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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枝想起此茬,心里面也是一惊:“你说得对。”
荷语此人的心机手段,比之琼姨娘高了一个段数不止。当年琼姨娘就险些害了她,若是荷语有心,只怕也防不胜防。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断犯不着在身边埋着一个要命的炮仗。唐枝攥起拳头,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就是,夫人快将她打发了事!”秋翎跺着脚道。
唐枝心里打定主意,反倒有闲情看秋翎的笑话:“你倒是厌恶她得紧?”
“夫人瞧她那个模样,简直,简直——”
唐枝笑道:“简直什么?”
“简直——”秋翎想骂小妖精,小狐狸精,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连唐枝也一道骂上了?荷语与唐枝有五分相似,秋翎可舍不得把唐枝也骂了去,只道:“她凭什么仗着像夫人,便耀武扬威,觉着有天大的本事?”
“她可不是因为像我,才受宠的,她进门比我早多了——”唐枝说到这里,忽然站了起来,荷语像她?脑中有一丝亮光划过。
郑晖中午没有回来,他新升了官职,有许多事情待接手,早早便出了门。晚上回来时,天已近昏黑,顶着星光大步踏进院门,走进屋里将外衫一脱:“吃过没有?”
男人没有回来,女人是不能独自开动的。然而唐枝不似寻常人,郑晖摸不着她的脾气,便只好问道。
“没有,一直在等你。”唐枝拍了拍手,不多会儿,两名小丫鬟端着食盒走进来,将饭菜摆在桌上。
郑晖松了口气,她还肯顾着他,看来白天没有受气。甩开下摆,大马金刀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动起来。三口两口吞掉半碗米饭,又喝了半碗汤水,才道:“今日在家里做了什么?家务打理可还顺手?”
“嗯,没什么困难。”唐枝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秋翎盛的汤,指着桌上的菜色,秋翎便夹了到盘子里,挑去菜上面附着的花椒辣椒等调料,干干净净地喂到她嘴边。
郑晖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往日与荷语一道吃饭时,荷语伺候他的精心体贴的情形来。再看自顾吃得高兴的唐枝,摇了摇头,埋头吃起来。
饭后,唐枝按照往常惯例,到花园里走动消食。郑晖跟在她身边,一道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走着。转过假山,却听到前面有小丫鬟忙碌的声音:“小心些,别掉在地上。”
两名小丫鬟在荷语的指挥下,把一沓裁得四四方方的纸片塞到开得正好的菊花下面,小心翼翼地别好。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郑晖问道。
荷语听到声音,仿佛很是吃惊,连忙屈膝道:“见过大人。奴婢打算收集明早的秋霜,用以给大人泡茶。”
“这得收集到什么时候?”秋霜沾在纸上,只有薄薄一层,稍不小心,便打湿了纸张,无法收集。郑晖听到荷语的解释,很是诧异地道。
荷语垂着头,微笑着道:“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就可以收集够一杯茶的量了。”
“不必如此麻烦。”郑晖从没有如此奢侈过,不禁皱眉拒绝道。
荷语柔柔地笑起来:“大人不必多虑,奴婢没有别的本事,只好想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让大人得些新鲜趣儿。”
话里的意思,无非又在暗指唐枝昨日说的“家里不养闲人”。唐枝生平最讨厌肠子曲里拐弯的人,但见荷语看似柔顺实则处处作对,心里已经腻歪,便冷笑道:“荷语是个好丫鬟,琴棋书画样样俱全,放在咱们家当丫鬟,实是委屈了。”
荷语目光微动,抬头看向唐枝,她终于发现斗自己不过,开始拉拢自己了?
谁知唐枝却道:“明日我便请媒婆来,为荷语挑一门亲事吧。”
“不!”荷语吃了一惊,连忙看向郑晖:“大人?”
哪有这般行事的女子,竟不在乎贤名,把嫉妒心摆在明面上?荷语有些措手不及,但却不是很担心,双目期待地看向
作者有话要说:补10。8、补10。9
56交手
“荷语是个好丫鬟;琴棋书画样样俱全;放在咱们家当丫鬟,却是可惜了。”正在荷语心中期待时;却听唐枝话音一转:“明日我便请媒人来,为荷语挑一门亲事罢。”
听到唐枝的话,郑晖没有立时回答;微微沉吟片刻,面向荷语道:“夫人的话;我认为是个好主意;你意下如何?”
“大人?”荷语心中呕血,什么好主意?他见了唐枝,便把她视如敝屣,用完就扔吗?姐妹们说得对;天下男人一般黑!目光闪了闪,垂下眼睛屈膝跪倒:“荷语不愿嫁人,只愿跟在大人与夫人身边,当牛做马,服侍大人与夫人。”
郑晖微微怔住,荷语生得美貌,当初在青楼时便是骄矜的性子。被他赎出来后,有他默认护持,也从没有过低声下气。此刻却跪在唐枝脚边,柔弱的身姿轻颤,不由心下愧疚:“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话音刚落,却听唐枝冷哼一声:“当牛做马?此言当真?”
荷语恭谨地叩首:“回夫人的话,荷语字字为真,句句发自肺腑。”
“那好。”唐枝一指脚下,“你跪过来,本夫人现在累了,你驮着我回去吧。”
什么?仿若晴天霹雳,荷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愕然地看向唐枝:“夫人?”
“当牛做马,不就是为主人拉车载物?”唐枝居高临下地道,“还是说你刚才的话,只是虚伪的恭维?”
荷语咬着嘴唇,死死抠着地面,禁不住浑身发抖。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唐枝凭什么如此折辱她?
荷语长到一十八岁,从来都是别人顺着她,从没有被人如此欺侮过。一时间几乎忍耐不下,想扑过去挠唐枝的脸!
