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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连忙噤声,卖力地挥动着手里的扇子。凉风徐徐,唐枝脸上的汗迹渐消,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程远之来到院子门口时,看到这一幕,顿时火冒三丈:“唐枝!”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拨开卖力打扇的小妾们:“你凭什么作践她们?”
凉风骤停,唐枝皱了皱眉,不适地挪动了动,睁开眼睛:“我作践谁了?”
秋翎唯恐唐枝又热出汗,连忙放下针线筐子,拿起蒲扇走上前。刚来到近前,便被程远之大力拨到一边:“滚开!”
程远之就不信了,全世界只有唐枝是娇贵的?人人都得顺着她?她不让上床,他就不能近她的身,她看不惯谁,就连踹带踢,她热了,他的小妾们就都给她当丫鬟,她当自己是王母娘娘啊?
“你作践完琼儿,又作践苗儿她们,正室的架子摆得真足啊!”程远之嘲道,瞄了眼桌上的水晶盘子里堆着葡萄皮与葡萄籽,讥讽地道:“琼儿好心好意给你送葡萄,你却把人作践一顿,有种你别吃啊!”
“大爷,那盘葡萄是您买给琼姨娘的?”苗姨娘微皱眉头,琼姨娘好手段啊,夫人唤也不来,大爷还为她出头,俨然与夫人平起平坐了!
程远之没注意到苗姨娘的不满,搂过她道:“明日大爷也买给你。”
苗姨娘的眼珠转了转,低下头不说话了。
程远之扬起下巴,对唐枝道:“她们都是我的爱妾,不是你的丫鬟,以后不准你再使唤她们!”
唐枝眉梢一挑,从躺椅上坐起来:“你们出去!”
等苗姨娘等人出去后,程远之冷笑一声:“人都出去了,你可以狡辩了!”
唐枝对秋翎点了点下巴:“告诉他,桌上的葡萄是谁吃的。”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唐枝的鼻尖上又沁出汗珠,秋翎拿起蒲扇,连忙打起风:“大爷,那些葡萄全是苗姨娘她们吃的,我们夫人连碰都没碰。”
程远之愣了一下,随即嗤笑道:“你是她的丫鬟,自然她叫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大爷若不信,可以把苗姨娘她们叫来作证。”
“刚才她们在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人都走了,又要把人喊回来?”程远之讥笑道,鄙夷地看着唐枝:“你就是不想承认!”
“大爷此来,是为琼姨娘讨公道的吧?”唐枝挽起袖子,露出两截凝脂玉润的藕臂,撑着腮,抬眼问道。
“对,没错。”程远之盯着唐枝身前被汗水打湿的衣襟,隐隐透出艳色的小衣,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在床上,醉意朦胧,任由摆布的场景,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见他眼睛都看得直了,唐枝眼珠儿一转,捏住衣襟,拉开一些。小幅度地扇动起来,炫目的美景时隐时现:“我就是踢了她,你打算如何?”
程远之盯着那一片若隐若现的艳色,下腹升起一团火热,良久才按压下去,清了清嗓子道:“你踢了琼儿,就得跟琼儿道歉。”
“若我不去呢?”
“你若不去,我就——”
“怎样?”
程远之“就”了半天,什么也没“就”出来。他忽然发现,如果唐枝不道歉,他竟不能奈何她一丝半点——唐枝不稀罕他的宠爱,不论他冷落她多久,从来没有恼过;她也不怕下人们不尊重,家中账务都由她把持,不高兴了谁也别想有钱花。
“我是主母,家中的大事小事都归我管。我想打谁就打谁,我想骂谁就骂谁,就算把琼姨娘卖了,又算得了什么呢?”唐枝重新躺回去,随意拨开沾在颈侧的发丝。
她今日穿了一身玫红色的衬裙,外头罩了件浅黄色的纱衣,一举一动都姿态撩人。程远之愈发上火:“你敢!我才是这个家的主子!你敢把琼儿卖了,我就——”
“你就怎样?”唐枝的指间绕着一缕发丝,若无其事地把玩着:“从今日起,琼姨娘每日来我这里立规矩,敢犯一丝儿错,立马卖了去。”
程远之睁大眼睛,指着她道:“你放肆!若你敢卖琼儿,我就休了你!”
