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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下最紧要的乃是为姑父捐官一事,她这点不知轻重的手段别人我能看出来,你们家这些人精难道看不出来?”
唐云暖神色一黯然,许如澈遂怪自己竟无意伤了她:“你知道,我没别的意思……”
唐云暖随即莞尔一笑:“我自是知道表哥的,你说的没错,如清表姐虽有城府,到底太贪心激进了些。如今我表哥在前宅已经闹开,姑父也已经请了家法藤条来打,她到底是我表姐,我即便手里有了把柄跟算计,却不能下手。”
许如澈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决绝:“我姐姐太不知轻重,教训一次也是好的。我父亲的意思你得知道,我们许家的姑娘,做粗使的丫鬟不丢人,但是决计不能做妾。”
唐云暖有些惊愕许家的坚持:“表哥是说……”
许如澈眉毛一挑,一脸坚决,唐云暖才第一次见识懂了什么是骨气:
“我姐姐若是坏了名节嫁不出去,我父母跟我宁可养着她一辈子,却也绝不能让她到亲戚家使心计。连累姑母跟你被戳脊梁骨,连累姑父难以出头,即便是亲姐妹,也决计是不行的。”
唐云暖几乎有些迷茫:“表哥,为何你这样维护我们唐家长房。”
许如澈忽然放柔了目光: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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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闹,唐家的小年宴硬是没有吃上。乔子默因一心要娶商户女为正妻,被气急了的乔老爷打得藤条都断了两根,自然是皮开肉绽,连动都无法动,心疼得太太周夫人站在无涯斋里指桑骂槐地说宅子里有狐狸精,整骂了两个时辰。
第二日一早前后两宅都听见了许如清贴身丫鬟桂圆的尖叫声。她主子昨夜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头青丝如黑瀑一般,一早醒来,却生生地被剃光了头,宛如尼姑一样。
唐云暖听到红豆来报时正在梳装,在红漆木首饰盒子里选来选去,几次经过那杏花簪也没有落手,忽听得红豆笑了一声:
“子默少爷一见清姑娘连头发都没了的丑样子,别说正妻了,连姨娘都不要她做的。咱们那清姑娘真是个聪明人,生生跪在姑奶奶跟前说是听了莫名奇妙的流言,要以做姑子去来证明自己清白。前宅那起妈妈们好些都信了,争相打嘴说好好一个姑娘,当日竟不该讲究了她去。姑奶奶自然乐了,当下安慰了清姑娘好久,为恐清姑娘长出头发了少爷再生事,干脆就认了干女儿,赏了不少珠钗绸缎送了出去……”
唐云暖另择了一朵丝绢杏花戴在头上,淡淡道:“去我柜子里拿二斤何首乌给许家送去吧,那东西是生头发的。”
红豆应了,笑吟吟去套间柜子里取了一盒子上好的何首乌,那装着何首乌的盒子边,赫然是一把光亮清冷的剃头刀,并着两根迷香。
☆、年夜
二奶奶是腊月二十二回的府。因之前在唐府受了磨折,这一次田二奶奶很是下了本钱拉了几大车的年礼才回到了唐家,进门便是三大黑油车的绸缎,传说都是往宫里送的尖货,也有云雁织金纹锦,也有五蝠捧云纻丝,皆是京里贵妇圈内流行的花样。
二奶奶心里告诉自己,这一次,要狠狠地抖了一抖威风。
田二奶奶裹在一身上好的玄狐皮大披风里,珠翠满头地在明堂外的院子里指挥从下人将年礼搬下来。
为显摆自家声势,田二很是清清楚楚,嗓音洪亮地将自家带来的年礼一一吼出来让管家的许蕙娘上账。
“那骆驼**双鹿尾是给老爷太太补身子的,你们可得手脚轻些,那可是满京城里除了王子公主谁还吃得起的东西,跌散了你腔子上几个脑袋来赔?”
“这鱼是三种你们别混记了,有去了血的河豚,还有去了骨刺的鲥鱼以及手掌那么宽的刀鱼,算了算了,跟你们说也记不住,就记住是长江三鲜就好了。放到冬井里好好贮着,那是年节里的重头菜,求个年年有余呢。”
“哎哎哎,那干贝花胶是那么扔的啊,那不都碎了吗,干贝叫嘛东西,叫瑶柱。瑶池里的柱子被跌碎了你上天上买去啊?”
