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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云也傻傻地从床上走下来,跪在如月后面:“夫,夫人。”
崴了脚的人还能走路吗?如月恨不得掐死她,强撑起笑容道:“既然夫人回来了,奴婢便不在这里碍夫人的眼,奴婢这便回去伺候琼姨娘。”
唐枝没有拦她,等她走后,缓缓站在秋云面前:“你可知错?”
秋云满脸懵懂:“夫人,奴婢错在何处?”
唐枝眯了眯眼,俯身拨下她耳垂上的玛瑙耳坠,托在手心里掂了掂。秋云心中一突,仍然心存侥幸,强笑道:“这是,这是奴婢的哥哥,不,干哥哥送给奴婢的。”
两年前唐枝买下秋云的时候,秋云就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而凭着她的月例,还买不起如此精致的饰物。唐枝把耳坠丢在地上,高声道:“来人!”
很快进来两个健硕的妇人,分别是陈妈妈和徐妈妈:“夫人有何吩咐?”
唐枝冷冷地瞥了秋云一眼:“把她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秋云顿时傻眼,急急道:“夫人?夫人为何打奴婢?”
唐枝面容冷沉,不发一语。陈妈妈和徐妈妈不敢求情,一左一右走到秋云两边把她叉了出去。很快,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秋云的痛呼声:“夫人,饶命啊!”
唐枝说一不二,满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打板子的人不敢松懈,一下比一下打得瓷实。第一板子刚下去,秋云便忍不住痛叫起来:“夫人,奴婢知错了!”
“夫人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一时间,院子里满是秋云的鬼哭狼叫。
唐枝命人搬了椅子坐在廊下,右手托颊,轻合眼眸。众人噤若寒蝉,缩起肩头,大气不敢出。很快二十板子打完,秋云早就没了声气儿,臀部和大腿上渗出斑斑血迹,被陈妈妈和徐妈妈犹如拖破布似的拖回屋里。
“找人伢来,把这个背主的东西领走。”唐枝缓缓坐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半是命令半是解释,“都散了吧。”
被主人家打得半死后赶出去的奴婢,还能有什么好前景?一时间院子里寂静得针落可闻,等到唐枝进屋后,众人纷纷散去,一个侍弄花草的下人小声道:“夫人好狠的心肠。”
“你糊涂了,夫人赏罚分明,是秋云咎由自取。”旁边负责扫洒的人捅了捅他。
侍弄花草的人反驳道:“秋云是夫人身边的人,夫人居然一点情面也不看,不是狠心是什么?”
“就因为她是夫人身边的人,没打死她已经算好的了!”
越亲近的人,伤人越深。因为无从防备,命脉都被对方掌握在手中。唐枝回屋坐下,从袖子里掏出用手帕包起来的两块荷花糕。长相一模一样,闻起来味道也几乎差不多。但是其中有一块,是放了蒙汗药的。
程远之出门,满桌辣菜,味蕾辨不出荷花糕中的异味,贴身丫鬟一个不在,一个崴脚,昏昏沉沉地走到荷花池边——死也是白死!
唐枝的背后冒出冷汗,若非昨晚梦中预见,她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倒了一杯冷水,狠狠灌入口中,低头沉思片刻,转身走进书房。
“叫阿诚来见我!”
过了不多时,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厮跑进来,皮肤黝黑,牙齿亮白,笑吟吟地道:“夫人叫我何事?”
唐枝把一只信封递过去:“去玉桥县,把这封信交到老爷手里。就说——”
片刻后,阿诚听罢,愕然地问:“夫人,这样合适吗?”
唐枝挥手:“再合适不过。快去快回!”
傍晚时分,程远之披着霭霭暮色,怒气冲冲地来到唐枝面前,指着唐枝质问道:“你为何把琼儿推到水里?”
一股熏人的酒气顺着晚风吹到面前,唐枝皱起眉头,瞥见程远之华丽的衣衫上沾着许多胭脂印,嘴角弯起淡淡的讥嘲:“她跟你说我推她了?”
