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叱罗太后这么多天里,每天晚上还被噩梦惊醒,想到小儿子前些日子和自己闹着让皇帝给他加封,就脑门子疼。皇帝如今怎么会听自己的?想到大儿子那隐忍和凶悍的眼神,叱罗太后还是一怔哆嗦,自己老啦,只要小儿子平平安安的就成了。
云澜回到昭云殿,就看见璟儿正在逗弄着小儿子琳。是的,宇文邕不满意宇文护给小儿取的名字,前几日给他改名字了。云澜本无不可的,后来觉得儿子们的名字从玉旁倒也不错的。
“弟弟,吃。”璟儿手中抓着一颗裹着糖浆的小果,递到正在啊啊的小琳儿口边。
小琳儿的乳母心急不已,想拦又不敢拦。钟婆婆出声赞道:“二公子真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孩子,不过三公子还小,等他长大了些才能吃呢。”
璟儿有些失望地看着只会流口水的弟弟,沮丧地将糖球给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云澜脸上含着笑,不过二十来天,璟儿已经比刚回来的时候好了许多了。
“夫人安好。”众人见云澜进来了,忙跪下行礼。
云澜挥手让人起来,一把抱起学着众人样行礼的璟儿,亲了一口才道:“璟儿和弟弟玩可还开心?”
璟儿被亲的脸羞红了,小声道:“弟弟不会说话。”
“恩,所以璟儿以后要教弟弟说话,好不好?”云澜见长子点头,也笑了。她和宇文邕都觉得亏欠大儿子,对着璟儿明显更加疼爱一些,但是总有一天两个儿子都会长大,她可不喜欢他们如杨坚的儿子那样斗死斗活的,更不希望他们像李渊的儿子那样直接动刀剑了。他们身上也流着谢氏的血脉,陈郡谢氏,从无出过父子不睦骨肉相残之事的。
“阿娘听说璟儿这几天跟着你阿姐认字?告诉阿娘都认识了哪些字啦。”
璟儿想到姐姐敲自己的脑袋说自己笨就不服气,小声道:“我写给阿娘看?”
“阿,璟儿会写了吗?真聪明,阿娘真高兴。”云澜已经知道大儿子的性子,想到女儿的火爆脾气,就摇了摇头,看来还是自己来教儿子启蒙才好。
又抱着儿子说了会儿话,逗弄了会儿小儿子,宇文邕就回来了,脸色本有些黑,见着儿子,也只是缓了一缓。
“父皇。”宇文璟已经不怎么害怕高大的宇文邕了,轻声唤了一句。
宇文邕禁不住云澜的目光,摸了摸儿子的头,又看了下小儿子,让人将两个儿子都待下去了,这才道:“是陕州大旱的事情,其实这次灾情不止陕州一地,加之梁州恒棱的獠人叛乱,前者国库银子赈灾后所剩无几,后者是赋税太重所致。当政才知道国家一团乱麻,也不知道之前堂兄怎么想的。”
云澜让宫人都退出去了,自己起身替他倒了一杯茶道:“喏,先消口气吧。国家大事本不是一蹴而就的,其实要我说,你都没想到用你梦中见到的法子么?”
宇文邕看着云澜道:“你是说从僧侣手中拿钱?”
云澜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你我这种情况,自然信奉天有神灵的,只是天下的神灵和地上的泥塑菩萨是一回事吗?当然了,还有一个主意,不过呢实行起来比前者更麻烦。”
宇文邕扯着云澜坐在身边,笑道:“快说,快说?我倒要听听还有什么法子。”
“从权贵那里截取银子。你有没有算过,自文帝以来,直到现在不到三十年,但是大小公侯的数量有多少?食邑又有多少?若是他日你扫平齐国,又会再封多少食邑?他们截取赋税,朝廷自然就穷了。”云澜淡淡道,心中却是已经翻滚起来。这番话要是传出去了,自己可就成为所有权贵的公敌了。
宇文邕很快就明白这个法子的好处,比从僧侣手中拿钱更有益,只是阻力也更大。
“这确实是国之大事,草率不得。若是实行不当,我这个皇帝也不用做了,只能徐徐图之。所以现在还是只能拿和尚们的钱才充数了。”
云澜眨眼笑道:“自然是该徐徐图之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不如慢慢做些改变,比说说父亲是国公,儿子半点功勋没有,就算继承了爵位,这食邑和封赏也该降低一点的。借口都很容易找到,哪里有儿子和父亲平起平坐的道理?”
