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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云暖的心里颇有些感叹,如果许如清没有急于一时,以她的容貌同乔家的亲戚关系,乔家会多么积极殷勤地为许如清入宫铺路,唐家又会得到多么重要的一门靠山同眼线,许家又会因为飞出了一只金凤凰而再上一层楼。
可如今再想这一切也不过是枉然,唐云暖淡淡地瞄了红豆一眼,眼中隐含着些许怀疑。
红豆跟了唐云暖这样久,自然能揣摩出姑娘心事,当下肃了之前眉飞色舞的表情。
“姑娘莫要责罚红豆,选秀之前,奴婢的姐姐是说了些话,但那放染了血的帕子青豆是绝不敢提及的……”
青豆曾吃了许如清好大一个亏,作为唐有琴半个儿媳,此刻不吹些风更待何时?难不成放任她做了娘娘,他日省亲时来毒杀自己?
唐云暖望着窗外已经染了绿意的杏树,那边听琴坊里忽而传来零碎古琴声,唐云暖顺着那琴声叹了口气:
“选不上也是好的,宫中风云诡谲,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进了宫又能怎么样?不进好,不进好啊。”
眼见唐云暖很有些颓然,红豆遂只能提些让唐云暖喜欢的事情来给姑娘解闷。
“云落白这酒如今卖得真好,听说咱们家的酒铺最近还满城发什么……广告单,表少爷说要广而告之,那单子上印着的可是京城四合班的当家花旦玉玲珑呢,这满城的男子都疯了,都说玉玲珑是喝了云落白才有那么亮堂的嗓子,争相攒钱来买酒。”
唐云暖如今虽算不上日进斗金,这几日到底也攒了八百两的银子,听了这话如何不欢喜。
云落白酒铺的生意远比她跟沈于落预料的要好。许如澈是个经商的奇才,唐云暖不过就将现代酒业营销的一些简单的手段讲给他听了几则,许如澈就真的操办起来。
不仅在酒铺开张那一日请来了玉玲珑登台造势,甚至还请来画师将玉玲珑的扮相画了下来,找了工匠刻在木板上又印了好些传单。
玉玲珑虽然是个男子,扮相却极其妖娆,在永平府男人中的影响力一点也不亚于泷泽萝拉(有男朋友的亲们请注意他们的迅雷里有没有这个名字,有的话就逼他们买一个夏天的冰激凌给你吃……)。
云落白这酒便随着玉玲珑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霸占了永平府大大小小的酒桌宴席,比玉玲珑当年一炮而红的速度还要惊艳。
还没有得意多久,就听帘子外菊金问了一句:“云姑娘可在屋里么”
红豆将菊金迎进屋子里后,就见菊金手里端着一个琉璃盏,那里面盛着满满一盏的鲜红欲滴的香莓,上盖着一小撮白砂糖。
唐云暖瞥了那一眼雪山般的白糖,笑意吟吟:“这可是世面上传说要一两银子一斤的白砂糖么,倒是劳菊金姑娘端过来,派个小丫头送来就好了。”
菊金很是殷勤地将那香莓放在唐云暖桌上,很有些眼馋地脱了手,才道:
“太太是最惦记云姑娘的,别说一两银子的白糖,便是一两金子才能买到手的东西,太太也是要先送到云姑娘房里的。”
唐云暖对菊金这些口是心非的话有些心不在焉,三奶奶进门在即,太太是必定要寻她来的。
唐云暖手底下的砂糖作坊生产力并不很强,即便也能在砂糖市场上分一杯羹,却终究敌不过贺家家大业大。
却到底终结了贺家砂糖一家独大的局面,生生将从前脱销的白砂糖逼到一两银子一斤这样的价位上,唐云暖倒也很是欣慰。
她习惯了吃鲜果,无论前生还是今世,拌了白糖的水果就跟故意润色过的话一样过犹不及。
应景般地尝了一口,就将那琉璃盏推到菊金身前:
“菊金姐姐日日伺候太太,劳苦功高,这盏水果您就笑纳了吧。”
菊金听了这话如何不眉开眼笑,略说了句这怎么好意思,便也不推辞了。这几日,永平府有多少富家千金想吃一口学白砂糖都没机会呢,一面心中感叹,这云姑娘果然是富贵了,连这样上好的吃食都不理会了。
接过了东西,唐云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菊金变了脸色:“太太遣您来送果子,就没说要招我过去商量些事么?”