程远之顿了顿,随后怒道:“当然是你,难道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唐枝缓缓摇着绘有仕女游园图案的团扇,慢悠悠地道:“她没说是我推的,你做什么赖我?”
程远之走上台阶,与唐枝站在同样的高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才找回一丝底气:“她落了水,你为何不捞她?”
唐枝瞥他一眼:“那池子里的水不过腰深,她自己爬上来就是了,何必要人捞?”
“到你的腰,却到琼儿的脖子了!”程远之怒气冲天地道。
唐枝“扑哧”一笑,眸光流转,用团扇掩住嘴道:“她长得矮也怪别人吗?”
这却是冤枉。不是琼姨娘长得矮,而是唐枝长得太高。遍寻整个京城里头,也找不出几个这样高挑的个头。程远之在男子中也算得上身材修长,可是站在唐枝面前,也才将将高出一个额头而已。又羞又怒地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唐枝目光一转,却不理他,朝院子外头道:“进来!”
不知何时,墙外露出来一角白衫,听到唐枝的话,匆匆缩回去。片刻后,琼姨娘怯怯地从门外走进来,走到台阶下,柔弱地屈身道:“妾见过夫人。”
唐枝微挑眉头:“是你跟大爷说,我把你推下水的?”
“没,没有。是妾不小心掉下去的。”琼姨娘连忙摇头。
唐枝瞥向程远之:“你听到了?”
“你如此凶恶,琼儿哪敢说实话?”程远之大步走下台阶,把琼姨娘揽进怀里:“琼儿莫怕,有为夫在,她不敢对你怎样。”
琼姨娘连忙摇头:“没有,夫人没有推我,都是妾自己不小心,脚滑跌进去的。”
唐枝轻摇团扇,冷眼旁观。琼姨娘说出来才好,让程远之猜一猜,他心爱的小妾拿撒了蒙汗药的荷花糕招待主母,是何居心?
“都是我没有说清楚,害得爷误会了夫人,妾给夫人赔罪,请夫人原谅。”琼姨娘屈膝福身,眼泪汪汪地道。
从荷花池里爬出来后,琼姨娘仔细思量,碟子里少去的两块荷花糕应该是被唐枝收起来了。便让如月在门口拦住程远之,先发动人。琼姨娘相信,就算唐枝抛出两块荷花糕,程远之也不会怀疑自己。相反,程远之只会怀疑唐枝陷害自己。
因为程远之太讨厌唐枝了。
“琼儿,你不必讨好这个虚伪的妒妇。你越是小意奉承,她越要踩你的脸!”程远之讥讽地看向唐枝,“昨日你好心劝我到她房里睡,今日她就推你下水,如此心胸狭窄,简直令人发指!”
说罢,搂着琼姨娘的肩膀,扬长而去。
唐枝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子外头,唇边露出一抹讥讽。良久,缓缓轻吐:“多谢。”
多谢你把这匹种马牵走,不来恶心我。
嫁给程远之这种风流自大的男人,是唐枝毕生的耻辱。但这耻辱是可以抹去的,就像沾附在肌肤上的尘污,只消来一场大雨,便消失无踪。
厢房里头,秋翎坐在秋云的床头,怒其不争地道:“你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那琼姨娘是好相与的?你竟然听信了她的话,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
秋云趴在床褥上,扬起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眼中满是怨愤:“夫人容得那么多小妾,为何容不下我?若她早早把我给了大爷,我就帮她对付琼姨娘去了!”
“你——”秋翎的眼中闪过失望,“你跟着夫人三年,夫人是什么心思你不晓得?跟着大爷有什么好?家里这些小妾,还要在外头花天酒地,哪有当丫鬟来得快活?”