唐枝松了发丝,“扑哧”笑起来:“好啊,你现在就休了我吧。否则不仅琼姨娘要日日立规矩,其他人谁也躲不了。每天从早饭后到我睡觉前,轮流给我打扇子!”
“你,你这恶妇,毒妇!”程远之恨得咬牙,“你等着!”
他就不信治不了她!明明他才是一家之主!程远之撂下话,转身出了院子。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秋翎不无担忧:“夫人,您惹大爷做什么?于咱们有何好处?”
秋翎倒不怕程远之休了唐枝,她自小跟在唐枝身边,对唐枝的本事很清楚。只是,惹怒程远之显然有害无益,唐枝为什么这样做呢?
唐枝的眸色微深,声音透着冷意:“我自有打算。”
不多时,程远之回来,满脸得色地迈进门,扬起一张纸:“唐氏,你现在就去跟琼儿道歉,否则我立刻休了你!”
“休书?”唐枝看着他手里写满了字的纸张,带着一丝惊讶地道。
程远之扬眉:“不错!”
“拿来给我瞧瞧。”唐枝慵懒地伸出手。
程远之把休书往前一递:“你看好了!”
秋翎接过休书,递给唐枝,唐枝拿在手里,随意瞄了两眼:“大爷的字越来越有形了。”
程远之得意地挥着扇子:“你现在才来奉承大爷,已经晚了!”
连讥讽都听不出来,唐枝懒得鄙夷他,直接道:“大爷想要如何?”
程远之见她比方才收敛许多,鼻孔朝天,合扇一指外面:“给琼儿道歉!”
“只是道歉吗?”
“嗯……”程远之犹豫片刻,扇子一敲手心,故作大方地道:“就把你那套叫什么来着,就是成亲时戴的那套首饰送给琼儿当赔礼吧!”
秋翎暗暗叫糟,唐枝的首饰多半是唐太太生前置办的,程远之这回可拔了虎须了!
只听唐枝轻笑两声,捏住休书两边,缓缓撕成两半,再叠在一起,重新撕开。如此反复几回,一纸休书很快变成一把碎屑,走到程远之身前,抬手扬了他满脸:“休我?你也配!”
“你!你!”费尽心血写的休书就这样被撕碎,程远之既心疼又恼怒,气急败坏地拨下满头纸屑:“唐氏!你竟敢——”话没说完,只觉脸上一痛,耳边传来“啪”的一声!
“大乌朝的新典,你读了吗?”唐枝站在他身前,眼神轻蔑:“妄想休我?果然是小家小户出身,低俗自大!”
程远之的脸上火辣辣一片,恼怒地抬起手:“你这贱人,竟敢对我不敬!”
突然斜刺里冲过来一股力道,秋翎抱住他的腰大声叫道:“你不能打夫人!”
程远之被撞得连连倒退,腰身被抱得死紧,挣了两下,竟没挣开:“贱婢,滚开!”
“程远之!”唐枝喝道,“我可以让你打回来,只要你承担得起后果!”
如被冷水当头泼下,程远之的目光沉了沉,缓缓放下手。
唐枝一反常态,定然有着打算。成亲两年,程远之虽然看不惯唐枝,却也不得不承认,唐枝有些能耐。甩开秋翎,整了整衣衫,阴沉地道:“不休你,我名字倒过来写!”
秋翎被甩得坐在地上,摸着磕到门板的后脑勺,低低地痛呼起来。唐枝皱着眉头,揪起她道:“你傻了?你撞他做什么?”
