴花样刻了几张花版,有凤穿牡丹、狮子滚绣球、鸳鸯戏水等等。这几日喜妹便让他帮着染布,谢重阳空的时候就来帮他们算算账。有合用的工具,事半功倍,除了完成之前的存货,还能再染几匹花样供人挑选。
之前买布的人带亲戚朋友前来,皆由孟婆子招待,每日络绎不绝,根本不需要再去市集零卖。连续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人竟不得闲。
这日喜妹陪谢重阳去针灸之后,送他回家,回来和孟永良将白日晾干的画布用刀刮掉浆料,检查之后将布叠起来。正忙着,韩大钱来访。
原本韩大钱想跟喜妹合作,他提供白布从她这里出成品。可韩一短和三位染布师傅看过花样说这种布难登大雅之堂,达官贵人们不会稀罕的,又说如今手头有成王府十万钱的货没时间做其他的。韩大钱也不好说什么,可他自己觉得这在乡村定然能广开销路,所以偷偷带了积蓄趁夜来找喜妹。
“妹子,哥哥没力气,也帮不得忙。但妹子这布是好的,哥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