“当丫鬟要伺候人,当姨娘就有丫鬟伺候!”秋云不甘心地道。
秋翎默然片刻,而后道:“你好自为之吧。”
接到哥哥被人打断腿的信儿,秋翎匆匆回到家,却看见活蹦乱跳的哥哥。原以为只是寻常的传错话,谁知回来后却听说秋云被打,琼姨娘落水。秋翎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三件事都赶在一起,太巧了!
“夫人,秋翎回来了。”
夕阳下,唐枝穿着宽松透气的轻薄纱衣,弯腰修剪窗台下面生长茂盛的牡丹花枝。几缕碎发散落下来,被晚风吹拂在美艳的颊上,漫声问道:“你哥哥的腿没事?”
“没事,是先头传话的人弄错了。”秋翎半抬起眼,打量着唐枝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让花花来得更猛烈些吧!淹没阿轻吧!
4暴怒
次日一早。
吃过早饭后,唐枝接过秋翎递过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嘴净手,对外面抬了抬下巴:“叫她们进来。”
一行貌美娇艳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入,规规矩矩地站成两列,齐齐福身:“给夫人请安。”
左边两个,右边三个,唐枝扫了一眼,拧起眉头:“怎么少了一个?”
唐枝有个怪癖,那就是不能看见不整齐的东西。故而不论何时,程远之的小妾永远是双数。稍加打量,便知是少了谁:“琼姨娘呢?”
众人纷纷低下头,无人答话。琼姨娘恃宠生骄,早晚被卖出去。依照唐枝一贯癖好,不是再买进来一个,就是多卖出去一个。谁也不愿冒险,成为被卖出去的那个。
屋里一时间寂静得针落可闻。唐枝舀着杯盖刮磨杯壁,发出瓷器相碰的清脆声音。轻吹一口,淡淡的茶香便飘散在空气里。昨晚程远之搂着琼姨娘回房,依照琼姨娘的性子,迟到的原因实在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
但是唐枝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贱格。
“昨晚琼儿陪我一夜,才起得迟了。”程远之搂着琼姨娘的肩膀,踏上台阶。
进了屋门,琼姨娘从程远之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往前走了两步,跪在众妾中间:“妾给夫人请安。”磕头之间,襟领上的衣物松散开来,露出颈侧一块块的淤红。
站在两边的小妾们纷纷咬牙,暗恨不已,琼姨娘仿佛察觉不到,抬起头来眼泪朦胧地看着唐枝:“妾不是故意迟到,请夫人原谅妾这一回罢。”修长的脖子仰起来,露出锁骨下方的片片吻痕,其他人气得几乎掐断指甲。
唐枝面上也露出微微的惊讶:“琼姨娘这是怎么了?被狗咬了吗?秋翎,快去拿化瘀膏来!”
琼姨娘脸色微变,眼中闪过恼恨,垂头瑟缩地扯着衣裳,试图掩盖脖颈上的吻痕。果然,只见程远之面色一变,恼怒地站起来:“唐枝,你骂谁是狗?”
唐枝惊讶地道:“大爷这是怎么说的?琼姨娘被狗咬了,难道还不兴追问?”
其他人心中快意不已,自从三个月前琼姨娘进门,大爷便很少宠幸她们,夫人这耳光打得响亮!
这时,琼姨娘眼珠一转,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程远之的身边揉着他的胸口道:“大爷别生气,夫人想必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不懂得的缘故,并不是有意激怒大爷。”
“哦,是了。”程远之面露古怪,嘲弄一笑,揽过琼姨娘的腰,眼中尽是得意:“可不是谁都能得到大爷的宠爱的。”说着,用力在琼姨娘的腮边亲了一口。
琼姨娘羞涩地扭动,口中发出嘤咛声:“大爷,别这样。”
屋里一时寂静,其他人纷纷低下头,不敢看唐枝的脸色。
唐枝微微抿着唇,修长的手指搭在膝盖上,指肚在衣料上摩挲良久,才缓缓点头:“是啊,并不是谁都愿意被狗咬的。”
如此直白的话,可谓是过分了。然而程远之丝毫不恼,只觉得唐枝恼羞成怒,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