菊金脸色仿佛水波般一荡,支支吾吾有些犹豫,唐云暖却也不为难她:
“是去商量三叔的婚事吧,菊金姐姐且下去歇歇,我一会儿换了衣裳就过去。”
菊金端着琉璃盏有些狼狈地离开了抱厦,红豆望着菊金的背影有些感叹:“太太这一盏香莓,不知道要劫了姑娘多少银子走呢。”
唐云暖是一早做了心里准备的,如今太太只有出的没有进项,而长房跟许家的店面一间又一间地开起来,太太饶是不知道存粮跟白砂糖作坊的存在,但许家的富贵是从长房自京城搬到永平府才开始的,聪敏如太太,所以还一直没张嘴朝唐云暖要钱,不过是等时机罢了。
对于太太来说,时机却是到了。
如今是长房大奶奶当家,所谓长嫂如母,唐家三爷奉旨成婚,于公于私,长房也是该出点血的。
唐云暖沿着去往平阳局的石板路缓缓而行,只盼望这一次出血不过是体检抽耳穴血,而不是动脉大喷涌。
而紧跟着唐云暖身后的红豆却感受到了唐云暖周身散发出的阵阵寒冷气场,太太下了本钱让菊金来讨好唐云暖,宰长房的这一刀,是必定不会留情的。
唐家三爷唐有画是太太最得意的儿子,也是太太拼着性命做了高龄产妇生下来的,据说三爷一出生就长得跟唐老爷很像,生生将老爷在柳姨娘身上的心给夺了回来。
太太自然是越发疼三爷,这一疼疼了小二十年,已经成了惯性。
唐云暖一踏进平阳居正房的门,太太就异常亲热地唤了一声:“云丫头,过来祖母这边坐。”
唐云暖的眉毛微微皱一下。
祖母?
她一向是称呼眼前这个眉眼微眯的高贵妇人为太太的,祖母这个词她很少唤过也没怎么被告知过,甚至于在唐云暖的意识里,太太就是太太,从来不是她的祖母,只是需要她小心翼翼对付跟孝敬的人。
再抬头看太太,那一脸的慈爱笑容无懈可击。
唐云暖遂再度提高了警惕要小心翼翼应对,太太一挥手,唐云暖便顺从地走到太太旁边的一个绣墩上坐着。
太太歪靠在贵妃椅上,菊金正执着一杆美人拳静静捶着。忽然一缩腿,菊金便会意拉着红豆下去了,正房里便只有唐云暖同太太静静对坐,百合香在青铜鼎里冉冉燃着,然后太太起身探向唐云暖,表情很值得玩味:
“你舅舅家的酒铺,这几日买卖不错嘛。”
这开场白倒也算是直白,还真在唐云暖意料之中,唐云暖遂起身淡淡回道:“托太太的鸿福,听舅母说这买卖倒也算做起来了。”
太太听唐云暖没有装穷,遂有些兴奋,才要往下试探,就听唐云暖又道:
“所以舅舅同表哥很有些再开分店的意思,银子么,不赚白不赚,趁着酒好卖的时候多开一间店,舅舅倒也很照顾我父亲,很有些让父亲入股白分些钱的意思。”
唐云暖这话说得有些水平。
一来没有欺瞒太太承认了买卖很好,二来撇清了自己在酒铺有股份,断了太太为三叔婚事打抽丰的念头,三来又为许家说了好话,太太想挑剔许家有发财之路不带着唐家也没办法。
唐云暖眼见太太眼中刚闪现的光彩黯淡了下去,心里不由得有些解气,太太是一贯讲究惯了的,掏空了许家跟长房来操办三叔跟贺家的婚礼她也是做出来了的。
此刻不堵住太太的嘴,接下来事态发展就会不在控制中了。
唐云暖并不小气,唐家三爷对她虽然没见特别好却也不差,至少从来没有算计过长房,长房在三房嫁娶一事上出些银子也是应该的,可唐云暖早算定了自己要出的份额,毕竟许家的钱不是山月坞里的柳树长出来的,更不是西北风刮来的。
那是她一步步算来的,是许如澈一日日维护来的,是舅舅舅母一笔笔应酬来的,是所有伙计一手一脚忙碌出来的。
太太才有些失望,却很快又一鼓作气道:“酒铺好,双春楼的生意也不差……”
唐云暖这才点头:“双春楼是当日我母亲扶植着开起来的,也是合该命里有这份财,这半年倒也有些赚头。”
太太立马来了精神:“怎么咱们家的帐上并看不上这笔?”