“我怕他打到夫人啊。”看着程远之的身影消失在外,秋翎拍着胸口,松了口气:“大爷刚才真是凶,夫人以后别再惹他了,他真的会打你的!”
看着一脸憨气的秋翎,唐枝的嘴唇动了动,神情终是放缓:“以后我没叫你,不许冲动。”
“大爷这是怎么了?”西院里,看着灰头土脸的程远之,琼姨娘惊讶地捂住嘴。
程远之脸色很臭,狠狠地道:“大爷要休了那夜叉!”
琼姨娘“呀”了一声,从后面揽住他的脖子,娇滴滴地道:“不知夫人如何惹到大爷了?总归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大爷消消气,有什么解不开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样说的话,我们早就恩断情绝了!”程远之黑着脸,狠狠灌了一口凉茶,把杯子用力掼在桌上。
琼姨娘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再说话,不由惊讶——按照程远之一贯的脾气,不该就这样消声儿才是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肥不肥?嘿嘿,让渣男奋起一小下,枝枝虐起来才有快感!
9账本
正堂中央,六道俏丽的身影垂首站成两列,齐齐福身道:“见过夫人。”
唐枝点了点头:“秋翎跟你们说了?从今往后,天凉快之前,每日过来给我打扇子。”
“是,夫人。”六人齐声答道。
唐枝目光一转,落在末尾的琼姨娘身上,只见她的脖子上多出几道抓痕,眉毛微动:“琼姨娘的脸色不好,可是心中不满?”
“不敢。”琼姨娘深吸了口气,“伺候夫人,是妾的本分。”
程远之一早便出去了,否则她原本可以不来,更轮不到苗姨娘和环姨娘两个贱人把她从床上拖下来,还挠她的脸!幸亏她护得及时,否则伤的就不是脖子,而是脸了!
两重怨愤堆在心里,脸色好看才怪。
“你这样想便好。”唐枝不管她心中是真的愿意,还是装出来的。吃她的,喝她的,合该伺候她:“好了,站在两边,别挡着光。”
账房刚把这几日的账目送来,唐枝挽起袖子,素手翻开,阅过条条记录,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程远之,近日内支取八回,总计三百二十四两银子。
琼姨娘,近日内支取二十回,总计八百五十两银子。
苗姨娘,近日内支取十六回,总计四百三十两银子。
环姨娘,近日内支取十二回,总计二百七十两银子。
……
总计两千一百八十七两。
虽然唐枝说过,账簿不必日日送来,十日送来一回即可。然而堪比往常十倍的支出,账房先生不敢独断,每隔三日便把账目送来。如此行事,可谓小心翼翼,谨守本分。只可惜……
看着上面标注的朱红笔迹,唐枝随手丢到一边,拿起另外一本账簿翻看起来。
秋翎端着针线筐子坐在一边,偶尔抬头看过来。苗姨娘等人不敢说话,只有唐枝翻动账簿,发出“沙沙”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唐枝放下账簿,呼出一口气:“倒水。”
苗姨娘最机灵,连忙把团扇塞在腰间,跑过去倒茶:“夫人请喝茶。”
唐枝喝完,继续翻看账簿。苗姨娘偷偷抬眼,只见唐枝眉梢舒展,仿佛心情不错,讨好地道:“夫人每日看这些东西,不觉得头痛吗?妾每每看到字啊什么的,都觉得头晕眼花。真真是它们认得我,我不认得它们。”
抬手不打笑脸人,苗姨娘有意讨巧,唐枝也不跟她过不去:“不当家,不必识字。”
苗姨娘立刻露出崇敬的神色:“夫人就是厉害,既要管着家,又要管着我们。夫人放心,谁敢惹夫人生气,我第一个不饶她!”
马屁拍得露骨,其他人都看不下去,纷纷停了手中的扇子凑上前道:“那是当然,夫人生得好,又识字,会看账本,比咱们厉害多了!”
“就是,谁敢不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