因这年礼是在太多太丰厚,斗春院里三个丫鬟来记账也没忙过来,大厚账册子写了整一本,再兼二奶奶那聒噪的嗓子一吼,头上那明晃晃的镶着红宝的凤凰展翅钿子那么一晃,谁还有干活的心思,三笔账倒记错了一笔半。
红豆没了办法只得唤来唐云暖坐镇,唐云暖刚出穿花廊就朝二奶奶淡淡一笑:“劳二婶再声大些,前宅衙门里做饭的吴妈妈没听见。”
立时整间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都窃窃笑了,二奶奶自觉被挤兑了,凤眼一挑也没介意,仍旧咋咋呼呼地吩咐人卸车,唐云暖却注意到二奶奶身边多了一个姑娘。
这姑娘不过比唐云暖略大了几岁,巴掌大的脸上一双明眸,柳叶弯眉含着□,点唇上涂着桃粉色的胭脂,眉眼虽跟二奶奶相似,却是另一种宛如春风拂柳的风情。
穿衣打扮却不是丫鬟下人,瘦弱的人儿裹在芙蓉色的獭兔长袄里,头上并无金钗,不过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不用托拄,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肖尾、垂于肩上,丝丝头发都用芙蓉色的细丝带缠得繁复,插着颗颗珍珠,都有黄豆大小。
虽不像二奶奶那样金彩招摇,却周身珠光闪耀,自有一份气度。
唐云暖心说这宅门里倒是常来美人,前宅那个表姐刚被打发回去养头发,这又来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若说许如清算是个忍辱负重的貂蝉,这个细腰嫩白的姑娘就堪称是西施了。
眼见这姑娘眉眼跟二奶奶几乎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想来就是那个被红豆查出二奶奶改名铁证的妹妹田丝罗了,只是没听说这田家姑娘出嫁,看发式也的确是闺中女子,如何就轻易出门来亲戚家过年了?
唐云暖心生不安,冷眼看这姑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前宅里许家那个削尖了脑袋要进乔家做儿媳的表姐还没解决,田二奶奶又带来一个,唐云暖发现自己的心态在宅斗之中已经有点变、态了,竟然开始猜测这田家姑娘是来唐家干什么坏事的?
难不成自己那个唯恐天下不绝顶乱一次的二婶远在京中听说了表姐的事,硬生生地把自己小妹妹拽了进来跟表姐抢乔子默。
唐云暖心里冷哼一声:“果然官二代不论在什么时代,都是极为抢手的。”
当下行了一礼,却不知怎么叫人,那姑娘柔荑轻拂,贝齿一启:“就叫二姨吧。”又朝着旁边一众仆妇道:“你们可以唤我田二姑娘。”
仆妇丫鬟们就跟着行礼还唤了一句,这一句称呼可真不白唤,唐云暖还没觉得自己唤得有多真心真意,手上就多了一个金锭子,足有一两多重。其余仆妇丫鬟都得了二两银子的赏钱,这可是半个多月的月钱,自然喜不自胜。
唐云暖却觉得无功不受禄,要退回去,却见这田二姑娘眼眸一转,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要融化唐云暖的心:“云姑娘且收着,这是二姨的小小心意。”
唐云暖忽然闻到寒风中仿佛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道,再细嗅嗅,哦,那是田二姑娘身上熏香的醉人气息。
且说乔夫人果然是个有手段的,她早料到了田二奶奶得赶在年前回来,遂下了严令将前宅里许如清的事瞒得死死的,田二奶奶留在乔家的眼线早一一被唐云暖收买。乔宅里刚平息的风波田二奶奶仿佛一点都不知道。