唐云暖抬起眉毛,很有些奇怪地问太太:“怎么我娘亲同我舅舅合伙做买卖,这份收入要记在公中的账上?”
太太一甩袖子,眉毛一挑:“那是自然,你娘亲哪里来的钱,自然是唐家的月钱攒了贴己,本生利,利做本,自然要在账上记一笔。”
唐云暖很有些不以为然:“太太可还记得才进永平府时,田氏曾跟我娘亲争一箱子被面?”
太太记性倒好,很快应道:“那是田氏当日贪心不足,倒让你娘亲受委屈了。”
唐云暖轻轻一笑:“太太是见过娘亲的绣工的,我娘亲的月银都搭在了给云暖做被面给我兄长入书院读书交束修了,太太以为这十几年还能攒出来同我舅舅做生意么,可怜我娘亲做了十几年的绣活儿,才换来了这本钱。”
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到底是一家主母,如何能去做那下人做的活计,你娘亲也太丢我们唐家的人了。”
唐云暖早不是当日步步为营的小丫头的,自然没被太太这一句重话吓住:“娘亲也自觉丢人,所以双春楼一开张娘亲便不做了,只是太太该知道双春楼同咱们唐家,倒是没多大关系了吧。”
太太听明白了唐云暖话里的意思,遂也放下了脸面,冷言冷语道:
“云丫头,你莫以为长房翅膀硬了,你三叔用钱时便可以缩在一边了,你可知你娘亲毕竟是我的儿媳妇,进了我们唐家的门,娘家就再同她没什么干系,所赚所得便都是婆家的了。”
唐云暖的眼睛渐渐低垂下来,不由得轻笑一声:“哦?那咱们唐家还真是幸运呢,那贺家家大业大,贺家六小姐这么一嫁进来,贺家的家私可就都是咱们家的了。”
唐云暖这一声冷笑彻底激怒了太太,太太几乎是拍案而起:
“放肆,你竟敢这样同我说话?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祖母么。”
唐云暖眼中故意露出些许惊慌:“太太莫要生气,云暖才经过多少事情,说的做的若有不对的地方,也请太太海涵,如今三叔喜事将近,太太要什么,不过嘱咐一句便好了。”
太太这才圆了面子,暗想唐云暖也不过是个纸老虎,当下伸出三根手指头,才要说话,却被唐云暖抢了话头:
“三百两是么?太太莫非是神仙么,云暖攒了这半年,倒还正好能凑上两百多两,余下的,算上许家红包也就够了吧。”
太太当即黑青了脸:“三百两不过就能打个新娘头面,我说的是三千两。”
唐云暖心中暗叹太太如何好意思张嘴就要三千两,那贺家同唐家是什么关系难不成她不清楚,那贺家是宸妃足下的人,迎娶贺家六小姐本就是被逼的,如今大灾将至,竟要花费三千两办一次婚宴?
她倒是给得起,只将山月坞里的那些粮食卖了就有钱了,办完喜事全家抱在一起等饿死,等饥荒么?
唐云暖当即噤声,一句话不再说了。
太太是一早就寻过大奶奶要钱的,只因长房的钱财都在唐云暖手里攥着,大奶奶