宇文邕听了哈哈大笑,使劲亲了云澜一下才道:“不错不错,娘子果真聪慧至极,夫君我佩服得很。”
云澜用手推开宇文邕的脑袋,笑道:“你就夸我吧,哼,当不我知道你之前对杨坚的矛盾态度呢。”
宇文邕无奈道:“是啊,杨坚这个人确实是个有才干胸襟也不错的,只是想到他后来对待宇文家的举动,我真是半点也喜欢不起来。所以就晾着他吧。”
云澜叹息,她知道宇文邕能说出这番话是因为他正年富力强时,若是他年迈身体虚弱时,为了继任之君为了宇文家,他一定会杀了杨坚的。
“也只能如此了,其实也怪不得杨坚,那叫你的儿子太不争气了?”云澜摇了摇头道。
宇文邕想到混账儿子宇文赟脸上闪过冷意:“他不像我的儿子,反倒像东边高家的儿子。咱们的儿子一定要教好,绝对不能是那样的混账。”
“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教我的儿子的。”云澜暗想,若是自己的儿子是宇文赟那样的,自己会不会下得狠手去?
“对了,我已经遣人往晋阳和建康去了,怎么着也该告诉高纬和陈顼一声,以后和他们打交道的是朕。”宇文邕想到高纬的作态,便想到了梦中的儿子宇文赟,他真是的不是高家的种投错了胎?
“建康吗?”云澜想到谢氏祖谢安的坟墓不久之后会被人掘起尸骨都被人随意抛掷,就不忿极了。
“陛下,我想求你一件事。”云澜正色对宇文邕道。
宇文邕还没有见过云澜这样严肃过,便听她说了。
“陈顼的次子陈叔陵为了给他的母亲安葬,将谢氏祖上安石公的棺木给掘了。”云澜实在说不下去了。
宇文邕摸了摸云澜的脸,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对了,你父亲的封赏,拟定为上义大夫、平阳侯。”
云澜想到父亲谢宜,苦笑道:“只怕阿父心中他自己挣得的爵位才是最好的。”遂又谢过了宇文邕,“我代阿父谢过陛下了。”
宇文邕想到谢宜,复又想到谢贞,“七弟豆卢突回长安后,时常同谢贞等人见面。昨日里他还请我放谢贞一家回江陵去。”
“叔父现在就想走?”云澜想到前世谢贞回到江南后早逝的事情,颇有些不愿,但是谢贞的老母还在,且他是孝顺的人,留也留不了多久的。
“明年四月阿梧要娶亲了,叔父怎么样也该那之后在走了。过几日我见李氏婶娘和她说说。”
宇文邕看了眼滴漏,让人将宇文葭、小璟儿都招来了,携着云澜一起去用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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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朝,宇文邕命令总管长史南郑人赵文表讨伐梁州之乱,至于陕州等地的赈灾,宇文邕起身叹息道:“朕时常再想,为何各地总有这么多的动乱?说到底还是徭役过重,加之如今天下不平,时常有征讨之事,百姓困苦。朕不想做那亡国的君王,所以不喜大兴土木,不喜华服美食,每日约束自己,常怀戒慎之心,所以朕决定,自今日起,除了律法所定的赋税之外,任何人不得妄自征加。如此国家长治久安,诸位卿家也能坐得安稳了。”
宇文邕见众臣都欣然接受了,遂笑着丢下大棒道:“只是光朕如此约束自己,并非久远之计,还是朝廷空虚啊。所以朕就想着如何才能不加赋让朝廷不空虚呢?朕想到了去年曾上书朝廷的一个人,卫元嵩。他去岁上书曾说:唐、虞无佛图国安;齐、梁有寺舍而祚失者,未合道也。但利民益国,则会佛心耳。夫佛心者,大慈为本,安乐含生,终不苦役黎民。朕认为他说得极有道理,不然何以萧衍都几次舍身入寺庙,最好萧梁还不是亡国了?”