一旁的丫鬟们见状,不由暗暗咋舌,看向唐枝的目光充满敬畏。这位新夫人好生厉害,荷姨娘先头也算是伶俐人物,这会儿在大爷跟前,竟被挤兑得没地方站!
“好了,你吓唬她做什么?”郑晖截断话头,对荷语道:“你先起来,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我让夫人请媒人来,为你挑一门好亲事。你伺候过我,嫁妆定不会亏待你。”说罢,搂过唐枝的腰肢,便往回走。
袍角带起微风,拂过额前碎发,荷语猛地抬头,只见两个背影隐没在夜色中。男子挺拔,女子俊俏,格外相配。一时间胸中气闷,几乎咬碎银牙。
回到屋里,唐枝拎了茶壶到卧室,倾手一倒,顿时半边被褥被浇了个湿透。
郑晖愕然:“你这是在做什么?”
唐枝搁回空壶,淡淡地道:“你睡外头,或者我睡外头。”
“什么意思?”郑晖瞪眼。
“字面上的意思。”唐枝答道。
郑府大得很,绝不缺地方睡。郑晖会不会恼羞成怒,拂袖而去,睡到荷语屋里?想到这里,目光微闪,如果那样便更好了,趁早恶心够了,立时便走。回京过悠哉日子,再不来这荒凉地方。
“你吃醋了?”郑晖抬了抬眉梢,竟没有生气,反而眼底带笑地问道。
唐枝冷笑,白他一眼:“少膈应人了,她值得我吃醋?还是你值得?”
听到这话,郑晖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她如何比得过你?你何必因此生气?”
“你拿一个青楼女子同我相比?”唐枝拔高声音。
郑晖皱起眉头:“好了,我已经答应把她送出去,你又何必为此与我闹不快?”说着,便向外唤道:“秋翎,进来把褥子换一下。”
“秋翎不必进来!”唐枝随即制止,“我说不与你同房,便不与你同房。你也不必瞪眼,即便秋翎换了被褥,我也会再次浇湿。只不过下回浇的时候,会不会手一抖,洒到不该洒的地方却不一定了!”
荷语一日未离,她便一日不让他上床。小气?任性?唐枝才不在乎,她完全不需要表现得大度贤惠,嫁给他却不是她上赶着倒贴,而是他用尽心机逼迫而致。她很该按着自己的性子,怎么舒心就怎么来,至于郑晖的心情?全然不在考虑之内。
而荷语,顶着与她相似的相貌,又如此做作,岂能让她痛快?
郑晖抿着嘴唇,幽深的眼睛盯着唐枝半晌,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秋翎探头进来:“夫人?发生何事?大人走时脸色好难看?”
“哼,不管他。”唐枝指了指床上,“帮我把褥子换了。”
郑晖被撵出来,往书房走去。刚坐下不久,忽然房门被敲响:“大人?可曾睡下?”
是荷语的声音,郑晖将解开一半的腰带重又系上:“何事?”
“荷语有些话想对大人讲,不知大人可否开门,容荷语进去?”房门外面,女子柔婉的声音轻轻传来。
郑晖略略一想,大步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进来吧。”
“谢大人。”荷语跟在郑晖身后走进,手里端着茶水,来到书桌前面站定,“我泡了大人喜欢喝的碧螺春。”
郑晖点了点头:“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罢。”
荷语却没有立时便说,而是素手执壶,沏了一杯茶送至郑晖身前,眸光盈盈,柔声说道:“我刚才听如秀讲,大人被夫人……可是因为荷语?如果是的话,荷语万死难辞,这便向夫人赔罪。”
“不必想太多,并非因为你。”郑晖接过茶杯,此刻确实有些渴了,刮了刮茶末,吹了吹热气,大口饮尽。
“荷语自从见到大人的第一面,便为大人的威武英俊而倾倒,后来有幸得大人青睐,从那种地方脱身,此生已无遗憾。”荷语目光湿润地看着郑晖,半是怅然,半是愧疚地道:“荷语只想伺候大人和夫人,并不想别的心思,如果为此惹得大人与夫人不和,却是荷语的罪过。”
郑晖抿了抿唇,声音放缓:“说起来,竟是我愧对于你。当年虽是身处那等地方,你却洁身自好,我原本答应许你一桩好亲事,后来却……是我对不住你。”
“不,大人不必如此,是荷语心甘情愿,怪不得大人!”荷语急忙表白心意,“能够献身于大人,是荷语莫大的荣幸!哪怕,哪怕夫人把我嫁给别人,我也会,也会为大人守身。”说到最后,声音已如蚊子般大小,然而目光更加坚定:“这世上,唯有大人这般真男儿,才能让荷语心甘情愿以身相许。”
郑晖有些感动:“可是,我却没有给你名分——”
荷语垂下眼睑,两行清泪从颊上滑落:“荷语不怪大人,大人一心爱慕夫人,自然要把一切最好的都给夫人留着。”说着,伸手摸了摸脸庞,“荷语曾经陪伴过大人,已经知足了。”
“你知道了?”
荷语抬头一笑,有些凄迷:“是的,看到夫人的那一瞬间,荷语便知道大人为何不肯娶妻,也知道当时大人为何把荷语赎身。只不过,夫人那般品貌,荷语不及万一。”
郑晖的嘴角动了动,无声叹了口气:“如果婚事你相不中,可以不点头。”
“是,荷语谢大人爱护!”荷语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躬身退下。
适可而止,她才不会傻到问郑晖,难道不怕唐枝不快?又或者非要留下来,伺机服侍郑晖。且不说唐枝把郑晖撵出来,是否差人在暗处看着,便说郑晖也不是傻子,既然为了唐枝要撵她走,定然不容许惹唐枝不快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