唐云暖陪着那聒噪的二奶奶理了半日的年礼,此刻歪在抱厦里的檀木海棠榻上任红豆用美人捶捶腿,只觉腰酸腿罚,却心累更胜于身子倦。
“怎么二奶奶不是说要过了年才回府的吗,这时候就回来了?幸好姑奶奶跟姑娘将那前宅的流言压制住,不然二奶奶不得如何挑拨呢。”
唐云暖望着炕桌上那盆开得正好的鹅黄色水仙,叹道:“信不信,二奶奶是一早知道这事的。”
红豆停了停,有点疑惑,忽然反应过来:“对啊,咱们有信鸽,柳姨娘也有传信的小厮啊。铁定是一早就告诉给了二奶奶,幸而表姑娘被咱们弹压住了。不然我看姑奶奶那软耳朵根子,若是清姑娘真闹起来,二奶奶再一挑唆,保不齐出什么事呢。”
唐云暖越发觉得那花香太浓了,遂干脆走去书案那边坐着,轻轻道:
“她赶回来,定是存着坐山观虎斗的心,可惜她腿脚太慢没来得及出手。只是我隐隐觉得,二奶奶不会这样轻易收手的。还好姑母将那一千两百两已经收下了……”
唐云暖望着窗外湛蓝清冷的天:“我爹的官路,走得还真是艰难。”
转眼就是大年夜,唐乔两府早都换了新绘的门神,对联一应是撒金朱红纸的,桃符早重新油了一遍,各屋各处的大门一应敞开,大红金烛有三寸高,光是暖阁里就燃点了不少,越发显得灯火辉煌。
由老爷唐雍、太太周夫人带领着全家老小一应庄重正装,入宗祠拜祭祖宗,各屋子的主子仆人都鸦雀无声地站在后宅临设的宗祠正厅里,人多得实在无处落脚,甚至排到了正厅外的廊子上。
却没有一人声音,不过有些绸缎摩擦并着环佩叮当作响。待老爷太太双双举香跪拜,众人遂一同同声跪下,齐齐扣拜。
宗祠却是唐云暖这样的姑娘所进不来的,不过是跪在廊子上充人数,唯令她惊奇的是,祭拜宗祠这种事跟田二奶奶那妹子田丝罗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竟也打扮得艳丽夺目,一身火红色燕雀跃花间的对襟小袄下配一条金丝绣着如意纹的八面裙,再兼姿容本就出挑,唐府里的小厮早都看酥了身子。
即便是姑父乔一本,也不时往这里侧目。
待到摆了年夜饭,一家主子齐聚在平阳局明堂中,明堂里早布置得满目锦绣,四处都挂着玻璃转花灯,映照得格外耀目。鼎里燃着百合香,跟馥郁水仙的香气混在一起,说不出的香甜。
今日不比往日,年夜饭是可男女同席的。遂仍旧摆出了那张红漆木流水的长圆桌,上盖着紫金挂镂空珠的桌旗,桌两边按照次序坐满了人。
唐老爷跟太太周夫人坐在主位——一张铺着猩猩红靠垫的长蟒通榻上铺着白狐皮的坐褥,其余座椅皆是铺着灰狐椅搭子的红梅雕花漆椅,上坐着的依次是女婿乔一本及三个儿子并着外孙及两个孙子,唐时雨因还小,遂由奶娘在一边服侍着。
右手边坐着的是女儿唐有琴并着两个儿媳妇及孙女们,最末才是柳姨娘及田二奶奶的亲妹子田丝罗。
那田丝罗仍旧是华衣美裳,刚一落座就吸引了对面几位爷的目光。
唐云暖暗暗观察,唯有自己的父亲唐有棋表现出大家公子的风范,目不斜视。田家二姑娘丝罗毕竟是二叔唐有书的小姨子,因此二叔即便抬眼看美女也是很谨慎的,这就尤显得一旁的三叔唐有画的目光尤为放肆,那眼风递得何止是“频频”两字就可以形容的。
椅子下的黄铜银炭的脚炉烘得唐云暖满身是汗,抬眼看满桌珍馐美味,不过是些图吉利的菜名跟些名贵食材,报春却也在唐云暖的建议下加了些新鲜的菜式在里面。
所谓红玉金羽就是橙汁鸡翅,甜香脱骨,吃得太太周夫人很是欣喜,连连要赏厨房,田二奶奶一改往日跋扈张扬的气势,这次回府反而低眉顺目地频频为太太布菜。
柳姨娘就很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