大臣们看着皇帝的样子,有些懵,皇帝的意思,是向和尚们伸手要钱?这也太不像样了点吧。
“陛下,臣以为陛下还是三思为好,天下僧侣众多,且百姓大多信奉,陛下若强行抑佛教,只怕引起动荡。”于翼出列道。
宇文邕没有反驳,只是道:“文若,你可知道咱们大周有寺庙多少座?僧侣多少人?众卿家谁知道?”宇文邕冷哼一声道:“朕告诉你们,寺院足有一万余所,而僧尼则百万之众,咱们大周有多少人?军队里又有多少人?你们想想吧,那些和尚尼姑整日里做什么?他们占的土地得去的人户,可是咱们大周的。求兵于僧尼之间,取地于塔庙之下。朕并不以为过。”
众臣居多静默,皇帝既然这样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况且他们也觉得寺庙的势头确实猛了些。
“陛下之意,臣等明白。只是也并非所有的僧侣都是祸害,陛下能否给定时限让人还俗呢?”
宇文邕笑道:“朕也非不通情理之人,如今正值年末,也不好大动干戈了,年后再办不急。”他可不想和梦中的自己一样,让僧、儒、道又来一场大论辩,梦中的自己亲自上阵,还不是输给了能言善辩的高僧?
散朝后,御道之上,下大夫来和同杨坚缓缓出宫城,他见左右人都在议论,便凑近杨坚耳边笑道:“公爷你说,陛下拿着和尚做筏子真的只是为了钱财土地户口?不是为了那句黑衣当王么?”
杨坚面色一整,低声道:“来大人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来和尴尬一笑,“我这不是说笑吗?对了前些时日听说有人给你相面了?怎么样,那相士怎么说?”
“不过是说我生来富贵气宇不凡罢了。”杨坚微笑道,心中却在想着那相士所说自己将贵不可言,什么样的命才能称为贵不可言?杨坚可没有那样蠢笨,将这话传出去。来和刚才所问的,也是自己所担心的。大周皇帝的龙袍是黑色的,以黑色为尊。而僧侣们的僧袍也是黑色的,皇帝针对和尚们,未尝不是忌讳那“黑衣当王”的传言。
“哟,也是,你承袭老国公的爵位,自然是富贵无双了。”来和有些失望道。
杨坚看了一眼远处的赵国公宇文招,想到没来上朝的宇文直,想到天子的隐忍,所有的想法都按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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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澜看着红黑相间的绣有翚翟的袆衣,其上亦有十二华章,袖口和衣边用红罗为缘饰,庄重中透出华美。这是册后时她穿的衣服,再看一边的后冠头饰,云澜有些担心,自己的脖子能不能承受得住。
“夫人,谢大家来了。”阿草小心地看了一眼凤袍,得意云澜要做皇后了。
云澜一听谢贞的妻子李氏来了,忙去了偏殿见客,怎么着也要劝着谢贞再留大半年。
李氏的心思可和丈夫不一样,她可比谢贞想得更远,如今谢宜一家眼见慢慢地起来了,同为一族,自家也不会少了助力。但是若回了江南,即便那里有有谢氏零星族人,但是都没有什么作为了。所以云澜一说,她自然就应了下来。
“婶娘,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